第十八章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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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不止这些,”明尼很高兴地同意他“索拉利世界不可能改变它停滞不前的状态,它已经超过了一个临界点。他们太依赖机器人了。机器人无法惩罚小孩子,即使他的惩罚是为了孩子好。机器人只能看到孩子眼前的疼痛,看不到这对他们将来的好处。而所有的机器人也无法为了一个星球的好处而去破坏星球上现存的但已有害的制度,他们看不到未来。所以外世界唯一的下场就是永远停滞不前。地球终将摆他们的控制。这个新的资讯改变了一切,地球不需要搞什么叛变,自由终究会到来的。”

“等一等,”贝莱大声说“我们谈的只是索拉利世界的情形,并不是全部的外世界。”

“那也是大同小异。你那个索拉利世界的社会学家,奇马——”

“奎马特,长官。”

“奎马特就奎马特吧。他不是说过,其他外世界也走上了和索拉利世界一样的道路吗?”

“他是说过,可是他并没有亲身体会其他外世界的情形,而且他也不算是社会学家,我想这一点我已经解释过了。”

“我们自己的人会调查的。”

“他们也缺乏资料。我们对绝大多数的外世界一无所知,丹尼尔的奥罗拉世界就是一个例子。如果说他们跟索拉利世界一样,这一点我很难同意。事实上,银河中只有一个地方和索拉利世界很像——”明尼愉悦地挥挥他那修饰得极其整洁的手,表示不想再谈论此事:“我们有人会研究的。我相信他们会同意奎马特的看法。”贝莱眼神一暗。如果地球上的社会学家也急着想得到好消息,那么他们会同意奎马特的说法的。只要经过一定时间、一定程度的调查,只要刻意回避某些资料,到时候统计数字自然会符合他们的要求。

他犹豫着,是趁政府要员现在听他说话时把话说出来,还是——他又犹豫了一会儿。

明尼整理了一下文件,态度认真起来:“再问你几件关于达尔曼一案的小事,你就可以走了。你是有意让李比自杀的?”

“我只是想他招供,长官。我没有想到他会自杀。事实上当时靠近他的只是一个机器人,这并没有违反他不愿见人的忌。不过坦白讲,我对他的死并不遗憾。李比是个危险人物。像他这种与才能病态兼具的人,大概要很久以后才会出现第二个了。”

“是啊,”明尼反应冷淡“反正他死有余辜。不过,你当时有没有想到,万一索拉利人认为李比不可能谋杀达尔曼,你的处境有多危险?”贝莱从嘴里取下烟斗,一言不发。

“好了,刑警,自己人还顾忌什么?”明尼说“你明知道他并没有谋杀达尔曼。杀人需要真的见到人,李比宁死也不要见到人,而他也的确因为不想见到人才死的。”

“你说得很对,长官。”贝莱说“当时我只是指望索拉利人对李比滥用机器人的行为到极度恐惧,而忽略了这一点。”

“那么,杀害达尔曼的到底是谁?”贝莱慢地说:“如果你是指实际动手的人,这个人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凶手,死者的太太——格娜狄亚·达尔曼。”

“你竟然放过她?”贝莱说:“实际上,她不必负责。李比知道格娜狄亚和她丈夫不和睦,而且还常常吵架,他一定了解她生气的时候有多愤怒。李比想让她在难以洗罪嫌的情况下杀死达尔曼,所以他给了达尔曼一个可拆换肢体的机器人。我想,他很可能还教那个机器人如何在格娜狄亚盛怒时,把自己的肢体拆下来递给她。当格娜狄亚气昏了头,手上又有武器,一时失去理智时,她自然就动手了。达尔曼和那个机器人本来不及阻止她。格娜狄亚就像那个机器人一样,本身无意杀人,但却成了李比杀人的工具。”

“那个机器人的手臂上一定沾有血迹和发。”明尼说。

“可能有。”贝莱回道“但这个机器人掌握在李比手中。他完全可以命令其他可能会注意到这个事实的机器人忘掉此事。索耳医生可能也注意到这一点,但他只检查了死者与昏倒的女人。李比的错误在于,他以为一切情况都表明格娜狄亚是凶手,尽管现场找不到凶器,她也难干系。他没有料到,索拉利世界会找个地球人来调查这一案情。”

“所以李比一死,你就立刻安排格娜狄亚离开索拉利世界?你这是在救她吧?免得夜长梦多,索拉利人又想起这个案子?”贝莱耸耸肩:“她实在也受够了。每个人都拿她当牺牲品。她丈夫、李比,以及索拉利世界都拿她当牺牲品。”明尼不以为然:“你这么做,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滥用法律?”贝莱脸一沉,严肃起来:“我不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而且我也不受索拉利世界法律的约束。地球的福祉和利益最重要。为了这个,我必须制裁像李比这样的危险人物。至于达尔曼太太,”他面对着明尼,觉得自己正面临关键的一刻,他必须要这么说“至于达尔曼太太,我把她当作某种实验的基础。”

“什么实验?”

“我要知道,她是否会同意去面对一个容许见人并期望见人的星球。我很想知道,她有没有勇气挣他们那种深蒂固的习俗。我原本担心她会拒绝前往奥罗拉世界,担心她可能坚持留在她的索拉利世界,也不愿放弃她那被扭曲的生活方式。可是她选择了改变。我很高兴她做了这样的抉择。因为对我而言,这似乎具有一种象征意义,似乎已为我们揭开了一线生机。”

“为我们?”明尼大声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只是为你我而已,长官。”贝莱严肃地说“而是为了全人类。你对其他外世界的看法恐怕错了,其实这些外世界只有少数的机器人,他们允许人与人实际见面接触,他们也一直在调查索拉利世界。你知道r·丹尼尔·奥利瓦和我一起去了,他也会带一份报告回奥罗拉世界的。他们原也有变成索拉利世界的潜在危险,但因为这次的经验,他们可能会警觉这种危险,而努力保持一种合理的平衡,借此维护他们身为人类领袖的地位。”

“这看法见仁见智。”明尼说。

“老实讲,跟索拉利世界的情况真正很相像的,就是地球。”

“刑警贝莱!”

“事实的确如此,长官。我们彻头彻尾就是索拉利世界的翻版,他们退缩孤立彼此疏离,我们则孤立于整个银河。他们躲藏在神圣不可侵犯的业地这个死胡同里,我们则藏在地下钢的死胡同里。他们是没有随从的领袖,只有凡事逆来顺受的机器人。我们是没有领袖的随从,只有保障我们安全的封闭城市。”贝莱紧紧握着拳头。

明尼听得心不在焉:“刑警,你辛苦了,需要休息。你会有一个月的带薪假,此外,我还会提升你的职务。”

“谢谢你,可是我要的不止是这些。我要你用心听我说话。我们如果想离这个死胡同,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往上走,走向太空。太空中有成千上万个星球,外世界人只占了其中五十个。他们的人口稀少,寿命又长,我们人口众多而且寿命短,我们比他们更适合开发太空与殖民。我们有人口力促使我们这么做,一代一代的新生儿将会变成一批批求新求变的年轻人与不顾一切的冒险家,最早殖民外世界的不就是我们的祖先吗?”

“是的,我明白——恐怕我们的时间差不多了。”贝莱当然知道明尼急着想打发他,但他仍不为所动地站在那里继续说:“当最早的殖民者建立了科技优于我们的星球时,我们却在地底下建立子作为逃避的场所。外世界人让我们自惭形秽,我们也躲起来不和他们接触。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为了避免出现具有毁灭的反叛和镇,我们必须和他们竞争。如果有必要,我们必须追随他们;如果我们做得到,我们就应该领导他们。要做到这些,我们必须面对开敞的空间,我们必须教育自己去面对。如果这一代要自我教育已经太迟了,我们就必须教育下一代,这非常重要!”

“你需要休息休息了,刑警。”贝莱生气地说:“听我说,长官!如果外世界人继续这么强大,而我们仍维持现在这个样子,那么在一个世纪之内,地球将会遭到毁灭。你自己就对我说过,这是经由电脑评估的结果。如果外世界人真的很软弱,而且每况愈下的话,那我们还可能逃过此劫。可是,外世界人真的软弱吗?索拉利人是很软弱,但我们所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可是——”

“我还没说完。不管外世界人是强是弱,至少我们可以改变一件事——改变我们现在的样子。让我们面对开敞的空间,我们就永远不需要叛变了。我们可以向外扩张,建立我们的星球群,让我们自己变成外世界人。如果我们留在地球上,把自己囚在这里,就无可避免会走上叛变之途,这非但无益,而且致命。倘若我们自欺欺人,一意认定外世界人很软弱而心存侥幸,结果将会更惨。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去问那些社会学家,把我说的这些话告诉他们。假使他们仍然不确定,可以想办法送我到奥罗拉世界去,让我带一份真正有关外世界人的报告回来,你们就知道地球必须怎么改变了。”明尼连连点头:“对,对,好,好…再见,刑警贝莱。”贝莱带着一种畅所言之后的痛快觉离去。他并不指望能马上说服明尼,要改变一种深蒂固的思想模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可是他看到明尼脸上有一丝动摇的表情,这个表情至少使他不像先前那么志得意了。

贝莱觉得自己可以看到未来。明尼会去问那些社会学家,那些社会学家会有一两个人到不确定。他们会推敲一番,会来找他。

他想,只要一年,一年内,我就会动身前往奥罗拉世界。下一个世代,我们就会再次进入太空。

贝莱跳上北上的高速路带。他很快就会见到洁西了。她会了解吗?他也很快就会见到他十七岁的儿子班特莱了。等班特莱也有个十七岁大的孩子时,他会站在一个空无一物的星球上,建立一种属于外世界的生活吗?

这念头真令人害怕。贝莱仍然害怕户外开敞的空间,但他已不再有那种恐惧了!那种恐惧是一种不能逃避、必须与之拼斗的东西。

贝莱觉得自己已经染上一些疯狂的病。从一开始,户外开敞的空间就对他有一种很怪异的引力。初到索拉利世界时,他坐在地面输送车上,他曾经为了要掀开车顶见识外面开敞的空间而骗了丹尼尔,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被开敞的空间引住了。

当时他并不了解这是为什么。丹尼尔认为他有点病态,他则自认是因为职务上的需要,为了侦破谋杀案而去面对户外。一直到他在索拉利世界的最后一夜,当他把窗子上的窗帘扯烂时,他才发现,他只是为了接受开敞的空间,所以必须去面对它;他是为了那毫无遮蔽的空间的引力,为了得到它一定会给他的自由而去面对它。

地球上一定有数以百万的人像他一样会被开敞的空间引,会在他们能够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受到跟他一样的冲动。

贝莱朝四周张望。

高速路带迅速前进。四周的人造灯光和一幢幢巨大的公寓向后滑去。闪亮的号志招牌、百货公司的橱窗、工厂、灯光、噪音、人群,更多的噪音及人群…

这些都是他深又痛恨的东西,是他害怕离开的东西,也是他在索拉利世界最想念、最渴望的东西。

但这一切在他眼里却已变得陌生了。他无法再适应这一切了。

他只是离开这里出去侦办一件谋杀案,但回来后他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他跟明尼说,城市像子,而它们的确就像子一样。一个人在成为人之前先要做什么?他必须先要被生下来,必须要离开子,而且在离开之后,他就不能再回子里去了。

贝莱已经离开过城市,他不能再回去了。这座城市已不再是他的城市,这些钢已成了陌生的异乡,这是必然的结果,其他人也会面临这样的情况,地球将会重生,并和外世界有所接触。

他的心在狂跳,他四周那代表生活脉动的噪音变成了一种听不清楚的嗡嗡声。

贝莱想到自己在索拉利世界做的梦,他终于理解这个梦的含意了。

他抬起头,此时此刻,他的眼睛穿透所有覆盖在上面的钢筋水泥、涌动的人群,他已经看到高踞在太空中引人类出走的灯塔了,他已经看到它向下散发出指引的光芒,它,就是他梦中那个赤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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