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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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飞问:“你怎么穿成这样了?”杨说:“出来得太急,没带换的衣服,就在寺里买了一身。”抖了抖袖子“穿着很舒服。”一包花生米一两都没有,几包花生米被猴子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它们不知道这东西顶一个成年人一天的伙食。

喂完猴子,杨说:“走吧!”邱飞说:“哪儿去?”杨说:“吃饭。”出了猴区,杨跟一个竿夫打招呼,说:“一会儿你回去,告诉寺里一声,说我不回去吃饭了,就别淘我的米了。”目前杨食宿都在寺里,每月九百块钱,一三餐,和僧人们同吃同住,其他好的费用自理。

邱飞说:“你变了,以前总放人鸽子,现在靠谱了。”杨淡淡一笑“是吗?”杨把邱飞领到一个老乡家,他跟这家已经很了,管家里的女人叫嫂子,杨问:“嫂子,大哥呢?”嫂子说:“他下山买菜去了。”杨掏出一百块钱,放在上,说:“嫂子受累给炒俩菜,北京来了一哥们儿。”介绍了邱飞,邱飞也跟着杨称呼女人嫂子。

女人准备的时候,男人回来了,背着大竹筐,里面是卫生纸、、蔬菜、啤酒、大米等生活品,和邱飞打过招呼,便和女人一起去厨房炒菜了。

菜炒好了,摆在厨房里,桌上有两瓶啤酒。杨招呼男人:“大哥,叫嫂子过来一起吃吧。”男人很知趣,说:“你们聊吧,我和你嫂不饿。”然后俩人就出了厨房。

邱飞打开啤酒,要给杨倒上,杨捂住杯子说:“你喝吧,我喝茶。”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泡竹叶青,放进杯子。

邱飞自己倒上啤酒“戒酒了?”杨蓄上开水“没有,只是不想喝。”邱飞说:“老不想喝,就等于戒了。”杨用碗扣在茶杯上说:“只是最近不想喝,到了这里后,我开始想一些事情,觉得还是清醒点儿好。”邱飞举起杯子“你都想什么?”杨碰了一下“思己过。”邱飞说:“这词太文,我没太听明白。”杨说:“就是在心里开展自我批评。总结自己的错误。”邱飞说:“我,你不会上了趟峨眉山,就出家了吧——对了,你来这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的?”邱飞问杨,为什么跑到这里,而不是普陀山或者五台山什么的。杨说,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缘分。他决定出去躲躲的那天,到了西客站,决定无论去哪儿的车,只要有票,就上,结果坐上去成都的车。

第二天从成都火车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杨被一个妇女拉住,问去不去峨眉山玩,一包吃包住。门票自理,一百八十块钱,空调大巴,这就发车。杨觉得自己这么大了,光听说峨眉山了,还没去过,反正在成都也要找住的地方。不如就住在峨眉山,说不定还能学点儿峨眉武功,以后不必再被人追讨了,于是上了大巴,当晚在峨眉山脚住下,第二天一早,杨随旅游团上了山。因为一脑子烦心事儿,无心赏景,走马观花地看下来,索然无味。行至白龙,寺院幽静,游客稀少,鸟鸣花香,杨下意识地深了一口气,恰好此时山里传来钟声。杨觉得身体突然飘了起来,跟猛了一口烟似的,但头不晕,也有点儿像喝高了,但脚下不拌蒜。这一刻,忘记了世界和烦恼的存在,异常快乐。杨当即决定,不走了,在这多待会儿,便没跟着旅游团下山。

在寺庙里转了好几圈,还给释迦牟尼磕了头,随了功德钱,正打算走,看见一个僧人在晒被子,杨随口一问,您这能住吗,僧人说,可以。

邱飞问杨:“在庙里见不着荤腥吃得惯吗?”杨说:“开始不习惯,馋,问师傅能不能多一百块钱伙食费,每天添个菜,师傅笑了笑,没说什么,我也就没再提这事儿,后来馋了就来这,花点儿钱,改善一顿,时间一长,就都了。”邱飞问:“你每天在这里除了思考,还干什么?”杨说:“锻炼身体,开始是跑步,跑到山上再下来,后来觉得干跑也没什么意思,就替他们抬滑竿,练练劲儿,挣了的钱给他们。”邱飞说:“他们以为你是北京来的雷锋吧。”杨说:“开始他们还不让我抬,怕我图谋不轨,我好说歹说,这才让抬,后来他们争先恐后让我抬,他们好借机打牌,但是我每天只抬一次,锻炼锻炼就得,我毕竟不是来当竿夫的。上午我在寺庙的屋里看看书,下午我就出来,去山里走走,喂喂猴子,听听水声,在河边坐坐,有助思考。”邱飞喝了一口啤酒,问:“思考出什么来了?”杨喝了一口茶:说:“其实咱们傻x的!”

“我们一直不甘心自己当个傻x,并为此努力活着,往我们认为不傻的方向活,可是真不傻了吗?我们曾经愤世嫉俗,自以为有理想,有抱负,时不时地伤一下,蹉跎一下,以为热个艺术就神充实了,狗,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人生长着呢。

“你我活得都很累,为什么?因为我们太想与众不同了,不愿俗,以为自己聪明,其实这正是我们缺乏智慧的地方,能从世俗的现象中解出来,这才是智慧。

“我们热自由,想随心所,但真到了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的时候,反而会觉得生活失去意义了,所以,我觉得生活在限制中好。

“还记得何勇的《垃圾场》里有句歌词吗,‘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一个垃圾场,人们就像虫子一样,在里面你争我抢’,我十五岁听这歌的时候,只有愤怒,现在我一点儿不愤怒了,我觉得要想让这个世界干净,得先让自己的内心干净。

“愤怒是一种很低级的情才是高级的情,一个人愤怒地活一辈子不难,就像北京胡同的那些大妈,五六十了还天天骂这个骂那个。难的是有的活一辈子。

“看别人不顺眼是自己修养不够,我们应该从容地面对这个世界,而不是愤怒,愤怒什么也学不会,而从容,能让我们敞开怀,广纳一切。

“对生活,我们不要抱怨,应该有颗敬畏的心,生活比我们想象的大多了。

“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不是拥有,而是放下,学会放下,一生就幸福了,之所以我们会痛苦、愤怒,是因为放不下。

“快乐,不是因为拥有的多,而是计较的少。

“我们以为自己看清了这个世界,其实我们认识的世界只是拿眼看到的,真正认清世界,是用慧眼去看,我们很多人的慧眼还没开启。

“丁小乐走就走吧,对情我已经无无求,后也不会谈恋或者结婚了,我一点儿不孤独,因为心里已经有很多东西在陪伴我了。

“禅宗里有两个词:无常和无我。这两个词教会我很多东西,没有什么是永远的,也没有什么是属于我们的,所以当快乐、青情、钱,这些东西离我而去的时候,我觉得是很正常的事儿。

“世界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它是它,我是我,我愿意和世界发生关系的时候,就发生,不愿意,我一人好,世界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它。

“唯一挂念的,就是我父母,他们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回去后,我想办法还上钱,然后好好孝敬他俩。

“丢带子这事儿我也想明白了,躲在这也不是个办法,过些子我就回去。任何事情,无论好坏,都要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

“青这几年,我们一直在给荷尔蒙活着,没给自己活,现在荷尔蒙快没了,该给自己活了。”杨握着一杯茶,目光清澈,神态恬静,不紧不慢地说道。

月朗星稀,云淡风轻。

邱飞看着悠远的夜空说:“今晚的月亮真圆。”杨说:“月亮本来就是圆的,不圆,也是因为我们的视线被挡住了,就像生活,本来就是美好的,可我们偏偏觉得它乏善可陈,其实生活一点儿不蛋,是我们无法穿越挡在眼前的蛋的东西,看不见生活的本质。”不知不觉,天快亮了,两人看着太升起的方向。

邱飞说:“十年前,咱俩上大一,也是喝了一宿,然后去宿舍楼顶看出,那次是咱俩第一次喝酒,这次你喝的是茶,除了饭馆的免费茶,这是我第一次看你喝茶。”杨说:“喝酒能大喜,但第二天难受,又会大悲,我现在追求平淡,避免大喜大悲。”邱飞说:“我还是喜喝酒,喝酒能让我思考。”杨说:“酒能让人思考,茶也能让人思考,酒后的思考都是痛苦的,茶后的思考是教人摆痛苦的。”邱飞说:“你变了,十年前,我想不到今天咱俩会坐在这里说这些事情。”杨说:“我没变,我还是我,变的是我的内心。”邱飞说:“我和周舟认识也十年了,想不到是这种结果。”杨说:“面对它,接受它,处理它,放下它。”看完出,两人回到白龙,庙门已开,一个僧人在扫地,香炉里冒着香烟,庙后面传来钟声,杨带邱飞来到他的房间。

屋子只有十几平方米,摆了三张,显得拥挤,被褥整齐,单洁白。杨说:“现在就我一个人住,有时候也有来峨眉山玩的人在这过夜。”墙上挂了四个字,分贴在不同地方,水平成一条直线:和、静、清、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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