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是為天下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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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一抬,卻見鐵、石兩人竟是狠狠地望着洪凌波,目光中滿含怨毒之意,良久良久,才自轉過身來,面向楊孤鴻抱拳一揖,沉聲説道:“青山不改,綠水長,再見有期。”兩人刷地擰
掠去,洪凌波望着他兩人的身影,恨聲説道:若依着我的
子,真不如叫這兩人死了的好。
“楊孤鴻一整面容,緩緩説道:”人之初本善,世上惡人多因環境使然,再無一人生來便想為匪為盜的,能使一惡人改過向善,更勝過誅一惡人多多,凌波,為人立身處世,總該處處以仁厚為懷,這樣的話,你以後不要説了。
“洪凌波面頰一紅,她一生嬌縱,幾會受人責備,但此刻聽了楊孤鴻的話,卻連半句辨駁之言也説不出口。
一陣山風吹起了她鬢邊的亂髮,她突然覺得一支寬大温暖的手掌,在輕輕整理着她被風吹亂了的髮絲,也似乎在輕輕整理着她心中紊亂的思緒,於是她終於又倒向他寬闊的膛,去享受今夜暴風雨前片刻的寧靜。
然而暴風雨前的臨安,卻並沒有片刻的寧靜,隨着時之既去,臨安城中的武林羣豪,人人心中都在焦急地暗中自念:“距離小金之會,只有兩三天了,兩三天了…”這兩三天的時間,在人們心中卻都似有不可比擬的漫長。***
漸漸西沉,暮雲漸生漸濃,絢爛的夕陽映入林梢,映在濃林間的一片空地上,柔草如茵,夕陽下望去有如金
的夢。
林梢間寂靜無聲,草地上寂靜無人,密林後突然傳出一聲幽幽的嘆息,一個嬌柔甜美的聲音輕輕説道:“天已經晚了,天為什麼晚得這麼快!”幽怨的語聲,低沉而緩慢,使得這平凡的語句,都化做了悦耳的歌曲。回聲嫋嫋,又歸靜寂良久,又是一聲嘆息,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天真的晚了,天真的晚得很快。”語聲落處,又是一陣靜寂。然後,那嬌柔甜美的聲音又自幽幽一嘆,道:“你餓了麼?你看,我真是糊塗,東西拿來了,卻沒有給你吃。”隨着語聲,濃林中漫步走出嫣然笑着的洪凌波,她一手輕撫雲鬢,一手提着一隻鏤花竹籃,她面上雖有笑容,但秋波中卻充滿幽怨之意。
她輕輕俯下身,將手中的竹籃,輕輕放在夢一般柔軟的草地上,輕輕啓開竹籃,輕輕取出一,方淺綠的柔絹,輕輕鋪下。然後,她發覺身後緩緩走來一條頎長的人影,夕陽,將他的人影長長拖在草地上,也長長地印在她身上。
她不用回顧,也毋庸詢問。她只是輕輕合上眼簾,柔聲道:“飯還沒有做好,你就跑來。真討厭死了。忽見身後的人彤舉起一隻手掌,向自己當頭拍了下來。風聲虎虎,掌式中似藴內功,洪凌波心中一驚,忖道:”難道他不是孤鴻?
“大喝一聲:“是誰?”身站起,擰
一掌劈去,只見身後來那人手掌一拍,向自己掌上
來,兩掌相擊“啪”地一聲,洪凌波只見對方小小一隻手掌,卻似汪洋大海,將自己掌上內力全部化解開去。
剎那之間,她心頭一顫,抬目望去,卻見楊孤鴻板着面孔站在面前,冷冷道:“你在説誰討厭?”
“話聲未了,已自失聲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響,洪凌波櫻嚀一一聲,嬌聲道:”你…你不但討厭,而且壞死了。
“卻見楊孤鴻已笑得彎下去。洪凌波小嘴一呶,將他轉了個身,遠遠推了開去,嬌嗔着道:“你要是不站遠一些,我就不
東西給你吃。”楊孤鴻連連應道:“是,是,我一定站得遠遠的。”洪凌波道:“這才是乖孩子。”嫣然一笑,轉身走了兩步,卻又忍不住嫣然回眸“撲哧”笑出聲來。楊孤鴻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只見她柳
纖細,粉頸如雲,夕陽下的美人彷彿比平
更要美上好幾分,只見她手忙腳亂地從籃中取出許多東西,一一放在那方柔絹上,又拿了些小瓶小罐,東灑一點鹽巴,西灑一點醬油。楊孤鴻只覺一陣暖意,自心底升起、忍不住問道:“做好了麼?”洪凌波回眸笑道:“做是做好了,我偏要你再等一等,楊孤鴻苦着臉道:“我等不及了。”洪凌波咯咯笑道:“看你這副饞樣子,好好、今天就饒你一次,快來吃吧!”楊孤鴻大步奔了過去,重重坐在洪凌波身旁,洪凌波夾了一塊白雞,放在他口邊,他張開大口,一口吃了,洪凌波仰面道:“你説,你説好吃不好吃?”秋波如水,吐氣如蘭,楊孤鴻緩緩伸手出掌,輕輕一撫她鬢邊亂髮,此時此刻,他只覺心中俱是柔情
意。洪凌波望着他出神的面容,又道:“你説,好不好吃嘛?”楊孤鴻笑道:“你再夾一塊給我吃吃,這麼小的一塊,我連味道都沒有吃出哩。”洪凌波笑罵道:“饞鬼。”又夾了三塊雞
,一起放在他嘴裏。楊孤鴻嘴嚼半晌,笑道:“好吃,好吃,…只是,只是…”洪凌波道:“只是什麼?”楊孤鴻哈哈笑道:“我還以為你和鹽巴店結了親家,不然怎會成得這般嚇人。”洪凌波“嚶嚀”一聲,夾起一條雞腿,一起
到他的口中,嬌嗔道:“鹹死你,鹹死你,我就要鹹死你。”話未説完,又咯咯地笑了起來。這兩人,但此刻彼此相對大笑,洪凌波一生中的寂寞孤苦,似乎都已在笑聲中消去。
笑了半晌後,一聲蟲鳴,兩人笑聲突地一起頓住,你呆呆地望着我,我呆呆地望着你,良久良久,洪凌波突地幽幽嘆道:“天越來越黑了。”楊孤鴻茫然仰視一眼,一弦明月,已自林梢升起,他不也嘆道:“月亮升起來了。”洪凌波緩緩垂下頭去,道:“不知道…不知道李莫愁她…她可是已經去了。”楊孤鴻緩緩道:“只怕還沒有去吧,現在…現在還不到晚上嘛!”洪凌波道:“但是她畢竟是快去了,晚上…晚上已經到了。”突地一閤眼瞼,兩行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順腮
下。一時之間,兩人默然相對,方才的歡笑,已被憂鬱代替。
他們雖想以歡笑來麻木自己,但歡笑卻終於掩不住殘酷的現實,因為今宵便可決定他們這一生的命運,甚至還可以決定他們的生命。
面對着那武功高絕的深仇大敵,他們誰也沒有把握可以制勝,而不能制勝的後果是什麼,他們心裏已清楚得很。楊孤鴻輕輕撫住她的肩頭,只見她緩緩拾起頭來,仰面道:“孤鴻,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人們的相會,總比別離短暫。”林梢漏下的朦朧月,映着她淚水晶瑩的秋波,楊孤鴻暗問自己:“為什麼相會總比別離短暫…為什麼相會總比別離短暫…”他細細嘴嚼着這兩句話的滋味,只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洪凌波伸手一拭眼瞼,強顏一笑,輕輕道:“明
此刻,我們若是還能到這裏來,我一定在白雞上少放一些醬油、鹽,免得你説我和他們結了親家。”楊孤鴻垂首不語。洪凌波又道:“方才你在我身後劈我一掌,我真的以為是玉郎陳二,哪知你看來老老實實,其實卻未見得有多老實哩!”楊孤鴻仍是垂首不語。洪凌波道:“最可笑的是玉郎陳二那副自我陶醉的樣子,我心裏只要一想起來,就忍不住要笑。”掩口笑了兩聲,笑聲中卻全無笑意。
楊孤鴻依然垂首不語。洪凌波出神地向他望了半晌,突地幽幽一嘆,緩緩説道:“你難道不能高高興興地和我説話麼,你難道不能將心裏的煩惱全部拋開?你難道…”語聲一陣便咽,忍不住又下淚來。西門父女滿山而行,只覺月亮越升越高,山風越來越寒,西門堅心中越焦躁,皺眉道:“阿柔,小金山中此刻怎地全無動靜,這倒怪了!”語聲微頓,又道:“你我最好分做兩路,倘若我不到孤鴻,等月亮升到山巔,我們便到這裏來,若是遇着了他,也將他帶到這裏。”阿柔沉
道:“人孤勢單,着是遇着敵人…”西門堅環眉軒處,接口道:“你當你爹爹真的老得不中用了麼?”阿柔肅然一垂首,再也不敢言語。西門堅道:“你認清了這裏的地形,就快些往西鴻等,知道了麼?”當先向東面掠去。
阿柔暗中嘆息一聲,四顧一眼,緩步西行,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回首而望,但爹爹卻已不知走到哪裏去了。
空山寂寞,風吹林木,突地一陣人聲,隨風自山彎後傳出。阿柔心頭微微一凜,倏然四顧一眼,只見一株千年古樹,凌空橫曳,枝幹蒼虯,木葉沉鬱,拙壯的樹幹間,卻有幾處空。
她一眼瞥過,便不再遲疑,唆地一個箭步,掠上樹幹,伏身向一個樹窟中鑽了進去,又輕快地拉下枝葉,作為掩飾,西門堅武功自不弱,但行事得謹慎仔細,遇事的決斷機智,卻是他之能以成名的主要因素。
剎那之間,他已隱身停當,而此刻山彎後亦已走出了兩個容貌頹敗、神氣沮喪的黃衫少年來,其中一人,神情尤見落寞,目光低垂,不住長嘆,另一人搭住他的肩頭,緩緩道:“你難受什麼?
事情既已做出,難受也沒有用了,好在我相信以李莫愁的為人,既然説出事成後便定為我們解開道,想必不會食言背信,再等半晌,我們到那古廟中去…”另一人突地長嘆一聲,抬起頭來,接口道:“她縱為我們解開
道,只怕我們也活不長了。”又自垂首接道:“弒師之罪,是為天下難容,
後只怕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會來…唉,達人,你説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