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異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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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卓看見君青面上忽然時驚時喜,一會兒又現出恍然大悟的樣子,不微微帶笑地問道:“你在想些什麼?”君青便把自己所想的説了出來,班卓大笑道:“好孩子,能悟到這一點,是證你已身如伐
洗髓,劍術臻於上乘矣,哈哈,那指你的人如果不是胡笠你可以來找我老班。”芷青道:“晚輩從身材舉止上推測,也覺得如此,只是胡莊主以此不世絕學相授,君弟怎生擔當得起?”班卓笑道:“你們老子的一生絕學,加上散手神學的平生絕技,再加上胡笠的無雙神劍,任何一樣都是足可威震武林的絕學,你們兄弟真可謂得天獨厚了。”芷青恭聲道:“只是晚輩等資質愚鈍,難以得其
髓。”班卓忽然仰天長嘆了一口氣,也不言語,只是仰首望着西天將暗的紅雲,芷青和君青對望了一眼,心中暗暗悶納。
過了一會兒,班卓忽然喃喃地道:“他們都已有衣缽,看來我這門武功可要絕傳啦——”芷青忍不住道:“前輩這一身武功實是武林至寶,若是,若是…那實在是武林一大損失…”班卓卻如未聞,仍然仰天喃喃自語,象是那對天傾述一般。
“這孩子身兼數家之長,尤其是拳腳上造詣之高,只怕猶在老夫當年如他一般年紀時之上,別説嶽老兒的啦,就是散手神拳的東西已經是百世難見的絕學啦,老夫如今雖能破解,但若在對敵之間,那又容得老夫思索一一夜?”芷青聽他説起這個來,不
大
奇怪,卻見班老爺子臉上神
有異,似乎有一種極為重要的事要傾述而出。
只聽他喃喃續道:“這孩子身兼天下數家絕學,將來成為一宗師,那是指可待的了,老夫衣缽人乏,本想來個錦上添花,率興讓天下拳招絕學齊集-身,就怕人家滿腹天下絕學,看不上老夫這點玩意兒哩。”芷青聽他如此一説,
不出心中一陣狂跳,雖然芷青秉
純厚,不思貪得,但是凡是練武之人,眼前放着這等蓋世絕學,愛好之情那是絕難一免的,他正待開口,卻聽班卓忽地續道:“嘿嘿,就算他肯,還怕老夫也不肯哩。”芷青和君青一聽這話,全都糊塗起來,班卓卻是直如未見,仍然喃喃道:“老夫三十年前也曾有一徒弟,但他品
太環,心黑手辣,老夫親手把他斃在掌下,從此老夫矢誓不收弟子,除非——”他凝視着一片雲彩,緩緩道:“除非有人能為老夫解決一大難題——”芷青君青知道班卓表面上是對天自語,其實卻是在説給兩人聽,卻聞班卓續道:“老天啊老天,此事關係老夫終生恨事,老夫在心中積藏了這許多年,不如今
説給你聽吧!”他説到這裏,仰天長嘆,神
大是黯然,君青芷青從認識他以來便只看到他
朗威猛,那
在首陽山頭大戰青蝠劍客,目前施出霸拳敗走苦和尚,真是氣
鬥牛何等氣概,想不到此時威態盡失,目光中透出無比柔和親切。芷青君青突然之見
到這個名震寰宇的前輩,竟和爹爹一樣,是個和藹的老人,君青一向口甜,衝口叫道:“班老伯伯,你把這事告訴我們,我兄弟説不定可以替你解悶。”班卓有若未聞,君青正待開口相催,芷青以目示意叫他別急。班卓站起身來揹着手來回走了幾步,坐下緩緩道:“這事實在相隔太久,是以老夫在講述以前,非得整理一番不可。”芷青君青凝神以聽,班卓道:“老夫瞧你兩個娃兒都聰明無比,尤其是個小的,腦筋一定
捷得緊,這事老夫總是鬱結於心,解釋不清,如果合咱們三人之力,説不定會
個水落
出,這麼老夫死也瞑目了。”芷青聽他口氣已然把自己兄弟視為幫手,絲毫不見輕視,不
神一振,暗忖就是火裏水裏也必定要替班老前輩儘儘力。
要知武林七奇一向自負甚高,從來不屑求人,是以成名均已三十餘載,處於東南西北我行我素,直到青蝠首陽設壇挑戰七奇,這才大家亮了相,芷青深知象父親那樣柔和通達可親的長者,可是一旦涉及名聲問題,猶且耿耿於懷,其他請人自是可想而知了,此時班卓竟然出口向芷青兄弟商量,芷青雖然年少忠厚,可是好勝乃是少年人之天,當下只覺得熱血沸騰,隱然已擠身入武林第一
之輩了。
君青忽然口道:“班老伯伯,武林七奇天下有人能勝得他們麼?”班卓目泛神光,短鬚盡張,朗聲道:“在廿年內,只怕還找不出,過了廿年嘛,嘿嘿,那就説不定了。”君青道:“是啊,伯伯説得對,那麼你老人家還説什麼死而瞑目的話,這不嫌人喪氣麼?”班卓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道:“好孩子,乖孩子,老夫雖然不會敗於別人之手,可是年近花甲,已經過去的
子比沒有過去的
子要多得多,而且過去的
子那才是人生的
華,那時候老夫放目天下,只道…唉,人到了暮垂之年,這生死之事自然會看得淡的。”芷青君青萬萬想不到這面貌
豪的奇人,竟會説出這等深刻之言,兩人不
一凜,一齊想到住在山上
夕苦練功夫的老父,那花白的長髯,隨風飄着,飄着,彷彿間又飄到兩人眼前…嶽老爺子沉着的站在那裏,好象是面對着天下的人似的,他輕輕的抖動左手,立刻右掌上託着一個小環,那是岳家三環,那是天下喪膽的岳家三環!
班卓歇了口氣,又陷入沉思中,本來芷青君青的心目中,父親永遠是那麼年青,永遠不會倒下去的,可是聽到班卓一提到歲月無情,英雄怕老,兩人想到父親已經是七旬以上的老人,不由心內一凜,芷青握緊了雙拳暗自發誓自己從此以後一定要代替父親負起責任來,好讓父親享福。
他看了君青一眼,只見他眼角濕潤,神甚是堅定,在此時,君青心中只有父親的影子,就是那可愛的小姑娘司徒丹也是其次的了。
班卓忽然一抬頭道:“老夫適才忽然想到一事,是以忘卻講故事,來。咱們開始吧!”班卓接着道:“老夫生嗜武,這是天下皆知的,先父神拳威震天下,老夫雖則學了個全,可是意猶未足,這便稟別父親.出外遊歷,見識天下上乘拳腳功夫,那是三十多年前了。”君青道:“那時範立亭叔叔剛剛出道揚名。”班卓道:“範立亭當時隻身匹馬,代一個一面不識的人去居庸關赴燕雲十八騎的死約會,結果施出寒砧摧木掌,大獲全勝,挑了十八騎大寨,從此名揚天下,江湖上人人一提起範立亭沒有不伸大拇指,贊聲血
漢子的。”這事芷青兄弟雖然知曉,可是想起範叔叔之俠義行徑,不緊相對一笑,班卓緩緩道:“老夫也
見識這條好權,只是每次都因事錯過,直至老範死去,老夫也不曾見上一面,真是生平憾事!”芷青忙道:“範叔叔也仰慕您老人家得緊。”班卓微笑道:“那時雷公在關中展
頭角,劍神在甘肅青龍山一劍伏天山南北路三十六條好漢,端的威震天下,金戈力劈崆峒三真人,姜慈航與人賭賽一夜之間從杭州至蘇州往返,腳程之快,就是千里馬也弗如,令尊嶽多謙老英雄行俠天下,江湖上傳説就從來沒有見過能與他過手五招而不敗的,所謂天下英雄,止於此矣!”君青搶着道:“班老伯,您自己哩,因為和武當道上
惡,這就單上武當山,和武當掌教青凡真人比武,爹爹説如果不是您老人家與那道長有緣,只要你霸拳一施,青城百年基業區要毀於一旦哩!”班卓呵呵笑道:“嶽鐵馬往我瞼上貼金,我老班可擔當不起,説實話那青凡道長,不但武術高深,而且學究天人,無所不通,我老班生平就只服他,這一打,倒成就了老班和他這了段生死
情。”他雖説得輕鬆,其實對於嶽多謙的稱讚,
到十分受用,斑卓道:“老夫與青凡真人在武當盤亙了半年,忽然接到家信得知先父病危,於是匆匆忙忙趕了回去,一到家先父便過世,老夫悲痛已極,就謝門在家守喪,三年不曾踏出大門一步。”班卓又道:“就在第三年底,老夫母家侄女逃荒來到,老夫固守喪在家,自是不便接待,便託一個好友朱子廉照顧,在外租了一座莊園。”芷青君青雙雙驚道:“朱子廉,那不是朱大叔麼?”班卓一怔,立刻明白,點頭道:“難怪聽説朱子廉與嶽鐵馬後來結成過命的
情,這朱子廉原是先父好友之子,先父當年憐其年幼失怙,便帶他到班家讀書習藝。”芷青啊了一聲道:“原來朱大叔和班老伯藝出同門,難怪家父常常提出朱大叔拳法凌厲,不知死於何方高手,家父曾經答應過替朱大嬸追緝兇手,此次家母就住在朱大嬸那兒。”班卓一聞此言神
俱變,似乎
動已極,半晌才沉聲問道:“你朱大嬸現在住在那兒?老夫尋訪半生,唉!她竟吝於一見。”芷青道:“她就住在——”芷青見班卓並未注意自己説話,便照口不説了,班卓臉上-陣青,一陣白,一會兒慈和無比,一會兒又似凶神惡煞,芷青君青這兩個青年人怔怔坐在那裏,也不知該説什麼是好。
良久,才聽到班卓喃喃道:“難道你也相信是我下的手麼,罷了!罷了!”芷青君青突然大悟,芷青高聲道:“班老伯,朱大嬸她告訴家父説當年殺大叔的是個白淨書生,老伯…老伯…很黑…我想她一定不是疑心於你的。”班卓一聽,滿臉喜道:“你這話可真?你別説不出口,老夫不怕別人罵我醜鬼,從小就是滿面黑鬚,她…”她真是這樣説麼?”芷青肯定地點點頭,班卓長吁一口氣,哈哈笑道:“但教天下人都冤我老班,我老班又有何懼?只要你明白便得啦。”他神
得意已極,芷青君青看到他那寬闊的肩膀,好象就是為承擔艱難而生的,無下再大的擔子,再大的冤屈,這面前的老人似乎都擔得起。
班卓道:“老夫一時動,現在咱們從頭再來講。”君青道:“你講到朱大叔在你家讀書習藝。”班卓一拍大腿道:“是啊,這廝生得俊俏,人又聰明,只是天
喜文厭武,對於文史方面大有見地,老夫與他生
剛剛相反,整天只是記得練武,先父對他甚是鍾愛,見他體弱多病,便強他練武強身,以班家神拳上乘
義相授,他天
聰明,雖則不常練武,可是頗能領悟,嘿嘿,就這個樣子,江湖上一般武師,也就望塵莫及了。”班卓接着道:“老夫守喪期滿,朱子廉便帶着我母親的侄女來見老夫…”君青笑道:“班伯伯,那時你幾歲啊?”班卓想了一想:“大概總是廿來歲,和你哥哥差不吧!”君青道:“那時你就自稱老夫長老夫短了嗎?”芷青忙喝道:“君青,莫失禮。”班卓笑道"“好!好!好!算你這小鬼頭聰明,老夫敍述以前的事,自然不能自稱老夫。”君青暗喜忖道:“再
彩的故事,如果照班伯伯這般老氣橫秋的説來,也就索然無味了。”0班卓道:“我那母親的侄女,也就是我表妹…”君青不
好笑,暗忖這個自然人人知道,他可不知大哥芷青便對這些親屬關係
不清楚,一方面岳家兄弟並無親戚,一方面芷青就如班神拳年少時一般,潛心於武學,對於武學以外之事,便渾然不知了。
芷青果然啊了一聲道:“原來就是你老人家表妹。”班卓道:“我這表妹還小得很,只有十四五歲,她本是投奔我這表兄,可是因為一來便由朱子廉照顧,也未和我見個第二面,是以反是和真正的親戚很生了,她躲在朱子廉身後,不斷用害羞和微懼的眼光,瞄着這個又黑又醜的大表哥,哈哈!”君青適才見他一提到朱大嬸便神立變,心想這兩人定有恩怨怨怨,不可解清,這班神拳只是講他的表妹,不知和朱大嬸有什麼關係?
“我當時心中一樂,便向她招招手道:‘小表妹,舅媽舅父既然都過世了,你就好好住在這兒吧!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當在你自己家一樣。’”君青見他一本正經的説着,好象他表妹就在身旁,心中暗暗猜到這位老前輩所謂終身恨事可怕便與他表妹有關,當下仰着頭疑神聽去。
班卓道:“想不到我想了半天的一套際詞令,竟然引得她眼圈一紅,後來居然大哭起來,我有生以來只是
於武學,對這種女子心理算是絲毫不知,正在手足無借,可惡那朱子廉不住向我擠眉
眼,得意萬分,我知道是説錯了話,便不住打揖賠罪。”君青
口道:“伯伯定是説出她父母雙亡的傷心事。這才引得她大哭起來。”班卓大驚道:“你怎麼這樣聰明?哈哈。畢竟我老眼無花。”君青心想:“這有什麼了不起?伯伯的神拳才叫了不起哩!”班卓道:“我這一陣亂揖倒是有效,她果然不哭了,反而笑了起來,這一次,我竟呆呆站在那裏看了好半天,一句話也説不出。”他偷瞧一下君青芷青,見他們神
自若,並無譏笑之
,這才放心説下去:“那笑容很好看,很好看,就象高山上住的仙女一樣好看。”君青心念一動,不由又想起司徒丹那含媚帶俏的笑容,心中一甜,班卓又道:“小表妹含羞向我作了一揖道:“大哥哥,我現在!現在只孤孤單單一個人,一切要…大哥哥作主。”她説到這裏眼圈又紅了,我連忙胡亂勸了幾句,就溜進自己房裏。’”班卓又道:“我回到房裏只覺心中空空蕩蕩,我老班一生行得正立得穩,從來不曾心虛過,一氣之下就往外跑。到山上打獵去,恰好南山有猛虎,偷噬山下居民養的牛羊,我這就在山下跑了三天三夜,終於撞上四頭白頷吊眼大虎,吃我老班數記神拳全部了帳,我選兩頭皮
好看的背了回來,一走近家門,遠遠便聽到一陣黃鶯的叫聲‘大哥哥回來啦。’我定睛一看,原來我那小表妹歡天喜地的站在門口向我招手哩!”芷青一直用心聽着,不曾開口,此時突然問道:“聽説大蟲氣
很長,如果徒手對付很是辣手,班伯伯你施出霸拳麼?”班卓笑道:“這霸拳是我班家神拳中殺手鐧,非是遇着一等高手輕易豈可使用,而且此拳一出,多半兩敗俱傷,對付這區區大蟲怎可用這拳中之王,我躲在樹中學虎嘯,結果引來一隻大公虎,我老班往它頭上一拳,你想想看大蟲有多大氣候?大蟲這東西最是合羣,不見那母虎又來了,我如法泡製便輕鬆的斃了。”君青道:“大哥真是好武,一提到有關武學,便不休求教。”班卓道:“咱們先説故事,我當時見表妹站在門口,真是高興得很,那朱子廉也站在門旁,臉上很不愉快,我也沒有注意,那小表妹年紀雖小,卻是什麼也不怕,伸手摸着那軟軟的虎肚皮笑道:“大哥哥,我每天等你回來,那葉大哥説你去打虎了,我真擔憂得緊,早知你這高本事,我也不必每天站在門口望你啦!”我當時真是大喜若狂,就如苦思終霄終於想出一招武式一般。便對錶妹道:“大哥哥替你打條虎剝皮作件衣服,天氣漸漸冷啦。”她笑着,皺皺
鼻道:“你説的可是真?”我哈哈大笑道:‘天下豈有大哥騙小妹妹的。”那朱大廉甚不耐煩道:“好啦!好啦!進去再説可好?”君青聽到此,心念一動,他想到朱大嬸最愛惜的虎皮外套,恍然若有所悟。
班卓接着道:“她當時身子還很小,一條大虎皮作了一套衣服,還作了一頂皮帽,那帽子戴起,真象一頭小虎,她高興得不得了,我這作大哥哥的自然也很快樂。”
“後來過了幾年,小表妹長得大了,不再胡亂頑皮,出落得十分温文嫺然,那朱子廉也長得一表人材,文武雙全,還有一個也是從小就住在我家中的葉大哥,他也是父親朋友之子,我老班對這一兄一弟敬愛非常,那姓朱的讀書確有他的見地,就在廿歲那年考上了進士,姓葉的明幹練,我家務全都
給他,此人就是那
和苦和尚一齊走的葉萬昌。”芷青君青大驚道:“那苦和尚跟班伯伯原來認識!”班卓道:“不知當年姓葉的為什麼一去不返,他武功也是不錯,怎會去跟這怪僧苦和尚去做跟班?”君青道:“當年家父在廣西曾救過他一難,是以他那
數次出言阻止苦和尚傷我大哥。”
“我老班在家住久了,心中甚是不耐,那時候江湖上正在盛傳着嶽鐵馬因一事被退隱江湖,而且我聽武當道士説此事和金戈艾長一有關,想我老班當年何等喜愛熱鬧,不是因為擔心表妹無人照顧,老早就出去闖蕩了。”芷青正
道:“家父因先祖鐵騎令久訪無蹤,心想鐵騎令門後人竟然連這門户之信令都不能尋到,心灰意冷,這便隱於終南山。”斑卓道:“武當道士武功高強,偏他耳朵又長,天下武林掌故又瞭若指掌,可是對於此事只是一知半解,而且他預言令尊嶽鐵馬熱心人也,他
必然重返江湖,為江湖上主持正義,現在令尊果然為老範之事破誓下山,這道土有點鬼門道。”要知三十年前武林七奇已然名震天下,只是金戈為人冷傲,喜悲無常,劍神雷公霹靂在家納福,並
研武學,姜慈航為人詼諧無抱,雖則行俠仗義,可是往往不得要領,善惡分不清楚,只有嶽鐵馬和他拜弟範立亭聯手邀遊天下,扶義鋤
,也不知積下了多少功德,是以以武當名門之掌門,猶且口口聲聲以鐵馬為江湖正義象徵。”芷青道:“目下家父巳然查得鐵騎令下落,此事不久便見分曉。”班卓道:“那好得很,喂,先別打岔,我講到我老班在家愈來愈不耐煩,那小表妹也不象從前一樣,終
在身畔取鬧嬉笑,朱子廉葉萬昌也瞧我不順眼似的,我老班想不通為什麼,也賴得去想。”君青道:“他們見伯伯的表妹對你好,便妒忌啦!”班卓嘆口氣道:“其實我老班對那小妹雖是愛護備至,可是我只認為那是作大哥哥應該給小弟妹的照顧,你想想看我老班少年時就是這樣黑森森一張大臉,再怎樣女孩子也不會喜歡呼!”君青自從與司徒丹相識,對於這少年男女相戀之事大有進展,他心想如果是心中相愛的人,就是再難看也不會相嫌,當下辯論道:“伯伯威若天神,怎麼會,怎麼會…”班卓笑道:“我老班卻也不在乎,這容貌是父母所生,終不能為討女子喜歡而生得俏俊些。有一天我突然接到武當道士千里來信,要老班去觀武當第三代弟子出門大典,老班心想武當離此往返千里,一去至少須半年,便殷殷囑咐朱葉二人善待表妹,正待出門,忽然來了一個英武壯漢。”班卓長
一口氣仰望天空,正是落霞
隱,漫天紅雲的傍晚,他緩緩一字一字道:“這是就是糾纏老夫半生的糊塗漢!”君青腦筋快捷,立刻想到首陽山上的怪人,那怪人一出現班卓立刻遁走,便
口道:“班伯伯?這人是獵人星座麼?”班卓用力點頭道:“正是這廝!正是這廝!老夫!唉,我半生誤人誤己都是此人一手促成!”君青想到清河莊蘆老伯全在被燒慘況,早已按耐不住道:“班伯伯,把他殺了不就得了!”班卓搖頭道:“如果能殺他,那麼也不用你兩個孩子來替老夫解決難題了。”芷青
口道:“聽説那人的漆沙功,可以不畏火攻,不知是否真實。”班卓道:“這廝為了報仇,就去練那種
門武功,當年清河莊蘆莊主火器天下聞名,因一事和他吵起來,賞了他一顆磷火珠,只燒得他鬚髯盡焦,抱頭鼠竄,於是他就去練漆沙功,前不久聽説他燒了清河莊,不知可真?”芷青君青悲憤道:“蘆家莊被燒成一片焦土,蘆老伯也死於荒野,這筆帳咱們總得清算。”班卓搖頭嘆息道:“這人就是這麼想不開,有仇必報,你兩位將來撞上他,還須看在老夫薄面,放他一馬。”君青不語,班卓道:“這人姓歐名文龍,竟是我那小表妹從小走失的親哥哥,當時他們兄妹相逢,自是一番悲喜,我因要急於趕回到武當,便
待葉朱兩人好生款待,向眾人告別而去,才走得十幾步,忽得背後風聲一起,我一回頭一掏,抓住一個小紙團,原來是我小表妹寫的,約我晚上在林中相會。”芷青君青聽到這獵人星竟是班卓表兄,這事曲曲折折,不知如何發展,表兄弟終於成仇,班卓接着道:“我在附近達留了一會,等到天黑了便走進林中,忽然頭頂上一陣輕笑,跳下一個女子,原來正是我那小表妹,她此已長得亭亭玉立,可是在我心目中她還是那明豔淘氣的小女孩——什麼也不懂,只會纏着她大哥哥做這做那,她見了我,興高采烈地道:‘大表哥,我輕功好麼?”原來我這小表妹平
常常着我練武,磨着我指點她輕功,幾年上夫居然也自有成就,我見她喜容滿面,雖然她輕功還差得遠,不忍使她失望便道:‘俊極啦!又輕盈又美妙。”她歡叫道:“真的,那麼大表哥我跟你到武當山去。”我內心暗笑,原來她在家住膩了,想出主跑跑,我一向無拘無束,一去家便海闊天空東遊西蕩,如何能照顧一個大姑娘,當下連聲拒絕,我那小表妹便不高興了,我一向對她百依百順,她一向乖得很,從不和這
心的大哥鬥氣,此時見她呼呼的,真是毫無辦法,只有道:“等你長大了,我再帶你到江湖上去闖!”她更不樂,嘟嘴道:‘我已經長大了,哼,你自己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呀!”我陪笑道:‘我很快便回來,而且一定替你帶回來一件你最喜歡的物事。”她見我決心甚堅,便也不再胡纏,扭怩了半天,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個用發製成小袋,低聲對我説:“這頭髮是我前年傷寒時
落的,大哥哥…我小時…不是…你你不是説我頭髮…黑得很好看嗎?這個…這個就送給你吧!”我伸手接過,輕輕撫了一下,那發袋又軟又韌,我笑道:“小表妹,真多謝你啦!我永遠留在身畔。”她抬手整理了一下頭髮,幽幽道:“你…大表哥…你看到這頭髮,就如見着…見着我一樣。”我一怔,夜風吹起了她幾絲秀髮,我突然
到表妹已經長大了,心想這一去也不知會蕩上幾年,便道:“那姓朱的待你很好,他生得既俊,人又聰明,實是文武雙全,小表妹,你…你認為怎麼樣?”她臉
一寒,隨即苦笑道:“好啦!好啦!大哥哥你上路吧!我知你本事大得緊,晚上走路和白天一樣,看得清清楚楚。”我隨口應道:“是啊!晚上走路比白天更
快些。小表妹,大表哥雖然走了,可是你親哥哥卻來了,一定會很熱鬧的。”她不理會,半晌見我已
開步離去,這才狠狠道:“你…你這…你這傻子,什麼也不懂。”她説完一轉身,便飛快跑出林外,我真是摸不清她到底為什麼,心中上覺得又是温暖又是悲傷。
月光從樹梢照了進來,正照在我身上,忽然遠處一陣虎嘯;聲音淒厲已極,我腦子一醒,當時雄心大起,大踏步走離林子。”班卓歇了歇氣,君青暗暗忖道:“這位老前輩當真是武,她表妹這般對他表示,依然渾然不覺,這自然會是悲劇收尾的,其實他老人家又何嘗不喜歡小表妹呢?只是…只是自己不明瞭罷了!”班卓沉
半晌道:“其實,唉!過了廿年後,我才…才知道…我那小表妹是喜歡我的,我…我也是一樣的啊!”他説到這裏,老臉脹得紫紅,他這滿面黑髯都遮住羞慚之
,看來他真是羞慚極了,唉!其實這是已過了幾十年的事呀!
班卓何等目力,早見芷青仍是不拘言笑一本正經,君青卻強忍着笑,神甚是尷尬,班卓只覺羞愧難當,大喝道:“君青,你看後面是什麼?”君青芷青雙雙回頭,芷青自然而然一按地護在君青前面,放目四看,月
如水,四周靜悄悄的連鳥叫蟲鳴都沒有。
君青從小厭武,直到上次在水底宮被困,這才改變思想,致力武學,芷奇對這個幼弟真是愛護巳極,隨便一發現有甚異狀,便不加思索擋在君青前面,他一向如此,此時雖知君青連得異學,武功大大進展,自顧已是有餘,可是仍然改不掉這心理。
君青好生,握着大哥的手,兩人相視一笑。只聽班卓連聲道:“許是老夫年老眼花看差了,老夫看差了。”君青見他臉
恢復正常,神情甚是得意,心念一轉,巳知中了這奇人詭計,便向芷青做了一個眼
,示意他不要發問。
班卓道:“一個人對什麼事都不能太,一
就壞事,我看你一腦子盡是什麼絕招,什麼奇學,這樣子很不好。”芷青恭然答道:“晚輩也想改這脾氣,只是總改不掉。”班卓道:“我從前又何嘗不是如此?成天只想練成天下第一人,芷青你想想看,武林七奇武功是夠高了,可是除了你爹爹外,其餘六個人都是孤孤獨獨優憂寡和,別説要練成武林七奇功力大是不易,就是練成了,又有什麼好處。”芷青君青聽他喊自己兄弟名宇,只覺甚是親切,班卓又道:“我一離家便奔到武當山去,這老道眼巴巴望我來參加武當第三代弟子出門大典,一方面自然是想和我老班聚聚,一方面卻是因為武當弟子闖了一個天大的禍,得罪了一拳打遍十八省的無敵神拳石為開,想要拉上我老班擋擋。”芷青
口道:“家父説過石為開拳法驚人,是
自北宋年間梁山泊好漢武松之神拳。只是此人為人卑下,後來家父隱居,便沒聽見此人名聲,散手神拳範叔叔三番四次找他,都沒有找到哩!”班卓道:“孩子,你武林掌故倒是豐富,這石為開就在武當開府第二天,單人匹馬上得山來一直挑武當老道樑子,我老班瞧着不順眼,手一揚擊碎他身旁青石,要不是他閃得快,只怕就會為碎石所傷。他見我老班甚是不弱,便向我挑戰,約好次
到後山比拳。”班卓又道:“我們兩人講好誰也不用別人幫忙,次
兩人到了後山絕崖,面對着面站在那寬只一尺長只五尺的山巔,老班一揮手示意他先發拳,這廝也知老班不好惹,使點點頭,一連發出十拳,老班氣納丹田,盡數接了下去,身形沒有移動絲毫,那廝那也是條漢子,也揮揮手叫我老班發拳,我第一拳用了七成力道,這廝接下了,第二拳用了八成力道,這廝幌幌勉強也接住了,老班大喝一聲,那廝忽然失聲道:’閣下可是班神拳班大俠?”那老班道:‘不錯,正是區區。閣下退縮麼?”那廝哼了一聲道:‘班神拳和牛鼻子是過命的
情,在下倒忘了,發拳吧!”我心中敬他是條漢子,一拳發出勁道仍留了一分,那廝哼都沒哼一聲,居然
了,我老班一氣,雙拳齊發,忽然力道直往前去,毫無阻滯,那廝身形如紙鳶一般飛下深淵,老班連忙下盤運勁,這才收住發勁,過了許久,才聽到從淵底傳來落地聲。”芷青道:“我想定是前輩三拳發出那廝已死了,猶自硬拼在那兒。”班卓點頭道:“正是如此,我一回身,只見那老道滿面正經立在絕崖下一層,這老道雖則是正宗玄門掌教,可是天
詼諧,偏他知道的又多,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他就沒有不知道的,人家修道人講究一塵不染,他卻是一天到晚注意大千世界紅塵諸事,他見我將姓石的打下深淵,便滿面得意笑道:“這廝作惡已多,貧道這才令門下弟子故意接下樑子,敝教有班施主撐
,天下有甚人敢來撒野?貧道借班施主之力為江湖除害,這功德倒要記在施主頭上。”我一聽才知是落了老道的算計,兩人縱聲大笑,攜手回觀。”芷青問道:“班伯伯,如果你施出霸拳,那廝卻又怎的?”他
前見班卓霸拳威勢,真是如天神臨凡,是以念念不忘,班卓緩緩道:“天下無人能正面對抗霸拳,就是武林七奇,也至多落個兩敗之局。”君青道:“伯伯,後來,後來,你怎麼和表兄獵人星
惡了。”班卓一拍大腿道:“對,時間不早,咱們別扯得遠了。我老班在武當一住就是半年,每天與老道擊劍高
,縱談天下英雄,是何等快活,那老道想是雄心奮發,這半年老班只見他眉飛
舞,沒有做個一刻道家修煉
功夫,那還有一點象是出家人。”芷青君青想到良友聚合暢論天下古今,的確是令人響在之事,班卓道:“後來老班辭別了老道,在江南武林去走走,也怪我那時年青好動,倒處行走,看着不平便去拔刀相助,江湖之大,奇事真是層出不窮,我那時和你們兩個一樣,年紀青得很,好奇之心也很重,只要有熱鬧一定趕去,只要鬧事,一定有我老班在內,唉!那時節也有趣得緊。”君青道:“班伯伯,我自從下了終南山,在江湖上行走,並不覺得這江湖上比家裏好玩呀!”班卓嘆口氣道:“你是從小就住在山上,心
不會野的,象老夫當年,為了要趕去看湖北大豪鎮長江文中武替他女兒設擂招親,竟然從臨安三天之內
夜滴水不沾趕到九江,一到九江,便跳上播台,打遍了各方來的七十餘條好漢,那鎮長江怎肯把如花似玉的閨女嫁給老班這個大老
,是以正想設計推託,老班一想乖乖不得了,如果沒有人敢上擂台,老班豈不是要做這廝女婿?當下腳下抹油,一溜煙跑了,一投店這才發覺肚皮餓極。一口氣扒了十多碗大米飯,呼呼睡到第三
,這才醒來。”芷青君青聽他説得豪放,他倆雖則天
恬淡,而且久與山間草木,天間白雲為伍,自然而生成一種清淨氣概,可是少年人天
豪放,此時班卓這一説,兩人不覺悠然神在。
班卓道:“在江湖行走,的確沒有在家享福,可是你倆個兄弟想想,如果天下人見着你都尊敬欽服,江湖上一提到你大名立刻人人口誦手援,都能説出你幾種軼事。而且津津樂道,這光景,你們想想看對於一個少年人是多麼具有引力啊!”芷青君青雙雙點頭,而且心中都有點搖動,班卓道:“在九江擂台上一戰,老班便成為湖海紅人,老班年紀還未三十,可是武林中的老前輩都與我平輩相
,那時嶽鐵馬失蹤,老班變為武林第一紅人,唉!那時的雄心,那時老班的雄心是何等奮發,天下就沒有什麼力道能夠阻止得了,就是愛情,唉,也比不上啊,在幾年中我雖有時也會惦念小表妹,可是一會兒便會被如山的名氣衝去了,而且我自己一直不肯承認心中是喜歡她。”君青暗忖:“這名之一字,的確是令人至死不休的,象爹爹那樣清淨高人,術德兼修,首陽之敗,還是痛心疾首,無
或忘,這班伯伯少年時心腸熱,又豈能怪他老人家。”班卓道:“在江湖上混是愈混愈不能收手,只有象你倆人爹爹嶽鐵馬才能放得下,老班在外一混就是五年,心想該回去看看,也不知朱子廉與小表妹怎麼樣了,我屈指一算我那小表妹已經廿三四歲啦。我這心動,便立刻在家鄉趕去,一到家,
門便見朱子廉,他見我回來了,真喜歡極啦,
口便道:“我把你這
鬍子鬼,一去便是五年,只當你死啦!”我和他從小一塊長大,情分極是深長,這人平
裝模作樣,假斯文,是以和我客客氣氣,不見親密,此時久別重逢,他便再也裝不象了,我見他真情
,便笑道:“你這小白臉,這五年有甚進展?”他臉一紅,不自然地道:‘什麼進展,你是説武功方面麼?”我本來就是問他武功方面,當下奇道:“還有什麼進展,我自然是説武功啦!”他一言不發,揮手一擊,砰然聲震碎一塊青石,我上前一看,那石塊碎得很是均勻,心中暗暗佩服,這廝雖然不用功學武,可是實在聰明,功力也是不弱哩!
我忽然想起怎麼不見我表親歐氏兄妹,正待開口相問,忽然從屋中走出葉萬昌,他向我道:“歐氏兄妹去後山踏青去了。”我一怔,向四周一看,原來已是天,天空碧藍
的,楊柳
新,燕子呢喃,這幾年老班一直在刀尖槍林中穿來穿去,這時才算放下心不再戒備,便問道:“後山山勢陡直,我那小表妹怎能上去?”葉萬昌道:“她現在輕功俊得很,又跟她哥哥學了許多武功,二弟,你別瞧不起她。”我心裏一喜,暗忖以她那種輕盈體態,學起輕功來自然事半功倍。”葉萬昌一向替我們管家,他向我問了幾句江湖上之事,這便又去招呼莊丁做事,朱子廉忽然拉着我向內走,待我坐定,低聲問我道:‘二哥回來得正好,我有一事相求。”我便問他何事,這廝未發言臉先紅,半晌才道:“我…我,唉!你那小表妹年紀已經不小啦!”我老班再笨,豈有不明白之理。其實班卓天資
悟,不然又怎能練就如斯神功,只是沉遊武學,是以一切都顯得漠不關心了。
我便道:“你和她不是一向很好麼?放着他哥哥在此,你怎麼不向他哥哥求親,我只道你們早已…早已…哈哈。”朱子廉正道:“二哥別開玩笑,那廝我瞧有些瘋顛,是以不敢向他提出,只待二哥回來作主。”我當時被名氣衝昏了頭,心中只是想着闖出更大萬兒,暗忖留在家中最多幾個月,替他們完婚倒也好,便一口答應下來。”君青忍不住叫道:“班伯伯,這姓朱的手段高明,他明知你老人家表妹對伯伯很好,竟要伯伯自己出面幫他提親,好傷那姑娘的心。”君青聽得動,顯然的,他已忘掉那姓朱的就是和爸爸嶽多謙有過命
情的朱大叔,他見目前這個忠厚的奇人受人愚
,便再也忍不住叫了起來。
芷青忽然問道:“她後來嫁給姓朱的了嗎?”班卓沉然點頭,芷青驚叫道:“那…那她就是朱大嬸,朱大嬸原來就是您老人家表妹,這事恐怕連爸爸也不知道嗎!”班卓默然不語,君青只覺得這故事曲折好聽,倒沒想到這故事的中心人物竟是和藹可親的朱大嬸,他聽大哥芷青一提,不暗贊大哥看似滯緩,其實心中周密無比。
斑卓道:“我雖然答應了朱子廉,可是等他走了後,心中忽然不安起來,也不知為什麼?只覺得小表妹跟姓朱的很是不妥,那夜我反覆不能成眠,一睡着便立刻被夢驚醒,一會兒夢見小表妹白衣素裾站在雲端,愁客滿面的瞧着我,我正待上前接她,忽然一陣風吹來,小表妹不見了,一個全身光鮮的少年,騎着一匹俊馬,不可一世地昂首走着,後面黑壓壓的不知跟了多少人擁着那少年,我仔細一瞧,那少年簡直和我老班一樣,我一驚便醒了過來,天
大明,朱子廉早已起身在院外練武,我也走到院中,朱子廉道:‘虧你還要練功的,怎麼一覺睡得這樣沉?”我問道:“他們幾時回來。”朱子廉道:“歐氏兄妹大概被後山廟裏老方丈留住了,二哥,那件事千萬拜託。”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中午小表妹和他哥哥回來了,還帶了許多鮮荀,她一見我,就往我撲過來,待要撲近,她這才想起男女有別,一定聲紅着臉叫道:‘大表哥,你回來了!”那聲音真是親切,老班心中一軟,
到很是難過,
子過得真快,表妹是真的長大了,真的長大了,我回頭一看朱子廉,他臉上毫無表情,我便向表兄歐文龍寒喧,他冷冷的答了幾句,好象不喜與老班
談。”班卓接着道:“當天下午,老班就接着江南武林盟主周大拔八匹快馬傳得書信,着意我老班主持下屆盟主,他的意思就是要我老班指定誰作盟主,老班心想此事重大,不能耽擱,忽然想起朱子廉所託,便當着小表妹向歐文親提親,想不到姓歐的一口答應,小表妹一言不發走了進去,我老班只道女孩害羞,也不在意,姓朱的興高采烈,在吃晚飯的時候,我突然發覺葉萬昌臉
難看已極,又陰沉又痛苦,老班心中一驚,忽然覺得手中一軟,握着一雙温暖滑膩小手,原來小表妹乘着別人不注意遞過一張紙條,我因急於知道紙條上寫些什麼,便沒注意葉萬昌,後來事隔多年,想起來此事大有原因。”君青自作聰明答:“那姓葉的也愛上伯伯的小表妹啦。”班卓搖頭道:“不可能的,姓葉的比她大了一半。我吃飽悄悄走到無人處看了紙條,原來是小表妹約我在林中相會,我想到上次離家時她在林中贈我發袋,心中忽然依戀萬分,似乎一個最親愛的人就要永遠離開我一般,正在胡思亂想,我那小表妹悄悄走近,以老班功力竟然沒有發覺,可見當時是如何失魂落魄啦。”她低聲道:“大表哥,把那發袋還了我吧’!”我心中奇怪,她不是要我永遠藏在身上嗎?怎麼又要我還了,當時便從懷中取出,她伸手接過去,眼睛只是盯住我,我一向自知長得不太高明,不知她盡看些什麼,最後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終於道:‘表妹,恭喜啦。”她不回答,半晌幽幽道:“大哥哥,我總是聽你的。’她一説完,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一轉身便蒙臉走了,永遠地走了。”君青聽得入神,接口道:“走了,走到那兒去?”班卓道:“我追上去,她哭着叫我走開,別再迫她,不然她便死在我面前,我當時怎麼樣也想不通我是怎麼
她了,可是見她説得認真,便不再追上去,第二天我動身到江南去,朱子廉葉萬昌來送我,我看看兩人,看着班家莊的柳樹和小溪,心中一痛,只覺象是永訣,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我那可愛的小表妹。”君青忍不住道:“朱大嬸就住在秦中,班伯伯你可去看她。”班卓搖頭道:“不啦,不啦,相見不如不見,待我想通她原是對我好,一切都遲了,她和朱子廉成親第二月就搬走了,我走遍天下就想再見她一面,可是總是尋不着,後來有一天看見一處荒野莊園大火,我心想也許屋中有人也説不定,便跑上去準備救人,忽然背後一陣掌風直襲而來,我轉身硬接一掌,定眼一看,原來竟是表兄歐文龍,他把肩上一人放下指着我道:“姓班的,好卑鄙的手段,好毒辣的心腸。”我一瞧之下,登時又驚又怒,原來他肩上揹着的正是朱子廉,已經燒得不成樣子,姓歐的一言不發又發一掌,我老班那時功力和現在也差不了多少,他如何能得手,我輕易化解他的攻擊,口中喝道:‘姓歐的別皿口噴人,朱子廉還有救麼?”他見不能得手,呸的吐了一口唾
,狠狠地道:“你妒忌姓朱的當我不知麼?總有一天教你知道我姓歐的厲害”他説完便走了,揹着朱子廉的屍體走了,我悲憤稍定,心中惦念着小表妹,冒火入內搜索,只見碎瓦頹垣,並沒有屍體,這才稍稍放心,便沿着大路邊趕下去,想要緝真兇,第二天竟遇到了葉萬昌,他臉
陰沉,只向我説明他有要事,便匆匆別過,這一別直到前幾天才見到。”芷青道:“朱大嬸説當天放火燒屋的人定是
人,她那天早上出去買菜,回來突見一個身形
悉黑影躍出圍牆,她仗着輕功了得,便一直追了下去,這一追,再回來時一切都變了,一個偌大的院子成為一片焦土。”班卓道:“我老班不願辯護,就讓那姓歐的懷疑去,這樣尋了幾年,小表妹不見蹤跡,那歐文龍也不見了,直到首陽之戰,歐文龍再出復仇,我老班知道和這廝糾纏不清,而且又曾發誓不願和姓歐的動手,這便一走了之。”君青道:“獵人星隱居是為苦練功夫找伯伯報仇。”班卓道:“世間恩恩仇仇原是難於分辨,我老班年紀大了,一切都看淡啦,只有此事一
不清,老班心中一
不安,朱子廉大仇也無法報得,唉!老班故事講完了,你們好好管我想想看,到底誰是兇手啊!”芷青君青聽得津津有味,這位武林奇人傾訴
中的積事,似乎輕鬆了不少,他緩緩站起,此時已至半夜,月正當空,清涼似水,他猛
了幾口氣,緩緩緩走進林子,讓這對兄弟替他去想。
他一生就只有這麼一件事埋在心中,這時連這件事也抖了出來,但覺心中坦坦蕩蕩,視世間爭名奪利已如秋蟲菲,不值一顧,這蓋代奇人在混混沌沌中領略了愛的真諦,雖然他沒有接受——那是由於他不太懂得,一個純真少女的愛情,可是他畢竟有過這麼一次,在多少年後他終於想通了,他想通了愛是沒有等級,沒有階級沒有什麼不相稱的,象他這樣一個
大嚇人的漢子,他常常如此自思,畢竟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小表妹愛過他哩!雖然是遲了,然而這淡淡的幽怨永遠埋在這奇人心底,在夜間人靜,在星辰漫天的原野,在他眼中永遠浮着一個鮮明明如影子,那明豔的小女孩,這樣不是更好嗎?
夜,靜靜的,君青芷青苦思着此事前因後果,君青倒並不太熱心,他心想就是自己想出也讓大哥去償功,好讓武大哥學到天下神拳。
芷青也用着他那不常用來想瑣碎事的腦袋仔細思索,忽然君青耳聞身後一響,他見大哥似着不覺,知道大哥正在苦思,當下也不打擾,便輕步走開,只見身後不遠樹下,端端正正放着一封書信,他上前一看,上面寫着“嶽公子親啓”幾個大字,君青就藉着月光折開來看,看完了只喜得幾乎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