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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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初晨才知道,皇后扶起她的那雙手,是那樣的冷,是那樣的僵硬,皇后笑成月牙的眼睛裏,充滿了濃濃的諷刺和殺意。瑞帝看向她的眼裏是細細的琢磨和若有所思,而母親卻是笑得那樣的燦然明麗,那一刻,她只覺得徹骨的寒意,她好比砧板上的魚,廚子在細細地打量着她,看看她適合做一道什麼樣的菜?能賣個什麼樣的價錢?而她,明知對方不懷好意,卻只有無力的蹦躂,只等着那一刀切下來。

綠綺夫人很快上來用眼神詢問她,她懶洋洋的眨了一下眼睛。晚宴開了,豔麗的舞姬在席前賣力的舞,香風瀰漫,月離。母女二人低聲談着,初晨道:“她很討厭我呢。”綠綺夫人lou出孩子般得意的笑來,初晨靜靜的望着她的母親,每當母親這樣笑的時候,就是她有必勝把握的時候,不出所料,綠綺夫人低聲道:“她很快就會求着你了。”這時,湖上傳來一聲清越的簫聲突然蓋過了崇明台上的喧囂,眾人都靜了下來,特別是那些少女都lou出了一副驚喜的樣子,眼巴巴的看着太池。那簫聲在成功的引得眾人注意後,立時低了下來,如情人細語,風吹荷葉,低低切切,令人心如水;又如秋夜細雨,雨打朱窗,孤燈夜影,讓人無端生出無數的惆悵來,簫聲嗚嗚咽咽,引得眾人一片嗟嘆,初晨一時呆住了,她想起了她小時候為母親所不喜,夜夜孤燈隻影,獨自在房中支起耳朵偷聽弟弟和母親嬉鬧傳來的笑聲暗自垂淚的子。經過幾多悽風苦雨,烏雲慢慢散去,那簫聲慢慢昂起來,彷彿千軍萬馬呼嘯而至,無數豪情壯志盡在其中。

初晨愣愣的望着太池中,那葉穿破月光星輝而來的輕舟和舟上卓然傲立的那個人,一身銀白寬袍被夜風吹得如煙一般飛揚,他在月光下顯得是那樣的落寞和孤寂,卻又豪氣萬千,彷彿這繁花似錦與他沒有任何的關係,他只是一個仗劍持簫從雲端飄落人間,只為自己的喜歡和豪情飄遊世間的仙人。那一刻,初晨的心被狠狠地撞擊了,母親在身旁説了什麼,她一句都沒有聽見。

待那葉扁舟駛近,重重燈影下,初晨倒了一口氣,那個人,居然是三皇子彥信!初晨在心底低低的嘆了口氣,真是可惜了這樣好的樣貌和如此妙的簫聲。

一曲終了,彥信在船頭輕輕一點,飄逸地登上了崇明台,眾人方醒過來,瑞帝呵呵大笑,望着跪倒在他面前的彥信,笑罵道:“你這小子,偏愛故玄虛!朕還以為真是什麼世外高人,誰知竟是你這臭小子!”言語中不乏親暱愛意。誰都知道瑞帝喜好器樂,並且是鑑賞和譜曲的高手,三皇子彥信是他十多個皇子中天賦最高的,彥信此舉無疑得到了瑞帝的歡心。

彥信笑盈盈的對瑞帝叩了三個頭,笑道:“兒臣若不是如此,又怎會得父皇笑顏呢?父皇應賞孩兒一杯才是!”瑞帝笑着親手斟滿一金盃酒,遞與他,又道:“你還要什麼?”那一刻,初晨清清楚楚的從太子和皇后的眼中看到了嫉恨。

彥信笑道:“父皇覺得兒臣這首曲子吹得如何?可有長進?”不待瑞帝回答,他又説是他新近譜了一首曲子,可惜一直苦於沒有一個琴藝高超的人和他合奏一曲。

初晨心裏咯噔一下,明白了母親為何會説皇后馬上就會求她了。瑞帝眼光一閃,低笑道:“若是往時,朕還要被你這小子難倒一回,不過今,卻不是什麼難事。”他笑盈盈的回頭看着初晨母女倆,道:“阿綺,你覺得朕這個兒子朕教的怎樣?”綠綺夫人斂衽為禮,笑道:“殿下自然是得了陛下真傳。”瑞帝笑道:“綠綺,綠綺,天下名琴。先帝以綠綺為你的封號,便是因為你琴藝天下無雙。若信兒與你比定是要吃虧的,不知你可教出了徒兒?看看究竟是你的徒兒得到你的真傳多些,還是朕的徒兒學的好些?”綠綺夫人微笑道:“小女不才,跟妾身略略學了幾年,如若陛下不嫌棄,就讓她與廣陵王殿下合奏一曲如何?就怕污了聖聽。”瑞帝允了。

初晨洗手焚香坐定,抬眼看着彥信,只見彥信嘴角含着微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也不説要奏什麼樂曲。初晨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他一臉的嘲諷與輕視,心裏頓時起了警惕之意,生怕他會奏她所不知道的樂曲,故意出她的醜,但想自己從小跟隨母親苦練琴藝,天下的曲譜她不敢説百分之百都諳,但也有百分之八十是悉的。就連母親如此驕傲的人也常誇她天分高,肯吃苦,即便彥信就是拿出新譜的曲子,想來也不會太難倒她,當下也望着彥信嘲諷的一笑。

彥信卻突然起了調,初晨一聽,緊繃的心絃一下鬆了下來,彥信奏的不過是一首最普通不過的長相思。説它簡單,只要是掌握了基本技巧的人都能奏,但最難之處也在此,要奏好它也極是不易,必須把握住其中的情意。這卻難不倒她,但彥信此舉的含意,才是她關心的。

“九月西風興,月冷霜華凝。思君秋夜長,一夜魂九升。二月東風來,草坼花心開。思君遲,一夜腸九回。妾住洛橋北,君住洛橋南。十五即相識,今年二十三。有如女蘿草,生在松之側。蔓短枝苦高,縈迴上不得。人言人有願,願至天必成。願作遠方獸,步步比肩行。願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琴聲與簫聲配合得天衣無縫,纏綿繾綣,引得一干少男少女惆悵不已。一曲終了,眾人口稱讚,初晨始從那悵惘中抬頭,恰好對上太子憤怒隱忍擔憂的眼睛,她對着太子微微一笑,起身對着帝后施了一禮,不看彥信一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瑞帝連聲稱讚,説是假以時初晨的琴藝必將超過其母,又問彥信可滿意。彥信笑道:“兒臣往年常聽父皇提起綠綺夫人琴藝天下無人能及,卻不知原來風小姐琴藝也如此的好。兒臣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和誰合奏得如此合意,一曲下來兒臣真有找到知音的覺了呢,兒臣自是滿意得很。”邊説邊笑望着初晨,意有所指。初晨只垂着頭,充耳不聞。瑞帝若有所思,輕聲道了一句:“的確是極好的。”彥信又説是今後要經常向綠綺夫人討教琴藝,瑞帝也準了。

沉默多時的冷皇后突然親切一笑道:“初晨,今與太子同遊,可喜歡這園子呀?”面對皇后突如其來的親暱,初晨一時有些錯愕,綠綺夫人望着她微微一笑,好像是説,看吧?不出我所料吧?初晨忙道:“回娘娘的話,初晨從沒見過這麼美的景,喜歡得很。”冷皇后呵呵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明再讓太子陪你遊遊如何?”不待初晨回答,綠綺夫人笑着回答道:“謝娘娘恩賜,太子身份尊貴,政務繁忙,能得娘娘和太子掛心,是小女天大的福分。只是我母女多年未到京城,已與族中長老定了,明要拜祭先祖,還請皇上和娘娘恩准。”皇后柳眉倒豎,正要發作,瑞帝道:“百善孝為先,遊園子倒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既是如此,以後再説吧。”又問綠綺夫人母女下榻何處,可住的滿意。

太子正要説綠綺夫人母女初到京城,人地兩生,由他安排照顧。卻聽彥信已先他一步,笑嘻嘻的道:“父皇年前賜兒臣的那芳琳苑一直空着,不如就安排夫人和小姐住在哪裏如何?兒臣也好向夫人討教琴藝。”芳琳苑在京城乃是有名的林苑,苑中遍植天下奇花,是瑞帝親自設計督造的,不知年前彥信如何討了瑞帝的歡心,瑞帝居然將它賜予彥信,當時很是酸了一大批人。瑞帝呵呵一笑道:“如此甚好。”看着綠綺夫人眼中的得意,初晨很想告訴母親,她只想住在自家陳舊的老宅中,並不想攀附哪個皇子的高枝,但看着綠綺夫人嚴厲的眼神,她的嘴嚅動了一下,終是沒有出聲。

散場的時候,初晨聽見了遠處幾個貴族少女的談:“聽説是這位風家的小姐帶來了一份極貴重的嫁妝。若是誰娶了她,將貴不可言呢。”

“唉,這些百年的世家,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輕輕兒就將咱們比過去了。也難怪那兩位都爭着討好呢。”一片豔羨聲中,一條冷冷的聲音道:“即便是貌美如花,才藝雙絕,家世顯赫,嫁得金龜婿那又怎樣?要知道月圓則虧,自古紅顏多薄命。那樣的夫家,三六妾,無數的妾侍是怎麼也少不了的。又怎比得我等,雖然普通,卻可以得一知心人,白首不相離。你們若是眼紅,大可以擠進去當個妾室,一樣的身份尊貴。”眾人沉默後,響起一陣低低的附和聲。初晨聞言,心中一動,細細看了説這話的人,孔雀藍的長裙,一絲不苟的髮髻,簡潔的鈿飾,中等身材,樣貌只是中等偏上,讓人過目不忘的是那直的背脊和典雅大方的神態,也不知是誰家的小姐能有如此的見識。

初晨悵然的看着水波中被夜風吹碎的月影“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她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渴望,只是她從來不幻想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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