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長樂幫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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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香主由人攜扶着,倚在一株柏樹之上,低聲道:“貝…貝先生,你説怎麼辦,便是怎麼。你…你的主意,總比我們高明些。”貝海石向石幫主瞧了一眼,説道:“關東四大門派約定重陽節來本幫總舵拜山,時已頗為迫促。此事是本幫存亡榮辱的大關鍵,眾位兄弟大家都十分明白。關東四大門派的底,咱們已摸得清清楚楚,軟鞭、鐵戟,一柄鬼頭刀,幾十把飛刀,那也夠不上來跟長樂幫為難啊。司徒幫主的事,是咱們自己幫裏家務,要他們來管什麼閒事?只不過這件事在江湖上張揚出去,可就十分不妥。咳,咳…真正的大事,大夥兒都明白,卻是俠客島的‘賞善罰惡令’,那非幫主親自來接不可,否則…否則人人難逃這個大劫。”雲香主道:“貝先生説的是。長樂幫平
行事如何,大家都心裏有數。咱們弟兄個個
快,不喜學那偽君子的行逕。人家要來‘賞善’,是沒什麼善事好賞的,説到‘罰惡’,那筆帳就難算得很了。這件事若無幫主主持大局,只怕…只怕…唉…”貝海石道:“因此事不宜遲,依我之見,咱們須得急速將幫主請回總舵。幫主眼前這…這一場病,恐怕不輕,倘若吉人天相,他在十天半月中能回覆原狀,那是再好不過。否則的話,有幫主坐鎮總舵,縱然未曾康復,大夥兒抵禦外敵之時,心中總也是定些,可…可是不是?”眾人都點頭道:“貝先生所言甚是。”貝海石道:“既是如此,咱們做個擔架,將幫主和米香主兩位護送回歸總舵。”當下各人砍下樹枝,以樹皮
索,結成兩具擔架,再將石幫主和米香主二人牢牢縛在擔架之上,以防下崖時滑跌。八人輪
抬架,下摩天崖而去。
那少年這依着謝煙客所授的法門修習,將到午時,只覺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手少陽三焦經、足少陽膽經六處經脈中熱氣鬥盛,竟是難以抑制,便在此時,各處太陰、少陰、厥陰的經脈之中卻又陡如寒冰侵蝕。熱的極熱而寒的至寒,兩者不能
融。他數年勤練,功力大進,到了這
午時,除了衝脈、帶脈兩脈之外,八陰八陽的經脈突然間相互
烈衝撞起來。
他撐持不到大半個時辰,便即昏過去,此後始終昏昏沉沉,一時似乎全身在火爐中烘焙,汗出如瀋,口乾
焦,一時又似墜入了冰窖,周身血
都似凝結成冰。如此熱而復寒,寒而復熱,眼前時時幌過各種各樣人影,有男有女,醜的俊的,紛至沓來,這些人不住在跟他説話,可是一句也聽不見,只想大聲叫喊,偏又説不出半點聲音。眼前有時光亮,有時黑暗,似乎有人時時喂他喝湯飲酒,有時甜密可口,有時辛辣刺鼻,卻不知是什麼湯水。
如此胡里胡塗的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額上忽然
到一陣涼意,鼻中又聞到隱隱香氣,慢慢睜開眼來,首先看到的是一
點燃着的紅燭,燭火微微跳動,跟着聽得一個清脆柔和的聲音低聲説道:“天哥,你終於醒過來了!”語音中充滿了喜悦之情。
那少年轉睛向聲音來處瞧去,只見説話的是個十七八歲少女,身穿淡綠衫子,一張瓜子臉兒,秀麗美豔,一雙清澈的眼睛凝視着他,嘴角邊微含笑容,輕聲問道:“什麼地方不舒服啦?”那少年腦中一片茫然,只記得自己坐在岩石上練功,突然間全身半邊冰冷,半邊火熱,驚惶之下,就此暈了過去,怎麼眼前忽然來了這個少女?他喃喃的道:“我…我…”發覺自身是睡在一張柔軟的牀上,身上蓋了被子,當即便坐起,但身子只一動,四肢百骸中便如萬針齊刺,痛楚難當,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那少女道:“你剛醒轉,可不能動,謝天謝地,這條小命兒是揀回來啦。”低下頭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站直身子時但見她滿臉紅暈。
那少年也不明白這是少女的嬌羞,只覺她更是説不出的好看,便微微一笑,囁嚅着道:“我…我在那裏啊?”那少女淺笑嫣然,正要回答,忽聽得門外腳步聲響,當即將左手食指豎在口之前,作個
聲的姿勢,低聲道:“有人來啦,我要去了。”身子一幌,便從窗口中翻了出去。那少年眼睛一花,便不見了那姑娘,只聽得屋頂微有腳步細碎之聲,迅速遠去。
那少年心下茫然,只想:“她是誰?她還來不來看我?”過了片刻,只聽得腳步聲來到門外,有個咳嗽了兩聲,呀的一聲,房門推開,兩人走了進來。一個是臉有病容的老者,另一個是個瘦子,面貌有些悉,依稀似乎見過。
那老者見那少年睜大了眼望着他,登時臉喜
,搶上一步,説道:“幫主,你覺得怎樣?今
你臉
可好得多了。”那少年道:“你…你叫我什麼?我…我…在什麼地方?”那老者臉上閃過了一絲憂
,但隨即滿面喜悦之容,笑道:“幫主大病了七八天,此刻神智已復,可喜可賀,請幫主安睡養神。屬下明
再來請安。”説着伸出手指,在那少年兩手腕脈上分別搭了片刻,不住點頭,笑道:“幫主脈象沉穩厚實,已無兇險,當真是吉人天相,實乃我幫上下之福。”那少年愕然道:“我…我…名叫‘狗雜種’,不是‘幫主’。”那老者和那瘦子一聽此言,登時呆了,兩人對望了一眼,低聲道:“請幫主安息。”倒退幾步,轉身出房而去。
那老者便是‘着手回’貝海石,那瘦子則是米香主米橫野。
米橫野在摩天崖上為謝煙客內勁所傷,幸喜謝煙客其時內力所勝無幾,再得貝海石及時救援,回到長樂幫總舵休養數,便逐漸痊癒了,只是想到一世英名,竟被謝煙客一招之間擒獲,不免甚是鬱郁。
貝海石勸道:“米賢弟,這事説來都是咱們行事莽撞的不是,此刻回想,我倒盼當時謝煙客將咱們九人一古腦兒的都制服了,那便不致衝撞了幫主,引得他走火入魔。幫主一直昏不醒,能否痊可,實在難説,就算身子好了,這門陰陽
攻的神奇內功,卻無論如何是練不成了。萬一他有什麼三長兩短,唉,米賢弟,咱們九人中,倒是你罪名最輕。你雖然也上了摩天崖,但在見到幫主之前,便已先行失了手。”米橫野道:“那又有什麼分別?要是幫主有什麼不測,大夥兒都是大禍臨頭,也不分什麼罪輕罪重了。”豈知到得第八天晚間,貝海石和米橫野到幫主的卧室中去探病,竟見石幫主已能睜眼視物、張口説話,兩人自是欣
無比。貝海石按他脈搏,覺到頗為沉穩,正喜歡間,不料他突然説了一句莫名奇妙的言語,説什麼自己不是幫主,乃是‘狗雜種’。貝米二人駭然失
,不敢多言,立時退出。
到了房外,米橫野低聲問道:“怎樣?”貝海石沉半晌,説道:“幫主眼下心智未曾明白,但總勝於昏
不醒。愚兄盡心竭力為幫主醫治,假以時
,必可復原。”説到這裏,頓了一頓,道:“只是那件事説來便來,神出鬼沒,幫主卻不知何時方能全然痊可。”過了一會,説道:“只消有幫主在這裏,天塌下來,也有人承當。”輕拍米橫野的肩頭,微笑道:“米賢弟,你不用擔心,一切我理會得,自當妥為安排。”那少年見二人退出房去,這才
糊糊的打量房中情景,只見自身是睡在一張極大的牀上,牀前一張朱漆書桌,桌旁兩張椅子,上鋪錦墊。房中到處陳設得花團錦簇,繡被羅帳,獸香嫋嫋,但覺置身於一個香噴噴、軟綿綿的神仙
府,眼花繚亂,瞧出來沒一件東西是識得的。他吹了一口長氣,心想:“多半我是在做夢。”但想到適才那個綠衫少女軟語靦腆的可喜模樣,連秀眉綠鬢也記得清清楚楚,她躍了出去的窗子兀自半開半掩,卻也不像是在做夢。他伸起右手,想摸一摸自己的頭,但手只這麼輕輕一抬,全身又是如針刺般劇痛,忍不住“哎喲”一聲,叫了出來。
忽聽得房角落裏有人打了個呵欠,説道:“少爺,你醒了…”那是個女子聲音,似是剛從夢中醒覺,突然之間,她“啊”的一聲驚呼,説道:“你…你醒了?”一個黃衫少女從房角里躍了出來,搶到他牀前。
那少年初時還道先前從窗中躍出的少女又再回來,心喜之下,定睛看時,卻見這少女身穿鵝黃短襖,服固自不同,形顏亦是大異,她面龐略作圓形,眼睛睜得大大地,雖不若那綠衫少女那般明豔絕倫,但神
間多了一份温柔,卻也嫵媚可喜。那少年生平直至此
,才首次與他年紀相若的兩個女郎面對面的説話,自是分辨不出其間的細緻差別。只聽她又驚又喜的道:“少爺,你醒轉來啦?”那少年道:“我醒轉來了,我…我現下不是做夢了麼?”那少女格格一笑,道:“只怕你還是在做夢也説不定。”她一笑之後,立即收斂笑容,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問道:“少爺,你有什麼吩咐?”那少年奇道:“你叫我什麼?什麼少…少爺?”那少女眉目間隱隱含有怒
,道:“我早跟你説過,我們是低三下四之人,不叫你少爺,又叫什麼?”那少年喃喃自語:“一個叫我幫…什麼‘幫主’,一個卻又叫我‘少爺’,我到底是誰?怎麼在這裏了?”那少女神
略和,道:“少爺,你身子尚未復原,別説這些了。吃些燕窩好不好?”那少年道:“燕窩?”他不知燕窩是什麼東西,但覺肚子十分飢餓,不管吃什麼都是好的,便點了點頭。
那少女走到鄰房之中,不久便捧了一隻托盤進來,盤中放着一隻青花瓷碗,熱氣騰騰地噴發甜香。那少年一聞到,不由得饞涎滴,肚中登時咕咕咕的響了起來,那少女微微一笑,説道:“七八天中只淨喝參湯吊命,可真餓得狠啦。”將托盤端到他面前。
那少年就着燭火看去,見是雪白一碗粥不像粥的東西,上面飄着些幹玫瑰花瓣,散發着微微清香,問道:“這樣好東西,是給我吃的麼?”那少女笑道:“是啊,還客氣麼?”那少年心想:“這樣的好東西,卻不知道要多少錢,我沒銀子,還是先説明白的好。”便道:“我身邊一個錢也沒有,可…可沒銀子給你。”那少女先是一怔,跟着忍不住卟哧一笑,説道:“生了這場大病,格兒可一點也不改,剛會開口説話,便又這麼貧嘴貧舌的。既然餓了,便快吃吧。”説着將那托盤又移近了一些。
那少年大喜,問道:“我吃了不用給錢?”那少女見他仍是説笑,有些厭煩了,沉着臉道:“不用給錢,你到底吃不吃?”那少年忙道:“我吃,我吃!”伸手便去拿盤中的匙羹,右手只這麼一抬,登時全身刺痛,哼了兩聲,咬緊牙齒,慢慢提手,卻不住發顫。
那少女寒着臉問道:“少爺,你這是真痛還是假痛?”那少年奇道:“自然是真痛,為什麼要裝假?”那少女道:“好,瞧在你這場大病生得半死不活的份上,我便破例再餵你一次。你若是乘機又來手
腳、不三不四,我可再也不理你了。”那少年問道:“什麼叫
手
腳,不三不四?”那少女臉上微微一紅,橫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拿起匙羹,在碗中舀了一匙燕窩,往他嘴中喂去。
那少年登時傻了,想不到世上竟有這等好人,張口將這匙燕窩吃了,當真是又甜又香,吃在嘴裏説不出的受用。
那少女一言不發,接連餵了他三匙,身子卻站在牀前離得遠遠地,伸長了手臂去喂他,唯恐他突然有非禮的行動。
那少年吃得砸嘴舐,連稱:“好吃,好味道!唉,真是多謝你了。”那少女冷笑道:“你別想使什麼詭計騙我上當!燕窩便是燕窩罷啦,你幾千碗也吃過了,幾時又曾贊過一聲‘好吃’?”那少年心下茫然,尋思:“這種東西,我幾時吃過了?”問道:“這…這便是燕窩麼?”那少女哼的一聲,道:“你也真會裝傻。”説這句話時,同時退後了一步,臉上滿是戒備之意。
那少年見他一身鵝黃短襖和褲子,頭上梳着雙鬟,新睡初起,頭髮頗見蓬鬆,腳上未穿襪子,雪白赤足踏在一對繡花拖鞋之中,那是生平從所未見的美麗情景,母親腳上始終穿着襪子,卻又不許自己進她的房,當下讚道:“你…你的腳真好看!”那少女臉上微微一紅,隨即現出怒,將瓷碗往桌上一放,轉過身去,把鋪在房角里的席子、薄被、和枕頭拿了起來,向房門走去。
那少年心下惶恐,道:“你…你到哪裏去?你不睬我了麼?”語氣中頗有哀懇之意。那少女道:“你病得死去活來,剛剛知了點人事,口中便又不乾不淨起來啦。我又能到那裏去了?你是主子,我們低三下四之人,怎説得上睬不睬的?”説着逕自出門去了。
那少年見她發怒而去,不知如何得罪了她,心想:“一個姑娘跳窗走了,一個姑娘從門中走了,她們説的話我一句也不懂。唉,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正自怔怔的出神,聽得腳步聲細碎,那少女又走進房來,臉上猶帶怒,手中捧着臉盆。那少年心中喜歡,只見她將臉盆放在桌上,從臉盆中提出一塊熱騰騰的面巾來,絞得幹了,遞到那少年面前,冷冰冰的道:“擦面吧!”那少年道:“是,是!”忙伸手去接,雙手一動,登時全身刺痛,他咬緊牙關,伸手接了過來,
待擦面,卻雙手發顫,那面巾離臉尺許,説什麼也湊不過去。
那少女將信將疑,冷笑道:“裝得真像。”接過面巾,説道:“要我給你擦面,那也可以。可是你若伸手胡鬧,只要是碰到我一頭髮,我也永遠不走進房裏來了。”那少年道:“我不敢,姑娘,你不用給我擦面。這塊佈雪雪白的,我的臉髒的很,別
髒了這布。”那少女聽他語音低沉,咬字吐聲也與以前頗有不同,所説的話更是不倫不類,不
起疑:“莫非他這場大病當真傷了腦子。聽貝先生他們談論,説他練功時走火入魔,損傷了五臟六腑,姓命能不能保也難説得很。否則怎麼説話總是這般顛三倒四的?”便問:“少爺,你記得我的名字麼?”那少年道:“你從來沒跟我説過,我不知道你叫什麼?”笑了又笑道:“我不叫少爺,叫做狗雜種,那是我娘這麼叫的。老伯伯説這是罵人的話,不好聽。你叫什麼?”那少女越聽越是皺眉,心道:“瞧他説話的模樣,全無輕佻玩笑之意,看來他當真是胡塗啦。”不由得心下難過,問道:“少爺,你真的不認得我了?不認得我侍劍了?”那少年道:“你叫侍劍麼?好,以後我叫你侍劍…不,侍劍姊姊。我媽説,女人年紀比我大得多的,叫她阿婆、阿姨,和我差不多的,叫她姊姊。”侍劍頭一低,突然眼淚滾了出來,泣道:“少爺,你…你不是裝假騙我,真的忘了我麼?”那少年搖頭道:“你説的話我不明白。侍劍姊姊,你為什麼哭了?為什麼不高興了?是我得罪了你麼?我媽媽不高興時便打我罵我,你也打我罵我好了。”侍劍更是心酸,慢慢拿起那塊面巾,替他擦面,低聲道:“我是你的丫鬟,怎能打你罵你?少爺,但盼老天爺保佑你的病快快好了。要是你當真什麼都忘了,那可怎麼辦啦?”擦完了面,那少年見雪白的面巾上倒也不怎麼髒,他可不知自己昏
之際,侍劍每天都給他擦幾次臉,不住口的連聲稱謝。
侍劍低聲問道:“少爺,你忘了我的名字,其他的事情可還記得麼?比如説,你是什麼幫的幫主?”那少年搖了搖頭道:“我不是什麼幫主,老伯伯教我練功夫,突然之間,我半邊身子熱得發滾,半邊身子卻又冷得不得了,我…我…難過得抵受不住,便暈了過去。侍劍姊姊,我怎麼到了這裏?是你帶我來的麼?”侍劍心中又是一酸,尋思:“這麼説來,他…他當真是什麼都記不得了。”那少年又問:“老伯伯呢?他教我照泥人兒身上的線路練功,怎麼會練到全身發滾又發冷,我想問問他。”侍劍聽他説到‘泥人兒’,心念一動,七天前替他換衣之時,從他懷中跌了一隻木盒出來,好奇心起,曾打開來瞧瞧,見是一十八個體的男形泥人。她一見之下,臉就紅了,素知這位少主風
成
,極不正經,這些不穿衣衫的泥人兒決計不是什麼好東西,當即合上盒蓋,藏入
屜之中,這時心想:“我把這些泥人兒給他瞧瞧,説不定能助他記起走火入魔之前的事情。”於是拉開
屜,取了那盒子出來,道:“是這些泥人兒麼?”那少年喜道:“是啊,泥人兒在這裏。老伯伯呢?老伯伯到那裏去了?”侍劍道:“那一個老伯伯?”那少年道:“老伯伯便是老伯伯了。他名叫摩天居士。”侍劍於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極少知聞,從來沒聽見過摩天居士謝煙客的名頭,説道:“你醒轉了就好,從前的事一時記不起,也沒什麼。天還沒亮,你好好再睡一會,唉,其實從前的什麼都記不起,説不定還更好些呢?”説着給他攏了攏被子,拿起托盤,便要出房。
那少年問道:“侍劍姊姊,為什麼我記不起從前的事還更好些?”侍劍道:“你從前所做的事…”説了這半句話,突然住口,轉頭急步出房而去。
那少年心下茫然,只覺種種事情全都無法索解,耳聽得屋外篤篤的敲着竹梆,跟着噹噹噹鑼聲三響,他也不知這是敲更,只想:“夜午裏,居然還有人打竹梆、打鑼玩兒。”突然之間,右手食指的‘商陽’上一熱,一股熱氣沿着手指、手腕、手臂直走上來。那少年一驚,暗叫:“不好!”跟着左足足心的‘湧泉
’中已是徹骨之寒。
這寒熱攻之苦他已經歷多次,知道每次發作都是勢不可當,疼痛到了極處,便會神智不覺。已往幾次都是在
糊糊之中發作,這次卻是清醒之中突然來襲,更是驚心動魄。只覺一股熱氣、一股寒氣分從左右上下,慢慢匯到心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