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詐死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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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無情,半點也不理會人間疾苦,迅速把眼淚凍成了冰疙瘩,落在葉蘭的領口裏,冷得她哆嗦個不停,正是悲傷的時候,卻聽見身後有人説道——“蘭丫頭,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人間天籟,無上仙音,也不過如此了吧。
葉蘭猛然扭頭看去,就見老倆口各自抱了一個孩子站在不遠處,滿臉疑惑的望着她。
許是見她哭得狼狽,胡婆也急了,趕緊上前催問道:“這是怎麼了,哭什麼?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胡伯也附和道:“可是山子欺負你了?他人呢,沒跟你一起回來?”
“哇!”葉蘭再也忍耐不住,撲上前連孩子帶老人都抱在懷裏,死也不肯撒手。
兩老見此更是發懵了,但不等他們説話,懷裏的兩個孩子許是受到親孃的恐懼和狂喜,也跟着哭了起來。
胡婆心疼得不停拍着孩子,嗔怪葉蘭道:“到底是怎麼了,小心嚇到孩子。”葉蘭接過胡伯懷裏的兒子,哽咽道:“我以為你們死了,我也不活了!”老人多是講究個兆頭,特別是馬上要過年了,老太太瞪了眼睛就要呵斥,山子卻是開了院門,説道:“進來説話。”葉蘭趕緊回送到嘴邊的話,扯着兩老就進了院子,進門後還探出頭去警惕的望了望小巷盡頭,這才仔細關了門。
老倆口被她這番動作嚇得有些驚疑不定,進屋放下孩子喝了一杯茶水,這才定神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葉蘭望望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山子,把先前山上那番兇險説了一遍,末了又道:“我猜今這事與走掉那人有些干係,恐怕他先前會
落到這裏就是敵國之人的手筆。如今他倒是拍拍**離開了,留下我們等着被人家拾掇了。”自從左元昊留下一句口信離開,葉蘭就不肯再説他的名字,若是有事實在避不開,就以“走掉那人”代替,胡婆平
也會勸上兩句,這會兒卻是顧不得了。
她一把抱起身旁的孩子,驚恐道:“這可如何是好?家裏是不是也住不得了?萬一他們晚上再殺來,傷了孩子怎麼辦?”胡伯跳起來就要找武器防身,嚷道:“莫怕,家裏還有我和山子呢,再説他們也不見得敢找到家裏來,這裏是靖海,不是西疆!”老頭子説得氣勢高昂,難得有理有據,可惜山子卻是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的希望。
“我方才檢查過了,家裏也來過外人,這裏恐怕是住不得了。”
“什麼?”胡婆嚇得臉泛白,應道:“你們走後,兩個孩子睡醒不肯喝羊
,我和老頭子就抱了他們去東頭李家找鐵頭媳婦兒要點兒
水,沒想到…”她心有餘悸的又緊了緊手臂,一迭聲的説道:“兩個孩子真是福星,救了咱們一家的
命了。”葉蘭卻是無暇理會這些,她心裏愧疚之意好似漲
的海水一般洶湧,實在忍不住又
下眼淚“姑母,都是我連累你們了,若是當初沒有撿他回來,就不會有今
之事了。”胡婆卻是擺手,安
道:“你這丫頭,説這些做什麼?誰也不是狠心人,見到落水的都會救,更何況…他還是團團圓圓的親爹。老話説,虎毒不食子,他怕是也不知道這些天殺的西疆人會找到咱們這裏。”胡伯也勸道:“你姑母説得對,我們當初離開京城來到這裏,真是人生地不
,如今不也過得很好?更何況咱們家裏還存了幾百兩銀子,又有手藝,搬去哪裏都能好好過活,你萬不可自責,兩個孩子還指望你養育呢。”女為母則強,聽得二老提起孩子,葉蘭果然就抹了眼淚,全力為以後盤算起來。碎石城絕對是住不得了,就算左鄰右舍再親厚,面對殺身之禍,就算夫
許是都會各自飛,更何況還是些外人。
但搬去哪裏,葉蘭又犯了愁。
正這時,一直沉默的山子卻是開口道:“我知道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你們若是信得過我就隨我走吧。”不等葉蘭應聲,胡婆已是説道:“這是説的什麼話,一家人提什麼信不信得過,你還能賣了我們老小几口人啊。”只是嘴巴上雖這麼説,她臉還是有些猶豫。
胡伯習慣以老伴的意見馬首是瞻,葉蘭卻是顧不得這麼多,拉着山子的袖子就仔細問了起來。
“山子哥,咱們要搬去哪裏?南方還是再往北?住處可靠嗎?左近有大夫嗎?”
“唔,”許是為了打消眾人的忐忑猶豫,山子難得多説了幾句“那處地方在藏餛城外幾十裏的一座小鎮子,只有幾百口人,都是軍户出身,如今已經贖身做了良民。我同他們有些情,搬過去之後,若是再遇到今
這事,他們都會幫忙。”老倆口同葉蘭對視一眼,自覺這地方聽起來還算可靠,只不過離藏鯤城太近了。
山子掃了他們一眼,又道:“燈下黑。”葉蘭聞言忍不住苦笑道:“還是山子哥聰明,燈下黑,怕是誰也想不到咱們會藏在都城的眼皮子底下。”眾人怎麼會不知她嘴裏的“誰”也包括孩子的爹爹,但沒人會去點破。
事情既然決定了,一家人就開始動手收拾起行李。説是搬家,其實在這樣緊迫的情形下,就是逃命,自然也不能帶太多東西,不過是帶些換洗的衣衫還有金銀財物等。
將近天黑時候,山子出門去了,很快,他就改扮成一個壯的農家漢子,趕着一輛馬車來到胡家小院門外。
有鄰居看見,就問出來的胡伯,胡伯笑呵呵説起鋪子生意好,趁着菜油便宜多備些。
一離了人眼,老少幾口人就把三個圓肚大木桶裏的菜油都灑在院子和屋子四周,末了,胡伯、胡婆和葉蘭分別抱了一個孩子鑽進木桶。
山子關了院門,一甩鞭子就趕着馬車上了路。天氣寒冷,馬上又要天黑了,守門的兵卒躲在門避風處閒話取暖,
本連上前看一眼都不肯,就放馬車出城跑遠了。
待得行到七、八里遠,兩老和葉蘭才被放了出來,不必説在油桶裏滾了一路,眾人的衣衫都浸了菜油,就是頭髮都糊在臉上,實在有些狼狽,但比起遠離危險,這些辛苦也不算什麼。
山子尋了一處避風的山坳,拴好馬車,同眾人打了一聲招呼就返回碎石城。
胡婆知道他這是要去點火燒了自家,畢竟是住了十幾年的家,她忍了又忍,還是掉了眼淚,胡伯也是嘆氣不已。
原本睡的兩個孩子許是
受到老人的悲傷,團團伸出白
的手在老太太臉上摸了摸,惹得胡婆立時就笑了起來“哎呀,我們團團真是好孩子,居然都會給姑姥姥擦眼淚了。”葉蘭見狀,趕緊藉口手痠把圓圓也送到胡伯懷裏,胡伯平
裏很少抱孩子,並不是他不喜愛,只是老伴擔心他
手
腳的會摔了孩子。
這會兒突然抱着綿軟又可愛的小孫女,他也把心裏那點悲意扔去腦後,一會兒伸手點點圓圓的臉蛋兒,一會兒又壞心的用鬍子扎扎她,圓圓這丫頭不只容貌,連脾氣都繼承了孃親的火爆,極力揮舞着小手想要打退“侵犯”自己的敵人,可惜,敵人沒打到,反倒把自己累得小臉通紅。
孩子,從來都是希望的所在,哪怕沒了一切,但是有孩子在,新生活裏就會充滿希蘋和力量。
葉蘭看着兩老和兩個孩子,心裏暗暗發誓,以後一定要讓他們過上最幸福的子。
北風在車窗外呼嘯而過,帶起的雪粒子打在車廂上劈啪作響,她順着縫隙看出去,還坫忍不住想到,此次南下倒是離得那個人更近了,他當走得那麼決絕,怕是心裏恨透了內己隱瞞他的身世吧?若是他知道,他們母子陷入這樣的險地,會不會拋下一切趕來呢…
胡家小院裏,山子把最後一具老人屍體扔進東屋,環視一週還算滿意。數九寒冬,哪怕碎石城周邊百姓勉強還能得個温飽,但也不能保證一些無家可歸的人不會凍死在各處,他沒費什麼力氣就尋了兩具老人、一男一女還有兩個孩子的屍體。
如此一來,不管誰來勘驗現場,都只會以為他們一家人遭難了,即便那個人身分再尊貴,人手再多,也不會知道葉蘭母子還活在世上,既然已經拋下了,那就別怪他出手搶奪,抑或是説,這原本就該是他的幸福…
熊熊大火,很快就燃燒起來,火光映在山子臉上,莫名的有種詭異和不甘。良久,他才回過神來,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物事拋進西屋,這才飛身離開了小院。
夜黑風高,哪裏亮盞油燈都極明顯,更何況還是這樣的大火,胡家的左鄰右舍最先嗅到了煙氣的味道,跑出門一看立時嚇得尖叫起來。
很快,破鑼、銅盆、鐵鍋…一切能被敲響的東西都成了警鐘,響徹了整個城池。
無數敞着棉襖、倒穿着棉鞋的男女拎着水桶,來往於水井和胡家之間,就連老頭子、老太太們也搶了鐵鍬剷雪猛揚。
可惜,火勢實在太大了,待得終於把大火撲滅,胡家的房子只剩一座烏黑的空架子,在夜裏顯得分外淒涼。
有平好的老鄰居已是忍不住哭了起來,嚷道:“誰進去看看啊,這家裏還有兩個孩子呢,萬一有躲過去的…”眾人都是嘆氣搖頭,房子燒成這個樣子,還想屋裏有活人,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這時有衙門的幾個捕快姍姍來遲,在眾人惱怒的眼神下,李捕頭乾咳兩聲,也不多説什麼就帶人進了廢墟。
殘餘的煙氣嗆得捕快們都是捂了鼻子,好在他們還算盡責,到底從房子裏零零碎碎拽出很多殘肢,有胳膊,有腿,還有兩截短短的木炭一樣的小屍體。
就是心硬如鐵的壯漢,見到這副慘狀也是忍不住紅了眼圈兒,更有婦人們嗚嗚哭了出來,膽子小的則直接跑出去狂吐了。
胡家老少六口,居然沒一個活下來,別説活下來,連完整的屍首都沒留下。
幾個捕快也覺得慘不忍睹,李捕頭拱拱手對眾人承諾道:“天太晚了,父老鄉親們都回去歇着吧,我們一定會盡快查明胡家遭難的真相,給大夥兒一個
代。”眾人雖然氣憤,到底累了半晌,這會兒消停下來就覺得身上冷冰冰,最後看了一眼胡家破敗的宅院,結伴回家去了。
一個幹痩的男子穿了件破棉襖,頭上扣着個狗皮帽子,一邊隨着眾人走在巷道里邊嘆氣問道:“這胡家過得好好的,怎麼就突然着火了?我怎麼聞着那院子裏有菜油的味道…”走在他旁邊的老漢正好是先前同胡伯搭過話的,聽到這話忍不住一拍大腿,嚷逍:“哎呀,我怎麼忘了這事兒,傍晚時候胡老哥買了好幾桶菜油呢,還説家裏生意好,趁着菜油便宜多備些,説不定就是家裏人沒管好火頭,點着了菜油才遭了這場橫禍呢。”説這話兒,老漢就要跑回去稟報那些捕快,卻被家裏的老婆子一把扯了衣衫,喝罵道:“人家捕快能耐着呢,沒有你報信,還能查不出來?你給我趕緊回家去,染了風寒,別想我這老胳膊老腿的伺候你啊。”老漢顯見同胡伯一般是個管嚴,嘟囔兩句,也就偃旗息鼓地隨着老婆子回家去了。
而那個乾瘦男子三拐兩拐就躲去了一處陰影一邊望着行人散去一邊皺眉沉思。他是不信胡家六口當真死掉的,早上追着那對年輕男女去廟裏的兄弟沒有半點音訊,但卻有人看見那對年輕男女平安歸來,説不得兄弟已經凶多吉少了。
他先前特意到小院裏轉了一圈兒,原本想收拾了兩老兩小,卻被他們命大躲了過去,方才又要動手,結果竟起了大火。
這實在有些太過巧合,本就是有人在玩金蟬
殼的把戲,但這會兒想得再明白也晚了,人已經跑掉了,他只能等着那些捕快離開,然後再去探查看看…
可惜這世上之事,從來都是大半不如意,幹痩男子在凌晨的寒風裏翻找了一個多時辰,居然連半絲線索都沒找到,最後只能在雞鳴聲中悄悄隱藏行跡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