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迴游花園題贈佳人詞鬧新房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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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説桂仙了四句七絕詩，眾人拍手稱讚不已，乃道:“應賞三杯。”桂仙辭以不勝，無奈眾人強迫不過，只得一齊飲了。頻舉雙筷在席上夾了一片雪梨，乃念道:“雨打梨花深閉門，”其後又到瓊仙，向詩筒拔了一簽，上寫的“飛花醉月”乃道:飛紅額上點胭脂，花粉香工齒時，醉向瓊樓眠榻上，月光斜度照香肌。

罷，大家更加歎賞，説此詩確有美女風，真正所謂無美不備，煉字煉句，皆工，先前桂仙是老成之想，今爾之詩，風采自居，應飲三杯。瓊仙更不推辭，一飲而盡，不知不覺，面上現出兩朵桃花，拿起象牙筷，向席夾了一片雞來，乃念道:“雞聲驚起鴛鴦夢。”眾人拍手大笑道:“果是雞聲驚起鴛鴦夢了，爾是心內掛着夫婿，夜夜鴛鴦同夢，真可謂恩愛快樂夫也。”瓊仙聽了，微笑不言。

後來詩筒向蘭仙處，蘭仙順手拔了一，是四言兩句。頭一句道:“文采風”次句道:“才高八斗”頭一首要五言絕句，第二首各隨其便，乃要二首俱同其韻，補酒底，亦要五言一句，七言一句，若無，處罰，不用賞酒，以補其詩之苦。於是蘭仙遂道:文壇壯膽心，採藻助高。

風雨驚人句，霞醉上林。大家聽了，都齊聲讚道:“果是才人之口，與眾不同，乃是應該拈看。”鳳仙道:“看你下一首如何，料必更佳。”蘭仙道:“爾眾人只管説，若再吵，我就不了。”於是眾人不言，她就執筆再道:才人廣量正堪誇，高詠低斟句似花，八股文成因盡醉，斗量升酌倚窗紗。罷輕舒玉筍，拈一青梅，念道:“梅子青青掛樹梢。”又一句道:“青梅堪煮酒。”其後詩筒到鳳仙處，鳳仙道:“我不喜詩，免了罷。”眾人道:“免不得，有言在先，今已播了詩筒來推，無有此理，快的猶可，不然先罰三大碗，以助詩腸。”鳳仙無奈，只得拔起一簽，上寫着兩個字，乃一聯，唯是補酒底，一隻新歌調。看其二字題雲“喜歡”於是道:“喜醉瓊林宴，歡合巹杯。”酒底是一片雪藕，乃道:大藕如舟兮灣碧海，小藕如臂兮枕象牀。大葉如篷兮疏風避雨，長技似篙兮破衝波。玉為骨兮生自在，冰為魂兮水中貴。縱有碧玉已開，遂至銀絲難割。完飲了三杯。

隨後瓊玉接筒，拔出一枝籤來，看道“華貴雍容”乃道:華麗仙娥醉席中，貴妃微貌溶溶。

雍雍未是身斜倚，容止西來又往東。説完飲了三杯，在席中拈了一個桃來道:“三月桃花。”説完，忽聽見一片笑聲，裏面走出三四個垂髻佳人，生得如花似玉，粉膩脂濃，極其美麗，乃大笑道:“你眾人好生快樂，不等我來同飲，真是不公了。”桂仙道:“你在內不來，大約是見人今夜快樂，涎已久，想今周姑爺與二姑娘，不知快樂如何，你眾人亦不久就要輪到了。”四人聽罷，乃啐道:“我四人誓不嫁人，入道修行，以終天年，大約桂姐興已發，尋姐夫同樂，把熱心照在人身上是真的。”説着大家笑了一回，珠兒道:“你四人到此間席，理宜要罰，我三人未撥詩籤詩，莫若我三人不，情願自己各罰一杯，再行你們起個新令如何？”眾人齊聲道:“好！”於是三人飲了，便道:“新到鶯妹與鵑妹同‘鶯聲圓處鵑聲急’一首律詩，玉蟬妹與秋荷妹同一首七絕詩，要關切自己身份的，亦不許關有蟬秋荷字樣，後乃我眾人共和長樂歌一百方散。”且聽鶯妹與鵑妹同，其詩道:歌聲宛轉過橋東，慘切悲血染紅。

或向柳梢曉，急從花底怨風。

飛來閣上呈嬌語，愁向檐前訴苦衷。

上苑啼時添萬壽，五更叫處命難窮。

二人罷，一悲一喜，未知盡善，大家亦請她飲了三杯。且聽玉蟬道:深樹高意自豪，不知暖與風高。

枝頭咽過秋宵，品格超凡與自陶。秋荷道:當時玉貌出天然，不近佳人品似仙。

可惜輕秋枝葉盡，明年方得復嬌媚。完亦各飲三杯，於是眾人共和一首滿堂，其詩道:嬌貴從來種月中[桂]，常居玉闕與珠宮。[瑤]清香自是堪為首[蘭]，蕊都因意氣濃。[瓊]鬢上無緣依粉黛[鳳]，髻中有幸伴蟠龍。[珠]紅顏玉貌多添豔，雅度風村淡容。

眾人完，正要舉杯共飲，不想天子讚了一聲:“好才女，可謂女中學士！”嚇得眾人一驚，不知是誰偷看我們樂飲，好生大膽。即喚丫鬟上前來看。且説跟天子的後生，名喚福兒，急上前道:“列位姑娘小姐們不要心慌，此位正是周姑爺的幹父高天賜老爺。”於是眾人大膽着不散，忙喚丫鬟問:“既是高老爺好聽詩，我們姐妹笑頑之句，不堪污耳，想必高老爺定是高才，懇請題句，俾我們姐妹得學些高見，實為幸甚。”天子亦不推辭。丫鬟遞過文房四寶，福兒磨了濃墨。天子提起筆來一揮而就。丫鬟接了，呈上眾小姐姑娘看，其詞雲:爾是珊瑚玉骨，小小瓊英，爾是個楊柳之，飄飄楚楚，爾是芙蓉之面，澀澀羞羞，爾是蟠龍着鳳凰釵，爾是蝴蝶擎來翡翠翎，扣住火齊環，戴着琥珀釧，香盈翠袖驚鸞，風擺羅裙，飛燕妝成，夜夜嬌梳就。朝朝豔睡是象牙牀，掛的是風蘇帳。或則臨之樂，或則秋夜之宴，或似秦娥之憶，或如楚妃之嘆，爾是捲起綠珠簾，擺開青玉案，拂浮金花箋，捧出鋼雀硯，吾乃欣欣焉。再盡其語曰:其質似金玉而為貴，其體共冰雪而同清，其神則星而齊，其貌則花月而並豔，更有纖纖玉指，步步金蓮，共成一部風美女記。

眾嬌看罷，一齊起身讚道:“八斗七步之才，不過如此。”乃呼婢獻茶，便請留名幅上，俾得裱掛閨中，以為女兒生，且才人筆記，亦當珍留之。天子拈筆抬頭，不知寫個何款，忽想道有了，提筆寫上“奉蒼使者高天賜題。”上四字已隱着奉天承運意思，後來便知了。丫鬟接着，呈上小姐看了，眾嬌齊聲讚美。時已四更，福兒道:“請高老爺書房打睡。”於是眾佳人揖送而入。天子回至房中，解衣就枕。不覺雞聲徹耳，已東昇，清夫起來，正是:恩愛歡娛嫌夜短，惱恨鄰雞報曉聲。

二人梳洗已畢，拜過眾人，開懷暢飲至晚。此村中娶新婦，熱鬧非常，況是富户人家，故一連十餘酒席。是夜筵席散後，銀燭光殘，一班少年尋章摘句，計及新娘。那班少年，為首者是石頭大歲，一個是鐵嘴鶯哥。提及新娘，他就十分高興，縱然主人不請他，他都來拜賀，初時他不言語，及少年反難新娘，他就出計，大顯神通，任你有本事的裙衩，都不及他詭計。是夜少年多至，一個道:“我有一句夾聯，如夾得通，落下手，坐觀成敗，如能作得出來，我就低頭不反了。”眾人道:“快出題。”是一聯七言，不用本題字樣，亦要夾着本題意思，對仗俱工，方能準試，於是出其題道:“夫婦和諧，首句要切夫婦，次句要切和諧。”就命新婦當堂面試，如有相替者，罰金二百，酒席十天，先此申明。

那新娘半羞半怯，翻來覆去，偶然想得，便説頭一句道:“唱隨共遂三生願，”眾人笑道:“果是夫唱婦隨，想是三生有幸，從此得夜夜同衾共枕，效作鴛鴦。上句準了，下一句呢？”她又宛轉嬌聲道:“歡樂同庚百歲歌。”眾人齊聲讚道:“果是才女子。”又一少年道:“此乃小技，待我有四句詩詞，要她依着意思，和一首，不得犯着原詩字眼，又要步韻，得佳，賞酒三杯，得不佳，罰酒十大海碗，如不能飲，依罰如前一樣。”乃念出一首七絕道:席染班紅痛煞嬌，上槍下葉戰搖搖，風狂雨驟雲初散，留住郎君把目瞧。

新娘聽罷更不思索，乃和道:席面恩情夜夜嬌，上歌下舞意搖搖，風移芍藥初羞罷，滴紅不忍瞧。

眾人聽罷，拍案稱道:“方才新娘口氣，好得風有致。”一人道:“不然男子多才，究竟不及女子自居快樂之境，自然更貼切了。”於是新娘又戰勝了一個。石頭太歲忍不住道:“我有兩字，請新娘自作出意思，要關切夫婦房意思方合，若真是才高好句，我從今不復反也。”眾人道:“你這個自然是難題了，快説出來。”石頭太歲乃道:“就用公婆二字，要解着字意，內中合著房樂方準。”於是新娘聽了，順口對道:“公者夫也，婆者也，夫為公，為婆，房花燭樂如何，公者分開八字腳，大模大樣勾入去，上下合成系公字，婆者系女波，香衾夜夜不離，有皮有水使成波。”眾人道:“好才女，我等不及了。”正在得意之際，忽聽門外人嘈馬嘶，正是:正在歡娛施巧語，忽聽人馬到門來。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