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那藍田意外得子柳三羊終於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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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羊和前馬珍珍在桌前落座,柳倩急忙躲開去點咖啡。在曖昧的暗茶燈光下,柳三羊看到馬珍珍化了淡妝,使見稜見角的她顯出幾分嫵媚。她以前一直是素面朝天,從不化妝的,她説那才是本,是自信的表現。看起來現如今她真是不自信起來,柳三羊心裏不覺暗暗湧過一股酸溜溜的覺。馬珍珍再怎麼不講理,她畢竟是曾經的子,畢竟為自己生過女兒。於是又黯然神傷。馬珍珍見他打不起神,便一把抓住他的手,在咖啡桌上按住。

"三羊,別這麼沉悶,説説話——這麼多天了,你過得好嗎?"柳三羊看了馬珍珍一眼,他想説:"過得不好,而且很不好,甚至連工作都辭了!"但他一瞬間頭腦異常清晰,只是搖搖頭,什麼都沒説。辭職,是因為不甘心打水掃地,想另謀出路;而之所以淪落到打水掃地是因為巴蘭的陰謀詭計;而巴蘭之所以用計,是因為巴蘭愛他。他對這麼痴情愛他的女人恨不起來,更下不了回擊、報復的手。

"三羊,我已經拐彎抹角地做過很多調查,已經瞭解過巴蘭了,她本沒有和你結婚的意思,愛是愛過,但她現在已經不愛你了。所以,我現在給你機會,你可以向我爭取復婚。"柳三羊心裏立即動了一下。想不到那麼倨傲的馬珍珍今天竟放下架子了,不過,為了保留一點自尊,她不説自己想復婚,而説讓柳三羊"爭取復婚"。她仍舊想居高臨下。柳三羊輕聲笑了起來。

"三羊,你笑什麼?一個沉湎於古玩、不苟言笑的編輯也學得玩世不恭了?"

"復婚?條件呢?"

"復婚就是復婚,講什麼條件?你可真是因為倒騰古玩變成買賣人了!"

"現如今幹什麼不講條件?我如果一如既往,仍舊把主要力、財力都放在古玩上,你還能容忍我嗎?你當初要是能夠容忍,咱們何至於離婚呢?"馬珍珍語了。她的抓着柳三羊的手也慢慢鬆開了。沒見面以前,馬珍珍和女兒議論到這個問題:假如柳三羊仍舊抱着古玩不放,那麼她們孃兒倆怎麼辦?聰明的女兒出主意説,以情人,打動爸爸。可是,馬珍珍本不是那種善於討好別人的女人,她幾乎連一句服軟、求情的話也説不出口,讓她如何做到以情人呢?

這時服務生端來了咖啡,分別給他們倆倒在杯子裏。柳三羊拿起小勺,把一塊方糖舀起來放在馬珍珍的杯子裏,略略表示一點男士的風度。而馬珍珍就顯得十分僵硬和生疏,只有兩眼乾看着的份兒。柳三羊看出來了,這種場合馬珍珍可能從來沒有來過。她在端起杯子的時候,把食指穿過了杯耳。柳三羊道:"珍珍,我告訴你一點小小的常識——端杯子的時候,要捏住杯柄,不要把手指穿過來。"馬珍珍把杯子蹾在桌子上,刷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柳三羊,我哪像你,有那麼多空閒泡咖啡廳!下一步你該給我講什麼是夏威夷科納咖啡、什麼是牙買加藍山咖啡了對不對?我要工作,還要持家務,我不僅要管自己,還要管女兒,你只知道講究怎麼端杯,你知道怎麼撫育孩子嗎?"馬珍珍的聲音很大,一屋子人都把目光投了過來。柳三羊一下子就面紅耳赤了。他真想甩手逃走。怎奈他不能這麼不給對方留面子。此時柳倩急忙跑了過來,柳倩説:"媽,不是講好你不許着急嗎?怎麼還是一説話就急起來了呢?"繼而,柳倩抱住柳三羊肩膀,晃着説:"老爸,我媽屈尊來見你,可是思想鬥爭了半宿的,而且,我也看見了,我媽主動牽了你的手,就憑我媽那脾氣,多不容易啊!可是老爸你本就不珍惜,你知道我們離開你多想你多難熬嗎?"柳三羊道:"柳倩,你和你媽的心思我都知道,也很理解,可是,我們之間有一道沒法填平的鴻溝,要復婚就必須消除這道鴻溝,你想想,是不是這樣?"柳倩想了想,説:"老爸,你不要把話説得這麼絕對,這就等於鬧-台獨-,是不得人心的;咱們可以把問題-擱置-起來,先實現-三通-,然後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談。"柳三羊撲哧一聲就笑了,説:"閨女啊,你將來考不上博士才冤枉呢,時事政治背得滾瓜爛!"柳倩把馬珍珍按坐在椅子上,説:"媽,我爸坐着你卻站着,這不對等。"柳倩自己也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旁邊,然後給自己倒上一杯咖啡,説:"爸,我媽不懂怎麼喝咖啡,是誰造成的?還不是你嗎?你幹嗎不給我媽創造機會呢?你們倆都是本科生,差距卻這麼大,剛才我媽説的那兩句夏威夷咖啡呀、牙買加咖啡呀,還是臨出門時我教的——我媽簡直像個無知的白丁,想起來我就想哭!"柳三羊一下子又被女兒的話鎮住了。可不是嘛!以前和馬珍珍在一起過子,只是懵懵懂懂往前走,從來沒有對馬珍珍用心過。這麼多年以來,他連馬珍珍愛吃什麼、愛穿什麼都不知道,更甭提馬珍珍有什麼雅好了。説是男人四十不惑,其實本做不到。夫情重在培養,誰也沒有絕對服從和容忍對方的義務,只有具備了深厚情,才有可能自然而然服從和容忍對方。自己以前是不是並不注重對夫情的培養呢?柳三羊不覺一聲長嘆。他看出女兒的良苦用心了,而且有些佩服女兒的膽識和口才,作為一箇中學生真是難能可貴,也是他和馬珍珍都不具備的!

那天,他們三個人談到深夜。雖然沒有結果,柳三羊卻真被女兒染了,在心裏產生了深深自責。

巴蘭開始鬧口了。每裏乾嘔不斷,什麼都不想吃。而且絕對聞不了炒菜的油煙味。在飯館裏她聞到油煙味扭頭就跑,跑慢了就會吐在飯館裏。寧可把客户撂在飯館裏,她也要奪路而逃。作為一個28歲的成女人,她當然知道自己是妊娠反應。她曾經多麼盼望這一天啊——為柳三羊和自己生一個聰明絕頂的孩子。然而,現如今陰差陽錯懷了那藍田的孩子。這就讓她產生一種異樣的,説不上驚喜也説不上悲哀,只是十分新鮮、刺覺。因為這個孩子將是被多少平民百姓所羨慕的"高幹子弟"!

假如自己能夠把孩子順利生下來,就一定要千方百計把孩子撫養大。那時候,她與那藍田就不是簡單的赤繩系定,而是一條沉甸甸的鐵鏈將他們拴在一起。那藍田再怎麼鐵石心腸,也不會不愛自己的親生骨,那麼,必然會愛屋及烏,在乎自己這個"孩兒他娘"。她一時間覺自己似乎不那麼光明磊落,似乎在玩陰謀詭計,然而既然那藍田那麼喜歡自己的身體,也應該讓他對自己的神、理想、追求以及一切負責,試問,靈與怎麼能分得開呢?

她在中午吃飯的時間給那藍田打了一個電話。他們有約,如果巴蘭有事找他,只能在中午或晚上的吃飯時間打他的手機,如果非要工作時間找他,那就給秘書白明剛打手機,讓白明剛轉達。但那藍田謹慎地告誡巴蘭,白明剛是個有頭腦的秘書,可絕不是瞎跟着領導跑的年輕人!言外之意,白明剛還不算自家人。這話説得巴蘭心裏熱乎乎的。顯而易見,那藍田早已把自己納為自家人了。而且,毫無疑問,自從有了自己,那藍田對跟了他好幾年的秘書都開始保持距離了。

她在電話裏對那藍田説:"老公,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喜訊!"那藍田壓低了聲音道:"姑,一桌子人在吃飯,你言簡意賅好不好?"

"你要想知道是什麼喜訊,先滿足我一個條件?"

"你趕緊説,我等不及!"

"你哪天跟我去郊區白雲寺一趟,燒香還願。"

"怎麼回事?去那裏幹什麼?"

"傻瓜!我有了,是白雲寺裏的送子觀音給的!"

"怎麼,想孩子了?人家送你一個泥娃娃?"

"傻瓜!我肚子裏有了!"

"啊?真的?你打算怎麼辦?"

"那還用問,生下來!"

"天!你先別急着生啊生的,回頭咱倆合計一下再説。"

"合計什麼?我知道你和老婆沒有孩子,難道你不盼個孩子?這個問題就如同香港要不要回歸,大陸和台灣要不要統一一樣明顯,難道還有商量餘地嗎?"

"你先別這麼説,我先去吃飯了。"那藍田合上手機走回飯桌。他心事重重一下子沒了心情。本來他今天喜氣洋洋,拿出了窖藏15年的金包裝茅台酒,和準備在開發區立腳的三個法國企業家坐在一起,借發展"低碳經濟"的話題,向法國企業家徵求對政府工作的意見。同時,暗示他們,月亮灣花園項目對法國朋友也是大門敞開着,有興趣的話也可以投資。而巴蘭的電話來得很不是時候,讓那藍田走了好幾分鐘神。唉!女人啊!魅力無限是她們,詭計多端也是她們,窮事沒完更是她們!自己沒有孩子,是多年以來的一個錐心的痛。哪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希望有後人傳宗接代呢?可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孩子,他不想要。他愛巴蘭,而且一天比一天更愛,但他還沒有思想準備接受一個私生子。

這次吃飯,那藍田和大家多少有點貌合神離了,好幾次言不及義,發揮不好,沒有把真正想説的話説出來。雖説這三個法國企業家已經下決心在威州開發區立腳了,可是能夠藉機坐在一起、開誠佈公地想法的機會並不多,想尋找合適的藉口招呼人家也實屬不易。

那藍田送走客人以後,立即打的去了他們倆的秘密住所。然後把巴蘭叫來了。一見面,巴蘭先説了一件"公事",説她的一個同學想進威州開發區建太陽能路燈廠,前提是必須享受開發區的減免15%所得税的優惠政策,否則,這個同學就要去其他市建廠。那藍田問:"你的同學打算投資多少?"巴蘭道:"300萬。"那藍田説:"可是,咱們開發區的入門條件是500萬呀!"巴蘭道:"太陽能路燈可是純粹的低碳經濟項目,你難道不能特事特辦?"那藍田想了想,説:"留住你的同學吧,這件事可以辦。"巴蘭非常高興,旗開得勝不是?她立即掏出手機,給那個同學回了電話,告訴他事情有眉目了,準備一瓶好酒吧。至於這個同學為什麼會找巴蘭説這件事,那藍田則沒問。接下來,巴蘭就立即往他身上欺,嗲聲嗲氣地撒嬌。那藍田輕輕地推開巴蘭,他要消消停停説話,否則一旦起就要辦事,辦了事就沒法開口了。他像審問犯人那樣,嚴肅認真地問起巴蘭肚子裏的孩子,一字不漏地用心記下。巴蘭煞有介事地告訴他,一個走江湖的批八字高手,給她算出她將與一個為官的人生下一個貴子,聽清楚了,是貴子!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人家不告訴,讓你自己去悟。既然是貴子,自然就是男孩,那還用得着悟嗎?如果是女孩不就是貴女了嗎?於是,她就去了一趟白雲寺,虔誠地跪拜了送子觀音。誰知,回來以後就開始鬧口了。

"你瞧瞧我這臉——都快吐得發青了,體重也減了好幾斤!"那藍田驀然間陷入極大的矛盾之中。自己説話間就要摘掉斷子絕孫這個令他深惡痛絕的黑帽子了,然而一瞬間又將背上有個私生子的包袱!須知這個包袱絕對不輕,不好就丟官、丟前途、丟一切!這可真讓他陷入五里霧中,要還是不要難以痛下決心。而眼下巴蘭肚子裏的孩子正一天天長大,直到十月懷胎瓜蒂落呱呱墜地。到那時就説什麼都晚了,就算傾家蕩產,就算走遍世界,也絕對買不到後悔藥。

巴蘭見他猶豫,便説:"你心甘情願斷子絕孫嗎?"

"我想想,我想想。"那藍田陷入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心靈折磨。他今年五十有二,在他這些年的人生經歷中闖過多少大江大海,遭遇多少磕磕絆絆,憑藉他不屈不撓不氣餒的心勁兒和能折能彎的韌勁兒,硬是從一個農民的兒子,爬上威州市官場的金字塔,熬成威州市市領導,站在了金字塔的塔尖。但是,活這麼大歲數,他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像"要不要生個私生子"這麼棘手的問題。這無疑是他近來不斷面臨挑戰的一個極限。他點上一支煙,狠狠地着,如撞籠的困獸一般在屋裏無規則地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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