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神偷忽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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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話之間,父子三人已抵鏢局。

開了門,過前院,進了堂屋,金大龍目中忽閃寒芒,笑顧金小龍道:“小龍,你可看過把戲?”金小龍一怔,道:“把戲?大哥,什麼把戲?”金大龍笑道:“所謂把戲,就是戲法兒,北方人管它叫把戲。”金小龍點頭笑道:“那我看過,有一年外去了個變戲法的,那一套真是神乎其神,害得我躲在那兒看得連飯都忘吃了。”金大龍笑道:“有道是‘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變戲法會靠心眼手法,處處講究靈巧快捷,像什麼摘蟠桃,大卸八塊,名堂之多,不可勝數…”金小龍眨了眨眼,滿面詫異地道:“大哥,您突然…”金大龍遞過一個眼,笑道:“你可看過虛空拿人,或者是手一翻能變出個人來。”金小龍立即醒悟,陡挑雙眉,道:“大哥,我沒看過,不過這一套我也會變。”金大龍搖頭笑道:“恐怕不行,這跟道士拿鬼一樣,道行深的拿大鬼,道行淺的拿小鬼,這道理你明白麼?”金小龍笑道:“大哥好比喻,我懂,那麼您請快變吧!”金大龍剛一點頭,忽地揚眉笑道:“閣下,別動,你要一跑,我豈不當堂醜?”

“對了。”金小龍笑道:“我大哥是不得醜的,一旦了醜,他就會生氣發火,誰要是讓他生了氣,發了火,那麻煩可就大了…”金大龍一笑,説道:“閣下,你大概是仗恃着一身無人能及的小巧滑溜功夫,對麼?我可以告訴閣下,我要不讓你走,你絕走不了,不信,閣下可以儘管試試…”抬手一指前椅子,道:“如今,我以禮相請,請閣下自己出來,別等我出手相邀,更別等我伸手把閣下拉回來。”話聲方落,一個尖尖話聲響起自東廂房“好,小子,我老人家看看你能拿我怎麼辦。”隨着這話聲,堂屋中燈影倏搖,微風過處,堂屋燈下多了一人,那是個瘦小黑衣老者,尖嘴猴腮,殘眉鼠目,尖尖的下巴上,掛着稀疏疏的幾鼠須。

他滿臉的機警,耗子眼滴溜溜一轉,一揚臉,道:“小子,你是能發覺我老人家的第一人,如今我老人家出來了,你説怎麼辦吧?”金大龍含笑説道:“怎麼辦?那麼簡單,夜入民宅,非即盜,長安城是個有王法的地方,我只問你閣下,是願公了還是私了?”瘦小黑衣老者眨動了一下鼠目,道:“小子,公了如何,私了又如何?”金大龍道;“公了,我請你閣下上衙門裏走一趟,私了,我請你閣下在我這兒坐坐,喝杯茶。”瘦小黑衣老者兩眼一翻,道:“就這樣麼?”金大龍點頭説道:“就是這樣了,我不願對人過苛。”瘦小黑衣老者道:“不算苛,小子,後者似乎較為動人。”金大龍微笑説道:“事實如此,那麼你閣下的意思是…”瘦小黑衣老者一搖頭,道:“小子,我老人家兩者都不願。”金大龍“哦”地一聲,道:“那麼你閣下想怎麼辦?”瘦小黑衣老者道:“我老人家想大搖大擺的走路。”金大龍搖頭笑道:“恐怕辦不到,只要你閣下能出這堂屋半步,我恭送你閣下大搖大擺走路,你閣下請儘管試試。”瘦小黑衣老者殘眉一動,道:“小子,我老人家如今這立身處距堂屋門口只有兩三步。”金大龍淡然一笑,道;“恕我誇句海口,就是你閣下如今站在門邊上也是枉然。”瘦小黑衣老者目光一凝,道:“小子,你好狂。”

“那並不能隨便亂狂,只要你閣下有自信快過我,請儘管試試。”瘦小黑衣老者耗子眼一轉,道:“小子,男子漢,大丈夫,説話要算數。”金大龍笑道:“閣下,我不會辜負這鬚眉七尺昂藏軀的。”瘦小黑衣老者咧嘴一笑,道:“小子,我老人家如今倒有點喜歡你了…”金大龍笑道:“多謝閣下,我對閣下的印象也不惡。”

“好,小子。”瘦小黑衣老者猛一點頭,道:“我老人家今夜就湊上個好心情,試試你小子是否這世上能截住我老人家的第一人,小子,我老人家走了。”口中這麼説,他可沒動。

金大龍淡笑擺手,道:“閣下儘管請,我讓你閣下近門邊。”瘦小黑衣老者陡挑殘眉,倏又淡淡説道:“小子,你委實狂得可…”

“以”字未出,瘦小身形溜滑突轉,其快如風又似電地向外撲去,這身法,稱得上當世罕見。

門檻近在咫尺,那還不是一閃就到?

然而,當他將近門檻之際,他身形機伶暴顫,倒了一口冷氣,因為他明顯地到一隻手掌已搭上了他的後領,而且,兩腳有離地而起之勢。

由不得他不剎住身形,猛然定住身形之後,他自己乾笑着替自己打了圓場,道:“小子,我老人家活了大半輩子,就這麼一件衣裳,我老人家不得不珍惜它,行了,鬆手吧!”後領上,那隻手掌倏松,身後金大龍笑道:“那麼,委屈閣下片刻,請坐。”瘦小黑衣老者霍然旋身,眨動着耗子眼道:“少林鎮山三絕技之一大擒拿,到了你手中益見神化,小子,你是少林哪個和尚的徒弟?”金大龍淡然一笑,道:“徒忌師諱,恕我不便奉告,閣下,請坐。”瘦小黑衣老者目光亂轉,一句話沒再多説,決然走過去坐在東邊那張空着的椅上。

他剛坐定,金老頭突然喝道:“小龍,給苗前輩沏茶。”金小龍應聲而去,瘦小黑衣老者一怔凝注金老頭:“你老哥認得我?”金老頭笑了笑,道:“當世具此快捷靈巧身手者,非風塵六奇中的那位九指神偷苗遷苗神偷還會有誰?”九指神偷苗遷呆了一可,道:“獨孤酒鬼沒説錯,你爺兒三個果然是令人莫測高深的人物。”金老頭道:“那是獨孤醉客過獎…”苗遷道:“你老哥就是那像極了司空神醫的金老哥?”金老頭含笑點頭,道:“不錯,老朽正是!”苗遷目光凝注金大龍,道:“你就是跟獨孤酒鬼有數面之緣,頗為談得來,像回了鍋的油條,如今是雙龍鏢局局主的金大龍?”金大龍點頭説道:“正是,苗老人家,不過,人學得機靈點該不是罪過。”苗遷道:“你小子何只是機靈,簡直是…咳,不管怎麼説,獨孤酒鬼沒試出來的,到底讓我老人家摸透了。”金大龍道:“苗老人家,什麼?”苗遷道:“你小子是少林俗家弟子。”金大龍“哦”地一聲,笑而不語。

苗遷似乎很得意,但突然他又皺眉搖了搖頭“不對,不對,你小子不該是少林俗家弟子…”金大龍微愕説道:“苗老人家,怎麼又不對了?”苗遷道:“連少林當今那位掌教老和尚他也攔不住我老人家,何況是一個沒在佛門的俗家弟子?”金大龍沒説話。

苗遷抬眼凝注,道:“小子,你到底是…”金大龍笑了笑,道:“苗老人家,連獨孤醉客都放棄了的事,您又何必鍥而不捨?再説,那似乎也無關緊要。”苗遷搖頭説道:“看來你小於是守口如瓶,説不得我老人家也要跟獨孤酒鬼一樣地只知道這個金大龍了。”金大龍微笑説道:“苗老人家,那該很夠了。”金小龍捧着一壺剛沏好的香茗走了出來,上前遞過。

苗遷一邊接茶,一邊説道:“小子,這就是令弟金小龍?”金大龍點頭説道:“是的,苗老人家!”苗遷沒説話,拿起茶壺就要喝。

金大龍突然説道:“苗老人家,您咽得下去麼?”苗遷一怔抬眼,道:“小子,你説,我老人家怎麼咽不下?”金大龍笑了笑,道:“有東西頂在口,多少對吃喝有妨礙,苗老人家何不把東西拿出來再喝?”苗遷老臉一紅,手一抖差點沒把一壺熱茶灑了,皺着眉搖頭説道:“你小子是存心要我老人家當場丟醜…”説着,他滿臉窘迫地以那隻空着的右手空探入懷中,但他突然抬了眼,凝注金大龍,道:“你小子有一雙鋭利而厲害的眼睛,小子,你知道這是什麼?”金大龍搖頭説道:“不知道。”苗遷一怔説道“那你怎麼知道…”金大龍淡然一笑道:“苗老人家,有句話我不便出口。”苗遷臉又一紅道:“我知道,賊不空手,我老人家是偷兒祖宗,更不會空手,只是你小子要明白,我老人家並不真是…”

“我知道。”金大龍道:“事實上,我這鏢局裏也沒有能使苗老人家看得上眼的東西。”苗遷道:“行了,小子,你那舌之利,由獨孤酒鬼那兒我久仰了,別再損我老人家了。”説着,他由懷裏摸出一物,那是柄帶鯊魚皮鞘,把鑲珠玉匕首,隨手放在了几上,道:“小子,我老人家如今可以喝了吧?”金大龍笑道:“便是剛才我也是為苗老人家好。”苗遷一翻耗子眼,咕嚕就是一口熱茶,燙得他一咧嘴:“好茶。”金大龍道:“這是家父由外帶來的異種。”苗遷咕嚕又是一口。

金老頭突然輕咳一聲,道:“苗大俠,老朽請教…”苗遷伸出兩指頭,道:“金老哥,我為兩樁事兒而來。”金老頭道:“苗大俠可否明示…”苗遷一點頭,道:“沒什麼不行的,我來長安,是為找那大騙子老卞,我偷進你老哥這雙龍鏢局,是為找獨孤酒鬼。”金老頭微愕道:“苗大俠,前者老朽明白,也可以效些微勞,後者老朽卻愚昧茫然,不解何意。”苗遷道:“金老哥,先説前者。”金老頭道:“當長安城中有位賈百變…”苗遷道:“如今長安城中沒這個人。”金大龍:“如今長安城中卻有位柳之夫。”苗遷目中異彩一閃,道:“溜之乎,好名字,小子,我老人家謝了。”金大龍道:“不敢,我以為苗老人家似不必急於找他。”苗遷微愕説道:“小子,為什麼?”金大龍淡淡説道:“因為苗老人家即便把他找回去,他也不是以前的卞百假子。”苗遷眨動着耗子眼,道:“小子,你讓我老人家聽了糊塗!”金大龍道:“變節移志這四字老人家該懂。”

“胡説。”苗遷兩眼一瞪,道:“老卞雖詐騙半輩子,但他豈是…”金大龍道:“我的話難取信於老人家,老人家最好去問問…”苗遷道:“可是我老人家要聽你説。”金大龍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既有所諭,我敢不從命…”他把卞百假的作為頗為詳盡地説了一遍,當然,那並不包括他自己的對策。

聽畢,苗遷臉上變了,震聲説道:“小子,這是真的?”金大龍淡然説道:“老人家倘不信,明暗中隨我去柳府,我擔保老人家當場來個人髒俱獲。”

“人髒俱獲?”苗遷訝聲説道:“小子,這一套,你能玩過他?”金大龍淡然説道:“老人家剛才沒聽我説麼?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苗遷搖頭説道:“我看你小子絕不是個…”臉倏轉陰沉,道:“這已經無關緊要了,小子,這麼説來是真的了?”金大龍道:“老人家,信而有徵。”苗遷“叭”地一掌拍上大腿,叫道:“好個卞騙子…”眉鋒一皺,道:“相數十年,誰還不知道誰?老卞他絕不是這種人!無如…這是…什麼時候他變節移志…”金大龍道:“老人家,重賞之下出勇夫,有錢能使鬼推磨。”苗遷猛一搖頭,道:“小子,老卞不是貪財好物的人,數十年的詐騙,他沒對付過一個白道人物,縱有,那也於大無傷,而且他至今兩手空空,一無所有。”金大龍道:“老人家,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世事如白雲蒼狗,變化蒼海良田,往的卞百假也不是…”

“不,小子。”苗遷截口説道:“我老人家敢以項上這顆人頭擔保,老卞他絕不會為那區區黃白俗物。”金大龍道:“那麼,老人家以為他為了什麼呢?”苗遷截口説道:“我老人家敢以項上這顆人頭擔保,老卞他絕不會為那區區黃白俗物。”金大龍道:“那麼,老人家以為他為了什麼?”苗遷兩眼一瞪,道:“我老人家要是知道不就好了。”金老頭突然説道:“苗大俠,卞大俠昔年朝過金頂?”苗遷一怔道:“金老哥是指當年那位神秘人物,迫黑道魔朝金頂事?”金老頭點頭説道:“不錯,老朽正是提這件事。”苗遷搖頭説道:“金老哥,風塵六奇沒有被人列在黑道之內。”金老頭道:“這麼説,卞大俠當年沒朝過金頂?”苗遷搖頭説道:“沒有,金老哥,我敢説沒有,六奇不是那種向人屈膝低頭的人。”金老頭道:“苗大俠請莫誤會,也請恕老朽直言,當年那位神秘人物功力太高,心智太絕,多少黑道巨擘無不觳觫俯首…”苗遷道:“可是風塵六奇就沒有上峨嵋半步。”金老頭道:“苗大俠確知…”苗遷斷然説道:“金老哥,當年黑道醜朝拜金頂之際,我六個正聚會在一處,風邀月,把臂歡談。”金老頭道:“那麼卞大俠就不可能是被那信符所脅了。”苗遷道:“本就不是…”金大龍突然説道:“老人家此事如今不必枉費舌爭論,旦找到那卞百假,只消問當面,何愁不知內情…”苗遷點頭説道:“小子説得是,這句話頗稱我老人家的心。”金大龍道:“那麼如今老人家説説,找獨孤老人家,怎夜裏找來了雙龍鏢局?”苗遷道:“難道我老人家找錯了?”金大龍道:“事實上獨孤老人家不在雙龍鏢局,我父子也多未見他了,正不知他在…”苗遷道:“其實,我老人家也只是來向你小子打聽打聽。”金大龍微詫説道:“適才老人家不是説跟獨孤老人家碰過面了?”苗遷道:“小子,你是指他告訴我老人家的那些話?”金大龍道:“是的,老人家,這不是證明…”苗遷搖頭説道:“小子,這不足以證明我老人家已跟他碰了面,獨孤酒鬼寫了一封信給我四個,在這封信裏,他告訴了我四個來長安後的經過,你拿去看看,信在這裏。”自袖底摸出了一封信,順手遞給了金大龍。

金大龍接信在手,看了看,眉鋒忽皺,道:“老人家,您接到這封信後,就兼程來了?”苗遷道:“你沒看他信上説麼?他辦不了事,我老人家焉得不來?”金大龍道:“老人家來了之後,就沒有見着獨孤老人家?”苗遷道:“我老人家到長安已有三天了,三天來,我老人家幾乎找遍了長安,就是沒找到他-點蹤影。”金大龍:“所以老人家找上了雙龍鏢局?”苗遷道:“不錯,他信上説跟你有過數面之緣,也頗談得來,我老人家無計可施,只好跑來你這兒打聽打聽。”金大龍點了點頭,道:“老人家,這是獨孤老人家的親筆麼?”苗遷道:“自然是,絕假不了,你看左下角那隻酒葫蘆,除非是他,換個人絕書不出來。”金大龍皺眉沉,道:“這就怪了…”金老頭突然説道:“看來獨孤大俠是失蹤了。”苗遷點頭説道:“確有點像。”金大龍忽地一笑説道:“苗老人家可願跟我談筆生意?”苗遷兩眼一翻,道:“我老人家花錢僱你去找獨孤酒鬼?”金大龍笑了笑道:“對,老人家,我會算得特別客氣…”苗遷一搖頭,道:“我老人家分文不名,就是囊中盡多雪花花的銀子也不會往這兒花,我老人已猜透了幾分獨孤酒鬼在何處。”金大龍“哦”地一聲,道:“老人家以為獨孤老人家現在何處?”苗遷兩眼一翻,道:“説了豈不教了你?”金大龍笑道:“六奇中事,自有六奇中人去料理,如老人家不點頭,我絕不手就是。”苗遷道:“那麼我老人家告訴你,他該在柳府。”金大龍道:“老人家以為卞百假留得住他?”苗遷道:“老卞那手騙術,能騙倒西天如來佛!”金大龍淡淡笑道:“那麼老人家就不該去找他。”苗遷道:“為什麼我老人家不該?”金大龍道:“只因為老人家的信心與定力不夠。”苗遷道:“你以為老卞能騙倒我?”金大龍道:“事實上,他已留住了獨孤醉客,而獨孤醉客對他那一套騙術所知之深,並不比你老人家差。”苗遷霍地站起來,道:“我老人家不信。”金大龍抬手一攔,道:“苗老人家素以機警用心智著稱,應該不會這麼易於衝動,這麼爭強好勝,請坐下來仔細想想。”苗遷站着沒動,道:“就憑我老人家這心智與機警,他就騙不倒我!”金大龍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是六奇中人,這是六奇中事,如老人家執意要去,我不便阻攔,不過我請老人家候諸明。”苗遷道:“我老人家為什麼要候諸明?”金大龍道:“因為我要請老人家暫時高抬貴手,別毀了我這創之不易,甫開張不過三數的雙龍鏢局!”苗遷一怔,詫頭道:“小子,這話怎麼説?”金大龍道:“到了明,不用我解釋,老人家就可明白了。”苗遷遲疑未語。

金大龍淡然一笑,又道:“老人家請坐,我也有事請教。”苗遷一點頭,坐了下去,道:“好,我老人家就等到明天,小子,什麼事,説吧!”金大龍道:“我先謝謝老人家…”頓了頓,道:“我聽獨孤老人家説,老人家幾年前去過外。”苗遷一點頭,道:“不錯小子,確有其事,怎麼?”金大龍未答,又問道:“獨孤老人家又説,老人家當時由外帶回一樁駭人聽聞…”苗遷截口説道:“是落拓青衫七絕神魔慕容奇在外涼州羅剎古寺內被人圍攻致死之事,算得上震驚宇內,駭人聽聞,卻算不得秘聞。”金大龍道:“這件事在當時只有老人家一人知道,怎算不得…”苗遷兩眼一翻,道:“誰説只有老人家一人知道?”金大龍雙眉一揚,道:“那麼老人家,當時還有誰知?”苗遷道:“那些參與行兇的人,實際上局外人確只有…”苗遷雙目又一翻,道:“小子,誰説的?”金大龍微愕説道:“怎麼?難不成還有別人?”苗遷道:“你知道我老人家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金大龍道:“老人家該是聽人説的。”苗遷一點頭,道:“不錯,我老人家確是聽人説的,這你就該明白了,除了我老人家之外,還有別人知道此事。”金大龍笑道:“不錯,老人家是聽誰説的?”苗遷耗子眼略一眨動,道:“小子,你突然跟我老人家提這件事,且步步進,句句追問,這是幹什麼?”金大龍淡然一笑,道:“不瞞老人家説,家父受過司空神醫大恩,而司空神醫卻也是在那件事中被人所害滅口的…”苗遷道:“你小子想替司空神醫報仇?”金大龍道:“老人家以為不該麼?”苗遷點頭説道:“千該萬該,只是,小子,我老人家是聽當地土人説的。”金大龍吁了一口氣,道:“不錯,獨孤老人家前次也是這麼説,我再請教,老人家當時到外去,是…”苗遷猶豫了一下,搖頭説道:“這個我老人家不能説。”金大龍道:“老人家有苦衷?”苗遷點頭説道:“是的,小子,我老人家有苦衷。”金大龍道:“那我就不便問下去了…”苗遷抬眼説道:“你小子該不會懷疑我老人家也…”金大龍微笑説道:“那怎麼會,我信得過風塵六奇,六奇既深知慕容奇為人,也跟司空神醫算得上好朋友。”苗遷道:“那你小子就別再問了。”金大龍含笑説道:“是!老人家,我遵命。”當真閉口不再言語。

苗遷眨動了一下雙眼,道:“小子,你真不再問了?”金大龍淡然説道:“是的,老人家,你既有令諭,我不敢不遵。”苗遷道:“小子,你似乎深知我老人家的情。”金大龍道:“老人家,這話怎麼説?”苗遷道:“你小子裝什麼糊塗?你明知我老人家是個怪人,越問越不説,要是不問,我老人家自己就憋不住了。”金大龍笑了笑道:“老人家,人都有個難言的苦衷,你不必為此…”苗遷叫道:“小子,我老人家説了…”金大龍笑道:“老人家,我謝之餘,洗耳恭聽。”苗遷搖頭一嘆,道:“好厲害的小子,怪不得連獨孤酒鬼也栽在你手裏…”頓了頓,接道:“小子,你知道蘭州有座桃花堡?”金大龍點頭説道:“久仰,紅白桃李,綿延達十餘里,花盛時,桃花似錦,香海醉人!”苗遷道:“不錯,桃花堡確實如此,那地方當真地醉人人,人入桃花林中,定然沉醉其中,連忘返…”頓了頓,接道:“小子,你知道桃花堡的主人?”金大龍道:“老人家是指有花痴之稱的歐陽畏!”苗遷點頭説道:“不錯,就是他。”金大龍道:“我也久仰,聞此人愛花成痴,獨嗜桃花,故不惜巨資,遠近遍求異種,築堡其中,終對花長醉,或哭或笑,稱得上痴、狂、怪、雅。”苗遷道:“此人算得上一奇,但他除了愛花成痴之外,還有一個怪癖,那就是絕不朋友,也不跟外人往來,是故他長年周旋於成羣的嬌妾之中,難得出桃花堡一步。”金大龍點頭説道:“愛花的人,多半如此…”頓了頓,接道:“老人家提他…”苗遷道:“我那本不能説的外行,就跟他有關。”金大龍“哦”地一聲道:“請老人家道其詳。”苗遷道:“你適才説過,愛花的人多半…”金大龍道:“風。”

“不差。”苗遷道:“歐陽畏此人的確風,但他並不下…”金大龍笑道:“老人家,風原非下。”苗遷搖頭説道:“我老人家以為,有的人風得近乎下。”金大龍笑而不語。

苗遷道:“小子,你可聽説過歐陽畏那桃花堡中,藏有一宗寶物?”金大龍道:“歐陽畏藏寶頗多,但不知老人家何指?”苗遷道:“就是那萬點桃花帳。”金大龍微愕説道:“萬點桃花帳?何物?”苗遷道:“顧名思義,它是一頂紗帳。”金大龍笑道:“區區一頂紗帳,何稱寶物二字?”苗遷搖了搖頭,道:“這你小子就不識道了,紗帳是紗帳,卻不是普通的紗帳。”金大龍道:“那是什麼紗帳?”苗遷道:“乃是天蠶絲絲織成的紗帳。”金大龍動容説道:“那就稱得名貴二字了,但若説它是寶…”苗遷道:“我老人家還有後話,你小子可知道,那萬點桃花四字何指?”金大龍道:“當是綴以異種桃花…”苗遷倏然一笑搖頭説道:“桃花是桃花,可是他那紗帳上桃花卻永不褪,稱不凋,較諸異種更為名貴,還帶點香豔。”金大龍“哦”地一聲,道:“老人家請指教。”苗遷得意的一笑説道:“適才説過,愛花的人都風?”金大龍道:“不錯。”苗遷説道:“適才説過,歐陽畏那桃花堡中姬妾如雲,粉黛成行。”金大龍點頭説道:“也不錯。”苗遷神往地道:“歐陽畏這一輩子沒白活,他享盡人間風‮趣情‬,長年沉醉在温柔鄉中,他那如雲的姬妾,成行的粉黛,無一不是千嬌百媚,人間絕…”金大龍眉鋒微皺,道:“老人家,請解那萬點桃花四字…”苗遷老臉微紅,兩眼一翻,道:“你小子急什麼?沒有前言那扯得上後語。”金大龍微笑不語。苗遷乾咳了一聲,金大龍忙道:“老人家請喝喝茶潤喉。”苗遷一怔點頭,道:“小子可人,不是你説,我老人家倒忘了身邊有壺好茶了…”抓起茶壺,咕嚕幾口,舐了舐嘴,嘖嘖幾聲,這才接着説道:“歐陽畏此人生具異稟,每夜必得有女伴睡待寢,他還有個怪癖,每逢朔望,必得有一處子陪伴…”金小龍紅了臉,微顯不安。

金老頭與金大龍二人,則微微皺了眉鋒。

苗遷卻毫無顧忌地接着道:“他更怪的是,每逢處子陪伴之際,必睡在他那視同珍寶的紗帳之中,他最怪的是,每有處子陪伴,必沾處子落紅於紗帳畫一桃花…”金大龍突然説道:“所以叫萬點桃花帳。”苗遷點頭説道;“不錯,小子,你畢竟明白了。”金大龍道:“帳稱萬點桃花,這孽作得豈非太大了點?”苗遷搖頭説道:“不然,小子,你可懂周瑜打黃蓋?”金大龍道:“敢情那出自那些女子的自願?”苗遷點頭説道:“不差,歐陽畏雄據一方,富可敵國,那些愛慕榮華富貴者,情願獻身入堡,為姬為妾,這叫做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再説,那桃花名稱萬點,實際上真要數上一數,那還差得多,充其量不過數百點而已。”金大龍道:“這使我想起一輩古人。”苗遷道:“小子,誰?”金大龍道:“唐明皇時有位佞李林甫…”苗遷道:“如何?”金大龍道:“他有頂萬點梅花帳。”苗遷笑道:“就是闡教孫臏盜去,破了海長眉的陷仙陣的那頂?”金大龍笑道:“敢情老人家也知月唐演義。”苗遷道:“歐陽畏他就是上效李林甫。”金大龍道:“但不知誰是那當世孫臏?”苗遷回手一指自己鼻尖,道:“我老人家。”金大龍呆了呆,道:“老人家莫非也要破什麼陷仙陣不成?”苗遷搖了搖頭,道:“破陣那是笑話,我老人家當年那趟外,卻真是為了入桃花林,進桃花堡,偷他那頂視同拱壁的萬點桃花帳。”金大龍道:“老人家盜它何用?”苗遷咧嘴一笑,道:“辟。”金大龍眉鋒一皺,苗遷又接着説道:“小子,我老人家跟你説正經的,盜那頂萬點桃花帳,我老人家毫無用途,拿出去賣,那也難手,不識貨的看它值不了幾文,識貨的誰也不敢要,我老人家只是聽説他有這麼一宗貨,所以想把它偷出來,如此而已。”金大龍搖了搖頭,道:“那冒這趟險,似乎很划不來,老人家,到手了麼?”一句話問得苗遷老臉通紅,道:“到手?我老人家差點被圍在屏風裏,栽在女子堆裏,若非我老人家這兩腿快如風,這輩子就算給桃花堡了。”金大龍笑了笑道:“想必這就是老人家不願對人説的理由所在。”苗遷窘迫地道:“誰説不是?丟人現眼的事,尤其是對那些桃花堡裏的千嬌百媚的娘兒們,我老人家恨不得抹脖子上吊…”金大龍道:“老人家想必不願道其詳。”苗遷一瞪眼,道:“誰説的!又來了,我老人家説都説了,何必保留這一點,反正人丟了,眼已現了…”金大龍笑了笑,道:“那麼我洗耳恭聽了。”苗遷橫了他一眼,道;“我老人家知道,那萬點桃花帳定然被歐陽畏藏在桃花堡的深處,是故我老人家一進桃花堡就往裏頭摸…”金大龍道:“想必立即被歐陽畏發現了。”苗遷兩眼一翻,道:“我老人家哪會那麼不濟,倘沒有把握,我老人家也不敢摸進他被人視為龍潭虎的桃花堡了。”金大龍沒説話。

苗遷乾咳一聲,略顯窘迫地接道:“不過,説實在的,那夜歐陽畏不在堡中。”金大龍倏然失笑,但旋即他訝然説道:“老人家,你我都知道,歐陽畏難得出堡…”苗遷道:“也許我老人家碰上了那難得的一次。”金大龍道:“這倒是巧得很。”苗遷哼了一聲道:“你小子何不直説我老人家運氣好?”金大龍笑而不語。苗遷乾咳一聲道:“其實,他在不在堡中都一樣,因為他那些如雲的姬妾,成行的粉黛,個個稱得上一高手,半點不讓昂藏鬚眉。”金大龍“哦”了一聲,但未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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