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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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隻鳥。

他從孃的指縫下看得很仔細很努力,只差沒有滾出眼珠子。跑進筒子裏的,不是什麼可怖幽魂或者害人晦氣。

而是一隻小鳥!

***“小痹,你説,我是不是很壞?”下黃的道士服,本來暗啞的嗓音變得此較順耳了些。矮小道士皺眉嘆了嘆,走近水盆,用濕布巾拭著臉,那附在膚上的薄黑炭隨著落的墨水而漸行褪去,看來不再跟姓包的某人有奇特淵源。

換回自己的衣衫,張小師將挽起的長髮放下,巧地綁成兩細長辮子,因為怕冷而泛紅的雙頰,如滿月圓形的輪廓,不怎麼能稱之為美的五官,拼湊出甚為平凡的臉孔。

卸掉了偽裝,她不再是什麼厲害道士或者神人後代,僅是一個很平常很普通、走在路上都沒人會多瞧她一眼的小姑娘。

她抓了抓頭,走至椅旁坐下,望着站在木桌上啄食的棕小鳥,下頷頂著桌面,指尖從竹筒裏挑了此麥子,細細地灑在小鳥前。

“聽到他們説我是好人,我更覺丟臉了。”扁著嘴,乾脆趴下來。

“還有啊,那個長工,好可惡的,明明説好是七三分,最後竟威脅我一人一半,不然就要揭穿我呢。”沒錯,他是幫她打聽了不少有用消息,也很懂得配合帶動氣氛,但是,到了最後還突然這樣變卦,也未免太不守信用了吧。

閉上眼,再張開,她瞅著自個兒的小夥伴,輕聲喃念:“算了…誰教我也是個大騙子呢…”她一事無成,沒有本領,只會用些取巧的伎倆招搖撞騙,活該被這般暗坑。

“神明果然是有長眼睛的啊…”將臉埋入手肘,語音模糊。

小鳥像是有所應,昂起頭來,唧了一聲。

張小師抬眸,睇著它無辜的模樣,噗哧笑了出來。

“小痹,跟著我這個壞主人做壞事,真是委屈你了。”摸了摸它小小的頭,她轉著眼珠。

“好!”猛然坐直身,探手入懷,掏出一個有些破舊的卷軸。

輕輕地打開,她從包袱裏拿出筆墨硃砂還有符紙,點香三灶,置於桌前的茶杯上,像是忘了些什麼,她又取顆梨放妥祭拜著,隨即神情專注。

“破類…鎮宅平安…”翻著卷軸裏的圖圖文文。點三清,下筆咒,埋頭努力。

***三更半夜。

張小師偷偷摸摸地走近前兩天才來作法過的陳姓人家宅邸,小心地左右望了望,沒人。

從袋子裏取出書好的符,兩紅一黃。兩張紅的用來鎮宅,得張貼於門牆處;一張黃的則是避用,以焚燒法化之。

躡手躡腳地將兩張貼妥於大門旁不明顯處,她行至後門,在那個傳言有黑影會飄來晃去的樹下,將符紙燃燒。

“仁至義盡。”雙手合十,她虔誠地祝禱這家人身體康健,萬事如意。

其實,她本沒什麼天大了不得的法力,只是會打聽言和把握機會,略施斂財小計,間接填飽自己肚皮。雖然明知自個兒看書畫來的符咒一定沒有幫助,但這麼做,算是她些許補償的懺悔。

她的良心很小一顆,很小很小,卻還是存在的。

拿起間的竹筒,她眯著單眼,對一個個用來透氣的小道:“小痹,你説下一個地方去哪兒好?”杭州?廣州?走南還是走北?

因為她做的是騙財勾當,所以理所當然,不論是城鎮鄉村,都不能待太久,如此一來,既不容易被拆穿,也可避免麻煩找上門。

小痹唧了唧,卻不是回答她的。

張小師覺後頭有東西不對勁,馬上回身!只見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站得好近好近,大概就貼着她的背,一張蒼白至極的臉孔離她肩僅半寸,黑髮點綴披散,陰陰鬱鬱,慘慘兮兮,若伸出舌再雙眼微翻,跟個吊死鬼沒什麼兩樣,差點把她給嚇得神魂破散!

忍住衝口的驚呼,張小師捂住嘴,倒退五大步貼上牆壁,一顆心險些從腔跳了出來!

“你…你…你幹什麼!?”好半天才説得出完整的一句話,劈頭就是教訓這無禮又突兀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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