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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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北斗陣的七名道人轉上接住。郭靖急奔北極星位,第二個北斗陣跟著攻了過來。此時共有一十四個北斗陣,也即有一十四個北極星座,郭靖無分身之術,自是沒法同時佔住一十四個要位。

他展開輕身功夫,剛佔第一陣的北極星位,立即又轉到第二陣的北極星位,如此轉得幾轉,陣法已現紛亂之象。

長鬚道人見情勢不妙,急傳號令,命眾道遠遠散開,站穩陣腳,以靜制動,知道各人若是隨著郭靖亂轉,他奔跑迅速,必能乘隙搗亂陣勢,但若固守不動,一十四個北極星位相互遠離,郭靖身法再快,也難同時搶佔。

郭靖暗暗喝采,心想:“這位道兄津通陣法要訣,果然見機得快。他們既站立不動,我便乘機往重陽宮去罷。”轉念忽想:“啊,不好,多半馬道長、丘道長他們都不在宮中,否則我跟這些道兄們鬥了這麼久,丘道長他們豈有不知之理。”抬頭向重陽宮望去,忽見道觀屋角邊白光連閃,似是有人正使兵刃相鬥,只是相距遠了,身形難以瞧見,刀劍撞擊之聲更無法聽聞。郭靖心中一動:“有誰這麼大膽,竟敢到重陽宮去動手?今晚之事,實是大有蹊蹺。”要待趕去瞧個明白,十四座北斗陣卻又近,越纏越緊。他心中焦急,左掌一招“見龍在田”右手一招“亢龍有悔”使出左右互搏之術,同時分攻左右。

但見左邊北斗大陣的四十九人擋他左招,右邊四十九人擋他右招。他招數未曾使足,中途忽變“見龍在田”變成了“亢龍有悔”而“亢龍有悔”卻變成了“見龍在田”他以左右互搏之術,雙手使不同招數已屬難能,而中途招數互易,眾道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左邊的北斗大陣原是抵擋他的“見龍在田”右邊的擋他的“亢龍有悔”這兩招去勢相反,兩邊道人奮力相抗,那料得到倏忽之間他竟招數互易。

只見郭靖人影一閃,已從兩陣的夾縫中竄出,左邊的四十九名道人與右邊四十九名道人正自發力向前衝擊,這時那裡還收得住腳?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兩陣相撞,或劍折臂傷,或鼻腫目青,更有三十餘人自相沖撞摔倒。

主持陣法的長鬚道人雖然閃避得快,未為道侶所傷,可是也已狼狽不堪,盛怒之下,連聲呼喝,急急整頓陣勢,見郭靖向山腳下的大池玉清池奔去,當即帶著十四個小陣直追。

全真派的武功本來講究清靜無為、以柔克剛,主帥動怒,正是犯了全真派武功的大忌,他心浮氣之下,已說不上什麼審察敵情、隨機應變。

郭靖堪堪奔到玉清池邊,但見眼前一片水光,右手長劍揮出,斬下池邊一棵楊柳的枝,隨即拋下長劍,雙手抓起樹枝,遠遠拋入池中。

他足下用勁,身子騰空,右足尖在樹枝上一點,樹枝直沉下去,他卻已借力縱到了對岸。眾道人奔得正急,收足不住,但聽撲通、撲通數十聲連響,倒有四五十人摔入了水中。

最後數十人已踏在別人背上,這才在岸邊停住腳步。有些道人不識水,在池中載沉載浮,會水的道人急忙施救。

玉清池邊群道拖泥帶水,大呼小叫,亂成了一團。第四回全真門下郭靖擺脫眾道糾纏,提氣向重陽宮奔去,忽聽得鐘聲鏜鏜響起,正從重陽宮中傳出。

鐘聲甚急,似是傳警之聲。郭靖抬頭看時,見道觀後院火光沖天而起,不一驚:“原來全真教今果然有敵大舉來襲,須得趕快去救。”但聽身後眾道齊聲吶喊,蜂湧趕來,他這時方才明白:“這些道人定是將我當作和敵人是一路,現下主觀危急,他們便要和我拚命了。”當下也不理會,逕自向山上疾奔。正在這時,倏地只見一條人影劃空而來,彷彿從九霄之上憑空降臨一般,又如天神下凡。

郭靖見此情形,內心震憾之極,暗道以自己的武學修為,也絕不可能有這般孤高絕世的身法。只怕就是自己的岳丈東,也無法不借助地面彈躍而御風飛行。這人到底是誰?是敵是友?

郭靖暗自猜疑,但見這人影一閃而沒,徑直投入到重陽宮內不見。他心中一急,忙展開身法,片刻間已縱出數十丈外,不到一盞茶工夫,奔到重陽宮前,但見烈焰騰吐,濃煙瀰漫,火勢甚是熾烈,但說也奇怪,重陽宮中道士無數,竟無一個出來救火。

郭靖暗暗心驚,見十餘幢道觀屋宇疏疏落落的散處山間,後院火勢雖大,主院尚未波及,主院中卻是吆喝斥罵,兵刃相之聲大作。

他雙足一蹬,躍上高牆,便見一片大廣場上黑壓壓的擠滿了人,正自鬥。定神看時,見四十九名黃袍道人結成了七個北斗陣,與百餘名敵人相抗。

敵人高高矮矮,或肥或瘦,一瞥之間,但見這些人武功派別、衣著打扮各自不同,或使兵刃,或用掌,正自四面八方的向七個北斗陣狠撲。

看來這些人武功不弱,人數又眾,全真群道已落下風。只是敵方各自為戰,七個北斗陣卻相互呼應,守禦嚴密,敵人雖強,卻也盡能抵擋得住。

郭靖待要喝問,卻聽得殿中呼呼風響,尚有人在裡相鬥。從拳風聽來,殿中相鬥之人的武功又比外邊的高得多。他從牆頭躍落,斜身側進,東一幌、西一竄,已從三座北斗陣的空隙間穿過去。

群道大駭,紛紛擊劍示警,只是敵人攻勢猛惡,無法分身追趕。大殿上本來明晃晃的點著十餘枝巨燭,此時後院火光進來,已把燭火壓得黯然無光,只見殿上排列著七個蒲團,七個道人盤膝而坐,左掌相聯,各出右掌,抵擋身周十餘人的圍攻。

郭靖不看敵人,先瞧那七道,見七人中三人年老,四人年輕,年老的正是馬鈺、丘處機和王處一,年輕的四人中只識得一個尹志平。

七人依天樞以至搖光列成北斗陣,端坐不動。七人之前正有一個道人俯伏在地,不知生死,但見他白髮蒼然,卻看不見面目。郭靖見馬鈺等處境危急,口爇血湧將上來,也不管敵人是誰,舌綻雷,張口喝道:“大膽賊子,竟敢到重陽宮來撒野?”雙手伸處,已抓住兩名敵人背心,待要摔將出去,那知兩人均是好手,雙足牢牢釘在地下,竟然摔之不動。郭靖心想:“那裡來的這許多硬手?難怪全真教今要吃大虧。”突然鬆手,橫腳掃去。那二人正使千斤墜功夫與他手力相抗,不意他驀地變招,在這一掃之下登時騰空,破門而出。***敵人見對方驟來高手,都是一驚,但自恃勝算在握,也不以為意,早有兩人撲過來喝問:“是誰?”郭靖毫不理會,呼呼兩聲,雙掌拍出。那兩人尚未近身,已被他掌力震得立足不住,騰騰兩下,背心撞上牆壁,口噴鮮血。其餘敵人見他一上手連傷四人,不由得大為震駭,一時無人再敢上前邀鬥。

馬鈺、丘處機、王處一認出是他,心喜無已,暗道:“此人一到,我教無憂矣!”郭靖竟不把敵人放在眼裡,跪下向馬鈺等磕頭,說道:“弟子郭靖拜見。”馬鈺、丘處機、王處一微笑點頭,舉手還禮。

尹志平忽然叫道:“郭兄留神!”郭靖聽得腦後風響,知道有人突施暗算,竟不站起,手肘在地微撐,身子騰空,墮下時雙膝順勢撞出,正中偷襲的兩人背心“魂門袕”那二人登即軟癱在地。

郭靖仍是跪著,膝下卻多墊了兩個蒲團。馬鈺微微一笑,說道:“靖兒請起,十餘年不見,你功夫大進了啊!”郭靖站起身來,道:“這些人怎麼打發,但憑道長吩咐。”馬鈺尚未回答,郭靖只聽背後有二人同時打了一聲哈哈,笑聲甚是怪異。他當即轉過身來,只見身後站著二人。一個身披紅袍,頭戴金冠,形容枯瘦,是個中年藏僧。另一個身穿黃淺錦袍,手拿摺扇,作貴公子打扮,約莫三十來歲,臉上一股傲狠之

郭靖見兩人氣度沉穆,與甚餘敵人大不相同,當下不敢輕慢,抱拳說道:“兩位是誰?到此有何貴幹?”那貴公子道:“你又是誰?到這裡幹什麼來著?”口音不純,顯非中土人氏。郭靖道:“在下是這幾位師長的弟子。”那貴公子冷笑道:“瞧不出全真派中居然還有這等人物。”他年紀比郭靖還小了幾歲,但說話老氣橫秋,甚是傲慢。郭靖本分辯自己並非全真派弟子,但聽他言語輕佻,心中微微有氣,他本來不善說話,也就王再多言,只道:“兩位與全真教有何仇怨?這般興師動眾,放火燒觀?”那貴公子冷笑道:“你是全真派後輩,此間容不到你來說話。”郭靖道:“你們如此胡來,未免也太橫蠻。”此時火焰得更加近了,眼見不久便要燒到重陽宮主院。那貴公子摺扇一開一合,踏上一步,笑道:“這些朋友都是我帶來的,你只要接得了我三十招,我就饒了這群牛鼻子老道如何?”郭靖眼見情勢危急,不願多言,右手探出,已抓住他摺扇,猛往懷裡一帶,他若不撒手放扇,就要將他身子拉將過來。

這一拉之下,那貴公子的身子幌了幾幌,摺扇居然並未脫手。郭靖微驚訝:“此人年紀不大,居然抵得住我這一拉,他內力的運法似和那藏僧靈智上人門戶相近,可比靈智上人遠為機巧靈活,想來是西藏一派。他這扇子的扇骨是鋼鑄的,原來是件兵刃。”當即手上加勁,喝道:“撒手!”那貴公子臉上斗然間現出一層紫氣,但霎息間又即消退。郭靖知他急運內功相抗,自己若在此時加勁,只要他臉上現得三次紫氣,內臟非受重傷不可,心想此人練到這等功夫實非易事,不願使重手傷他,微微一笑,突然張開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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