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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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曼神父還在閱覽室讀書,這時起身向樓下走去。他走到地下倉庫,衝透氣孔裡說:“沒關係,我和法比能把他們應付過去的,千萬不要出聲。”然後他走到聖經工場門口,輕輕推開門,卻嚇了一跳,戴濤就站在門口,一副決一死戰的樣子。他身後,桌子拼成的鋪上,躺著高燒中的王浦生,誰也不知他是睡是醒。李全有連鞋都沒脫躺在毯子下面,一個肩支著身體,隨時要匍匐前進似的。
“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出來。我和法比會打發他們走的。”他伸手拍拍戴濤的肩,居然還微微一笑。
英格曼神父走到門口,聽著門鈴響了遍,再響一遍,又響一遍…為夜訪者敞開門是不智慧的,但拒絕他們卻更愚蠢。這時英格曼神父腦子裡的念頭打過來彈回去,如同一個乒乓球。法比終於出來了,嘴裡冒出黃酒在腸胃裡發酵後的氣味。
英格曼神父打開了大門上半本書大的窺探小窗,一面閃身到它的左邊。他是怕一把刺刀直接從那裡捅進他眼睛。一把刺刀確實直接從那裡捅出來,幸虧他的眼睛沒在窗內等著。門外,汽車大燈的白光從門下縫隙洩進來。來了一卡車本兵?
“請問諸位有何貴幹?”英格曼神父多禮地用英文問道。
“開門!”一個聲音說。這是中文。據說許多軍士兵和低級軍官在佔領南京六七天後都會說:“開門!滾出來!糧食!汽油!花姑娘!”因為他們在這六七天裡把這幾個中文詞彙重複了上千遍。
“請問,有什麼事我可以為諸位服務嗎?”英格曼的平板單調語調可以用去鎮定任何瘋人。
這回是槍托子跟他對答了。幾把槍托砸在門上,每承受一砸,兩扇門之間的縫就裂開一下。襯映著外面的汽車燈光,可以看到兩扇門之間的門栓,僅僅是一細鐵
。
“這裡是美國教堂,幾十年前美國人買下的地皮!讓你們進來,等於讓你們進入美國本土!”法比·阿多那多雄辯的揚州話替代了英格曼神父溫雅的英文,本兵軟的不吃,給點硬的試試。
果然一箇中國人跟法比對答上來。
“大本皇軍有準確情報,這個教堂窩藏了中國軍人!
…
”
“胡扯!”法比切斷這個漢的話:“佔領軍打著搜查中國軍人的幌子,到處搶東西!這花招對我們還新鮮嗎?”門外靜了一剎那,大概漢
正在跟
本兵翻譯法比的意思。
“神父大人,”漢又說“不要把拿槍的人
緊了!”英格曼神父此時聽到身後傳來響動,他一扭頭,看見幾個持槍的身影從教堂後院過來。看來
本兵早已發現進入這院牆更省力省口舌的途徑。
英格曼神父壓低聲說:“他們已經進來了!做最壞的打算吧。”
“你們這是侵略!”法比擋住那個直撲門口的士兵。
“已經告訴你們了,這裡沒有中國軍人!我這就去安全區找拉比先生!
…
”一聲槍響,法比叫了一聲倒下。他只覺得自己是被巨大的一股力量推倒的,是左肩頭受了這一推,身體馬上失衡。他跌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才覺得左肩一團滾熱。同時他聽見英格曼神父的咆哮:“你們竟敢向美國神職人員開槍!”神父撲向法比:“法比!
…
”
“沒事,神父。”法比說。他覺此刻撲向他的神父,就是二十多年前從講臺上走向他的那個長者;二十多年前,神父似乎為了找一個相依為命的晚輩而找到了法比,而這二十多年,他確實以他的淡漠、隔閡,甚至不失古怪的方式在與法比相依為命。
門打開了,二十多個本兵向教堂衝鋒。
英格曼神父小跑著跟在他們後面:“這裡絕對沒有中國士兵!請你們立刻出去!”法比顧不上查看傷勢,大步向院子深處跑去。
聖經工場裡的三個中國軍人中,有兩個做好了戰鬥準備。李全有站在門後,手裡拿著一個榔頭,那是他在工場的工具箱裡找到的。他會先放本兵進來,然後出其不意地從後面甩一榔頭,再奪下槍支。接下來他和戴少校可以把這座工場當碉堡,用奪下的
本炸彈、子彈拼打一陣。
戴濤蹲在一張桌子後面,桌子著門,他手裡拿著的是一把刨煤用的鎬頭。放進兩個
本兵之後突然關上門,他和李全有會同時出擊,冷不防是他們現在唯一的優勢。
剛才法比和英格曼的喊聲此刻被他回憶起來:“這裡絕對沒有中國軍人!
…
”奇怪,他蹲在那裡,覺得自己開始懂得這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