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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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啊？”董又思悄悄問姐姐董綏之。

“你問我，我去問誰啊？”董綏之很無奈，抱著托盤，面上是堆出的服務型微笑，這句話她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天哪，我尷尬症又犯了。”董又思一臉彷彿背部瘙癢的表情。

“總之，給霍姐吧，她老人家有高招。”董綏之道。

然而正在親自給何雨晴一行四人佈菜的霍顏內心是抓狂的，這四人好巧不巧挑的座位與劉陳莉雪正好比鄰，此刻她利用餘光去瞄身後的劉和陳莉雪，這倆姑娘面上的表情簡直難以形容。

【坐得這麼近幹什麼啊！】她拿眼睛去瞪負責接待何雨晴一行四人的董又思。

【我也沒辦法啊，大家都在排隊，正巧只有這裡的位置空著，我若是不領她們過來不是太不自然了嗎？】董又思用極為無辜的眼神回答霍顏。

所有老練的服務生現在都不在狀態，這種時刻，只有靈魂少女張蓓蓓和新人孟亦萱在認真工作，真是個無比難熬的場面，實際上孟亦萱也很注意這邊的狀況，但她畢竟是新人，從前舊事，別人的恩怨，還是別手微妙。

何雨晴帶來的美食家孫裡煬孫老師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助手給食藏帶來多麼尷尬的狀況，此刻，他倒是興致滿滿地開始向何雨晴解說起自己點菜的心得來。

“來料店，必點的肯定是本人最擅長的生鮮料理，所以壽司或刺身是不能少的，同時這兩樣東西，也是最能看出這家店師傅的料理水平的。不過，現在是秋季，正是吃秋刀魚的好時節。合季節，吃當季的食物，也是很有風趣的嘛。秋刀魚，我個人的喜好是鹽燒，最簡單的做法，往往最能嚐到食物的原味。

吃秋刀魚，配清酒釀，口味最濃郁，風味十足。這家店不錯啊，大部分的東西都是本原裝進口的，你看我點的這瓶菊正宗大釀，黑標純米，是13年新上市的。第一次喝的時候一下被那種奇特的水果口引了。

既然今天打算吃秋刀魚，其他魚類就不要點了，免得影響了口。等會兒若是沒吃飽，可以再點主食，吃飯也是要有重點的嘛。”何雨晴此刻卻在嘆息:孫老師，您說得倒輕巧，可這價格…是要把咱們雜誌社吃窮的節奏啊。

那攝影師倒是不以為然，一見菜上來了，立刻噼裡啪啦一通拍，拍完後，就迫不及待地拿了筷子，打算開吃。

坐在美食家孫裡煬身旁的周珂，從始至終一言不發，她顯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就坐在她身後卡座中的劉和陳莉雪，她現在面部表情僵硬非常，行動拘謹，渾身都寫著不自在。

而此刻，源源不斷接到壽司單的莫霖，正和自家徒弟尹伊並排站在吧檯區中製作壽司，就發生在身邊的尷尬場面彷彿被她隔絕了一般，她居然不動如山。突然身側一個犀利的眼刀向她拋來，引起了她的反應，她抬頭一瞄，發現果然是上完菜的霍顏正站在遠處瞪她。於是莫霖幾乎是秒懂了自家夫人的意思，她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結果又被霍顏瞪了一眼。莫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頭一次出無辜的神。

霍顏也不打算再為難莫霖，於是轉身向後場走去，她打算去問問韓未紀，這事兒該怎麼處理？

其實，原本兩撥人相安無事，也就算了。雖然場面尷尬了點，但各吃各飯，吃完後各回各家，也不需要讓食藏眾人如此在意。但是偏偏，今天是劉的生，食藏的員工們為劉準備了生驚喜，大家集資買了蛋糕，現在就藏在廚房中，就等著客人少點的時候，進行一場別開生面的生會。畢竟劉在食藏的第一個生會沒能過好，大家希望今年可以補償一下。

哪知道，命運又一次開了惡劣的玩笑。

這個場面，讓她們還如何去慶祝，那反而成了一種諷刺。

霍顏現在唯一能考慮出來的對策，就是期盼周珂這幫子人趕緊吃完走人，否則，今天生會，真的又要糟蹋了。

穿過大廳的時候，看到董家兩姐妹都不在狀態，霍顏火氣冒了上來，敦促兩人好好工作，不要胡思亂想，然後就消失在了後場中。

孟亦萱一直在默默觀察著周邊的情況，心裡嘆息，自己這生禮物還能送得出去嗎？

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客人好多，而且一來就是一大幫，成群結隊的。以至於店內已經人滿為患。孟亦萱這才突然想起，今天商場好像有什麼活動，所以客人才會暴增。看樣子，不止是食藏，附近的餐飲店也已經全部滿員了。孟亦萱覺自己快不行了，本來腳趾就受了傷，如今這一忙起來，她本停不下來，腳已經疼得麻木，不聽使喚了。

但是，店內服務生人手已經嚴重不足，光憑董家姐妹和張蓓蓓，以及兼職的孫穎和梁雯，再加上孟亦萱這個半吊子，勉勉強強也只有六個服務生，如何能撐得起整個一樓？今天二樓包廂的客人也多，霍顏和安宸月也不出空下來幫忙。

“不行，我還是去幫忙吧。”早就注意到人手不足的劉，已經坐不住了，站起身來。

“唉？小，你今晚不是請假了嗎？”陳莉雪急忙道。

“店裡快忙不過來了，抱歉莉莉，你要不先去酒店checkin吧，別等我了。”

“可是，小，今天是你生啊。”

“不過一個24歲的生，又不是什麼大生，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吃一頓，就算過過了。你趕緊去酒店吧，我忙完了再打給你，到時候週四再見。”說完，不等陳莉雪反應，就一路急匆匆向後場走去。

她們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就坐在一旁的周珂、孫裡煬等人耳中。周珂面更古怪了，而孫裡煬回頭看了好幾眼她們，眼裡若有所思。

孫裡煬雖然長相看起來很嚴肅，平裡也沉默寡言，但一旦遇見與美食有關的事，就會滔滔不絕。同時，他一旦喝了酒，也會大變模樣，整個人會化身超級自來，和誰都愛搭話，誰的事，都要打聽一下。所以劉走後，尚未決定是否就這樣離開的陳莉雪就被孫裡煬逮住了，一來一往，竟然聊起天來。而且熱情的孫裡煬還讓周珂給陳莉雪讓了位置，拉著陳莉雪並排坐下，居然拿了菜單，說是要請陳莉雪吃東西。

陳莉雪簡直不知所措，拒絕了不知多少次，都被孫裡煬四兩撥千斤地轉移了話題，不知不覺就被牽著鼻子走。可憐她也不過是二十三四歲的姑娘，實在應付不了這種喝醉了酒熱情無比的五十歲大叔。而且她從前在食藏工作過，認識何雨晴，知道此人是何主編帶來的貴客，從霍顏親自服務這點，也能看出食藏對此人還重視。她實在不敢強硬拒絕，怕得罪了這人，他會遷怒於食藏。她雖然已經不在食藏工作，但曾經的情誼還在，她心中總覺得虧欠韓未紀，下意識站在食藏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最詭異的是，她此刻就坐在周珂身邊，這尷尬，簡直不要不要的。她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如今卻形同陌路，她在劉和周珂之間，選擇了劉，所以她和周珂的朋友關係，也早就結束了。如今卻肩並肩一起坐在食藏的吧檯邊，這到底在演哪一齣？

董家姐妹看到這一幕冷汗都下來了，孫穎和梁雯雖然是兼職打工的，或多或少也知道一點內情，事情發展至此，她們也驚呆了，不知該如何應對。而孟亦萱已經看不下去了，今天大家出門是不是都沒看黃曆啊？

“噢，這麼說，你和剛剛那位小姑娘，都是這家店的員工？”孫裡煬興致滿滿地問道。

“嗯，我現在已經不是了…”陳莉雪無奈回答。

“哎呀，這可真是巧啊，居然會遇上那位小姑娘過生。既然如此，不好好慶祝怎麼能行呢。這樣吧，相遇即是有緣，我做東，給那小姑娘點一份長壽麵如何？何主編，你不是說這家店可以隨意點單的嗎，長壽麵做得來吧。”

“呃…嗯，做得來。”何雨晴此刻也已經覺出氣氛微妙之處，她並不清楚劉幾個人之間的事情，實際上她只對食藏現在的服務生班底比較悉，從前在食藏幹過的人她還真的記不清楚了。她只是覺得孫裡煬如此熱情地拉著人家姑娘不大妥，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去勸。這問題忽然拋到她身上來，她猶豫片刻，覺得孫裡煬也是出於好意，一碗長壽麵而已，不要因為這種小事拂了他的好意，得不償失。

於是她把董又思招過來，要了一份長壽麵。董又思猶猶豫豫地應了，趕去後廚告知師傅們。

“哎呀，我女兒啊，也和你們差不多大，現在也是一個人外地工作，以往她每年生，我都會給她做龍鬚麵吃，咱們老家那裡的習俗，按照生辰八字和出生季節，我女兒是夏天生的，要吃延生雀喜面，說白了就是番茄牛麵，湯底要加當歸、薏仁、黨參熬煮。從她生前一天就熬，她吃得可香了。看到你們這些小姑娘啊，我就想起我閨女…”孫裡煬絮絮叨叨地說著。

廚房此刻正忙翻了天，師傅們連說話都是省略版的，董又思衝到廚房門口，衝著裡面大喊，免得裡面的人聽不見:“r！長壽麵一碗！吧檯點的！”

“啊？長壽麵？”打荷線的蔣立東懷疑自己聽錯了。

韓未紀正在處理魚，聽到後一點也沒驚訝，彎了彎角，手下動作不停，口中大聲道:“長壽麵一碗，稍後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