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日本篇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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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是這世界裡最不可思議的力量,它不斷地改變著每個人的存在形態。在難以察覺的緩慢之中,漸漸使得我們逐步偏離原來的自己。等回頭來看,從前的自己似乎已經變成了悉的陌生人。
韓未紀覺得,自己的大學時光過得好快,快到眨眼間,她就要面臨畢業和就業的問題了。或許是忙碌和充實的原因,大二學年和大三學年,她都在學習、排練和打工中度過,排的滿滿的程表擠佔了她所有的時間,就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哪怕她幾乎天天都和友美黏在一起。
友美作為自己的女朋友的時間遠遠比作為自己樂隊的隊長的時間要少,大部分時候,韓未紀都是作為樂隊成員的身份和友美相處,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極為有限。偶爾韓未紀會覺得,她們倆之間就像是蒙著一層似有似無的薄紗,無論韓未紀如何去接近友美,最終似乎都會被這層紗隔在外面,看不透內裡。
友美就是這樣一個人,哪怕和她關係再親密,她也並不會將全部的自我展示在你的面前。她永遠保持著那股神秘,有的時候和她相處,韓未紀會覺得像是雙腳踩不到地面一般沒有著落,久而久之,她也自然而然地開始和友美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會去嘗試太過接近她。
她們會親吻擁抱,以至於相擁而眠、同共枕,但友美始終沒有和韓未紀跑完最後一壘。每每在韓未紀情動時分,友美就會以各種各樣的藉口,最終將韓未紀推開。幾次三番,韓未紀漸漸有些灰心,時常會浮現“友美到底喜不喜歡自己”的念頭。當初她們在一起的時候,友美主動告白,主動吻自己,真的是因為喜歡自己嗎?還是說,她只是對這樣的戀情很
興趣,想要嚐嚐新?
一旦這麼想,韓未紀就會陷入無邊的自責之中,她怎麼能有這樣的陰暗念頭,這樣想對得起友美嗎?她和自己已經足足談了兩年的戀愛,到現在來懷疑,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但是…這段戀情的發展,讓韓未紀措手不及。
韓未紀清楚地記得那是大四學年中盤的暑假,一個大雨的晚上,9點多,她們結束了在livehouse裡的演出,用防水袋包好樂器,從後臺出來。雨勢頗大,韓未紀手裡那把透明傘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啊洽…咱們回去大概要成落湯雞了吧。”東田直樹站在遮雨棚下,望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嘆道。
相葉玲奈比他乾脆多,打著傘走進雨裡,非常奢壕地抬手招了一輛,“我爸媽在催了,先走了。”說完就直接坐進去走人。
難得相葉玲奈會提起自己的父母,那老兩口基本屬於放養孩子的家長,卻偏偏在孩子的歸家時間上非常嚴格。
“我也先走了,明天見。”金井透倒是瀟灑,非常有先見之明地穿了一身雨衣,戴上帽子,揹著吉他,就走進雨裡,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隨後東田直樹也告辭離去,只剩下韓未紀和友美還留在原地。友美今天有些失策,忘記帶傘了,韓未紀又只有一把傘,這樣的大雨天,兩個人打一把傘,基本上只能保證腦袋不被淋溼。
“算了,淋溼就淋溼吧,別耽誤時間了。”韓未紀決定道。
“嗯。”友美沒有意見。
就在兩人撐起傘打算走的時候,突然背後有人喊住了她們。
“友美!”兩人同時回頭,便看到一個高大的男子,穿著一身休閒西裝,正衝她們笑。男子長得頗為英俊,濃眉大眼,下顎留著短短的鬍鬚。他先是喊了友美,然後才與韓未紀打招呼:“初次見面,霧羽桑。”
“呃…初次見面。”韓未紀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然後將視線投向友美,卻驚訝地發現友美面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似驚嚇似慌亂,面有些發白。這還是韓未紀第一次看到友美
出這樣的表情,向來淡定,遇到什麼事都不動如山的她,竟然會被一個“陌生的男子”嚇成這樣嗎?
“怎麼了友美,見到我很意外嗎?”男子笑呵呵地道。
“陸安,你怎麼會來東京?”友美的聲音有些發冷。
陸安?韓未紀心中一凜,一年前跨年夜的塵封記憶漸漸被喚醒,她分明聽過這個名字。
“我來東京出差,順便來聽聽你們的演唱會。哎呀,不愧是友美,從小音樂才能就非常好,現在更是不得了了。”男人說道。
“呃,不好意思打斷一下,請問你是…”韓未紀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勁,決定問個清楚。
“啊,失禮了。我是浦原陸安,和友美是青梅竹馬。霧羽桑已經應該知道的吧,友美15歲之前都是生活在千葉的,那個時候我們家和森高家是鄰居,大概是我9歲的時候吧,就和友美認識了。呵呵,那個時候她還是個5歲的小孩子呢。”韓未紀是知道友美15歲之前一直生活在千葉的,但並不是友美親自告訴她的,而是從森高爸爸和媽媽的口裡得知。友美極少提及自己從前在千葉的生活,也從來沒有提過有這樣一位鄰居大哥哥的存在。
森高爸爸在大學畢業後沒多久,就為繼承murasaki而離開東京,獨自前往千葉,在森高家有長久往來的浦原家的連鎖酒店中開始了料亭經營者的進修實習,及至正式就職。之所以這麼做,一是兩家早就商量好的互相學習,二是森高爸爸有著遠大的理想,想擴大murasaki的經營範圍,將只有一間的小規模料亭,擴大到連鎖經營的大企業。如此,他在千葉一呆就是將近二十年。在千葉與森高媽媽相識相戀結婚,並生下了友美。直到友美15歲時,murasaki的二代目,也就是友美的爺爺身體不行了,他才帶著一家三口回了東京,正式接手了murasaki。
看著友美僵硬的面龐,還有浦原陸安那笑眯眯的表情,一種極為不舒服的覺從韓未紀心底升起。她不是傻子,此刻,她已經覺察出,這兩個人之間過去絕對有什麼淵源,絕不止於鄰居或青梅竹馬的關係。但她卻極力勸說自己不能這樣去想,想象出各種各樣的理由說服自己,其實
本沒有她想的那回事,是自己太神經過
。
“友美,真是好久不見了,不是說今年暑假要來千葉的嗎?怎麼…”浦原陸安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友美一下子打斷了。
“未紀…你等我一下,我有些話要和他說。”韓未紀沉默,沒有任何表示。
友美不去看她,對浦原陸安道:“你跟我來。”說罷率先往livehouse裡面走。
浦原見友美如此無禮地對自己,也不生氣,面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消失。只是在友美徹底走進livehouse裡後,他對韓未紀笑了笑,道了一句:“這丫頭還是和從前一樣以自我為中心呢,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我。”說完,才不急不緩地轉身,跟著友美走了進去。
而他最後留下的這句話韓未紀,卻彷彿一盆涼水,將韓未紀從頭澆到尾,寒徹心扉。她站在屋簷下,看著兩人消失的livehouse的大門,久久不曾動彈。大風捲著雨水,將她後背衣物完全打溼,溼噠噠地黏在身上,她卻毫無知覺。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該不該進去聽一聽他們的談話,亦或者直接上前去質問友美。一個讓她極為難堪痛苦的念頭,不斷在心中膨脹放大,無論如何也壓制不下去。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生平第一次,全身心又酸又苦的受
滿。她站在暴雨的屋簷下,渾身都在打顫。
不,事情還沒有確定呢,說不定都是你自己的猜測。韓未紀,你是怎麼了?為什麼心理變得這麼陰暗,為什麼不去相信友美呢?你這樣,對得起和友美兩年的情嗎?
如此再次嘗試著說服自己,她卻在大雨中苦笑出聲。韓未紀,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你還在為誰找藉口?剛剛浦原的那句話,再加上友美的表現,事情已經再明顯不過了吧。韓未紀,你為了這段情,還要卑微到什麼程度?真的要把自己假裝成真眼瞎的傻子嗎?
她突然一秒鐘也不想在這裡呆下去,腳步幾乎都要邁出去,她卻狠狠咬牙,硬是把自己定在了原地。她起碼要問個清楚明白,就這麼逃了,她將永遠看不起自己。韓未紀是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哪怕前面是荊棘滿布的地獄,她也義無反顧。
她艱難地邁開步子,走下臺階,重新返回livehouse的大門前,走了進去。一拐彎,一條長走廊,靠近衛生間的角落裡,友美背在背上的貝斯盒子在轉角若隱若現。韓未紀放輕腳步,緩緩靠近,談話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我再說最後一遍,請你立刻回去,我們已經分手了,請你不要再糾纏我。”
“我們何時分手了?是你單方面要分手,我不記得自己答應過。友美,我們兩家的婚約在整個東京都圈的酒店行業都是出名的,婚約毀了,你讓你的父母和我的父母今後還怎麼見人?”
“我不可能為了他們的面子和你結婚,我本不喜歡你。這些世俗人情,我向來不屑,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沒關係,我也不需要你喜歡我。友美,我知道你和那個霧羽未紀在一起。我不評價你們之間的情,我只陳述事實。事實是,你和她永遠不可能結婚,何況她還是中國人,將來指不定什麼時候會回國,你們在一起生活一輩子這種可能
極端小。你的父母,是絕對不可能同意你和她在一起的,你是他們的獨生女,murasaki未來的繼承人,和我結婚,一同繼承經營murasaki是最佳的辦法。否則你繼承了murasaki,卻無法經營,到時候只能賣出,你如何對得起你的祖輩們?到時候,和我們家的連鎖酒店合併,murasaki就能擴大規模,這是雙贏。你可以繼續喜歡她,甚至和她保持戀人關係,我不介意。但我希望你和我結婚,如何?”
“…真是難以置信,你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這是一筆易,友美,成年人的
易。別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保持著一些無用的天真想法。有我給你們打掩護,你和她還能繼續維持關係,何樂而不為,這是雙贏,哦,應該說是三贏的事不是嗎?”
“我不可能答應你。”
“別說得那麼決絕,明明有更加聰明的軟辦法,你為什麼偏要與長輩們硬碰硬,如此強來,對大家都不好。”
“聰明的辦法?和你結婚是聰明的辦法?這是原則底線的問題,我和你結婚不是易,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別的不提,我只問你,如果他們要我和你生孩子,該怎麼辦?”
“生孩子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鍋,自然而然的事。友美,愛和是分離的,我和你十來歲的時候不就經常做,可到底沒有生成愛情。這只是
易,如果你實在不願意,也沒關係,我不會碰你的,我們可以領養嘛。”
“人渣!”
“啪”只聽一聲響亮的耳光聲,能清晰地看到友美在角落外的身子氣得顫抖起來。
“友美,別任了。”浦原
了
自己的面頰,語氣心平氣和“你罵我人渣,其實你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你想和霧羽未紀在一起,你有考慮過她的想法嗎?你要知道,我們的事是瞞不住的,到時候她知道你分明還和我在談,卻腳踏兩條船又和她在一起,她會怎麼想?你是和她在一起之後才和我提分手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的這種劈腿的事,難道就不渣嗎?”
“滾!我不想再看到你。”友美的語氣裡帶著罕見的暴怒情緒,整個人都在火山爆發的邊緣。
她一個轉身,就從角落裡出來,紅著眼怒氣衝衝地回到走廊,猛地抬頭一看,卻倒一口涼氣。只見韓未紀,正帶著一副難以形容的表情,站在走廊裡,默默看著她。
“未紀…”友美近乎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