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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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後…
三月的煙雨江南,正是桃花似火柳如煙的光景。阡陌之上細柳如煙,路邊野外花若錦緞。遊人們一邊享受醺暖的和風,一邊坐在茶室的涼棚下品著釅釅的香茗。
茶室的名字叫水雲軒,在小鎮小有名氣。原本是家族事業,已經有了上百年的歷史。三年前,老店主的兒子接他們夫婦出國定居,茶室後繼無人。無奈之下,就轉手賣給了一個外地來的遊客。
店面不大,裝修樸實無華。南方常見的藤椅木桌、白牆黑瓦而已,不過這裡風景著實怡人。前面有詩情畫意的小橋水,院子裡有婆娑起舞的竹影,後面是終年雲霧繚繞的山巒。溫山軟水,杏花
雨,真正的寫意江南。
兩層高的小樓,一樓和院子是飲茶區,專供客人飲茶,看景,聽風,賞月,談天說地。晚上有古箏表演,旅遊旺季常常生意好到全場爆滿。
二樓是休閒區,絕對靜謐的空間。客人可以在這裡邊飲茶,邊下棋。還有整整一面牆的檀木書櫃,擠擠挨挨擺著的都是店主的珍藏。獨自來飲茶的客人,可以借來閱讀。店主很大方,很照顧那些孤身來此消磨時光的人,尤其照顧北方人。
因為她自己,就是個土生土長的北方女人。
今天下午生意較為清淡,茶室裡只有兩三個客人在看書。
穿著黑緞旗袍的女人,起內室的湘妃竹簾,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鐘,她等的客人就快來了。
果然,一陣清脆悅耳的風鈴聲,一個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已經站在了茶室的門口。
“雲媽媽…”少年輕輕怯怯的喚她,聲音清越得好像山間的小溪,動聽極了。
飄雲動的拉住少年的手,把他從頭看到腳:“海天,你真的是海天,你都長得這麼大了,雲媽媽想死你了。”少年緊緊抱住飄雲玲瓏有致的
身,哽咽著說:“雲媽媽,海天也想你,很想很想。”故人相遇在他鄉,自然先要抱頭慟哭一場,然後秉燭夜話,剪燭西窗,互訴多年的輾轉之痛,
離之苦。
“昨天聽說你要來,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消失了這麼多年,你竟然還能找到我,真是很神奇。”飄雲拉海天坐在內室的藤椅上。
“這世上,如果你真有心找一個人,大約總能找到。”海天笑了笑,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飄雲給他倒了一杯醇香的花茶,點點頭:“這話說得有理。”
“雲媽媽,其實…”海天有些遲疑“這是領養我的那個人說的。”
“哦?是啊,我離開的時候,你被一對夫婦領養了。他們對你好不好?”飄雲讓人端來水果和茶點,關切的問他。
“嗯,很好。雲媽媽,其實…那個人你認識的。”飄雲的手一抖,茶水差點灑到衣服上,抬眼看了看海天不安的眼神,苦笑了一下:“是他讓你來的?我早就應該想到,你們當年是一起離開的。是他領養了你,現在要你來當說客嗎?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找到這裡來。要你來打頭陣,他真的很聰明。”被飄雲一語道破,涉世不深的海天有點難以招架,不敢看人,只有低著頭小聲解釋著:“雲媽媽,你別怪他。這些年,他一直很痛苦。從我到他們家開始,就看到他每天像瘋子一樣的學習,努力的掙錢。現在,他的事業很成功,賺了很多錢。可是他一點都不快樂,我知道,那是因為他想你,每天每天的想。他最開心的時候,就是跟我說起你們過去的事情。很多都重複了,可是他還在講。這七年,他本一直活在跟你的回憶中。我們都很擔心,再這麼下去,他還能支持多久?”海天輕輕的嘆氣,少年的嘆息總是讓人心疼的。何況她的小海天還這麼乖巧俊俏,可她不能憐他。
飄雲輕輕的笑:“你比小時候會說話了,也懂得抓我的弱點了。真不愧是他教出來的,有他一半的風範。說了這麼多,無非要我見他一面。可是,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人已經在路上了是不是?見與不見,都由不得我做主,你們又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呢?”海天一下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雲媽媽,你生氣了,我…我…”
“好了,雲媽媽明白。”飄雲輕輕摸著他的頭,安道:“我們的事,是該有個了斷。雲媽媽不怪你,謝謝你陪了他這麼多年。告訴我,他有沒有欺負你?”海天趕緊搖頭:“沒有,他和叔叔都對我很好,讓我上最好的學校。雲媽媽,我明年就該考大學了。我想考東師,你的母校。我想當像你一樣優秀的老師,這是我從小的夢想。”飄雲笑笑:“傻孩子,這是一個需要無私奉獻的行業。課堂是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光有學識和一時的熱情是不夠的。教師面對的是學生至重,心靈至重。你要把自己的舌頭和心放在石頭上磨,放在骨頭上礪,放在烈火中淬,直到它們百鍊成鋼,鋒利無比。你要有健全的心智和強壯的手臂,你要時刻準備為了你的學生披荊斬棘,嘔心瀝血,甚至是肝腦塗地。你準備好了嗎?”海天尚嫌稚
的臉孔,
出無比堅定的表情:“嗯,雲媽媽,我準備好了。他跟我說過,要我做一個像您一樣勇敢的人。我絕對不會退縮的。”飄雲輕輕摸著海天的頭,溫柔的說:“傻孩子,雲媽媽哪裡勇敢?雲媽媽也會害怕的,有時還會哭,總是讓身邊的人為我心痛,為我
心。雲媽媽很笨的,你可不要學我。”
“不,真正勇敢的人,不是不懂得畏懼。而是明明害怕,還是選擇面對。他說,你當年教給他的一切,他一直都記得,將來也會一直銘記在心。關於信仰,希望,理想,寬恕,關於愛情…你把這些東西帶到他的生命中,又拿走了一些東西,所以他的生命始終是有殘缺的。當年他做錯了一些事,他不想為自己辯解,只想見你一面,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僅此而已。他向我保證過,他不會難為你,所以…”海天琉璃般的眼珠,充滿期待的看著飄雲斂目沉思的臉,一顆心也提到嗓子裡。
飄雲默嘆,這個傻孩子這麼輕易就中了人家的苦計。她瞭解寒城,他執著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輕易善罷甘休呢?
不過,該來的,終究要來,躲不掉。
“好,我見他。你告訴他,明天,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我們不見不散。”第二天下午,小鎮下起了濛濛細雨,將連來的塵埃沖洗無餘。古老的梧桐樹,淡青
的石板路,細雨潤澤的百年街道遠遠通向暗青
的天空。
水雲軒的門前,撐著油紙傘的行人匆忙趕路。只有一個人,在門前駐足凝望了許久,才緩步走了進去。
上樓,風鈴搖曳,一個身穿高領旗袍的清麗女子,正開內室的湘妃竹簾,目光沉靜的望著他。童飄雲,他多年來夢縈魂繞、朝思暮想的女人,此刻,就在他的眼前。不是做夢,不是懷念,而是活生生有血有
的人,就站在他的眼前。
寒城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他想,他真的不適應這裡的
熱,呼
都變得有些艱難。
飄雲站在門邊,看著西裝筆,沉穩俊朗的男人,淺淡的笑了笑:“寒城,別來無恙。”
“這些年你去哪兒了?過得好不好?”寒城問。
飄雲點點頭,為他斟上一杯新到的雨前龍井:“很好,去了很多地方,見到很多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教書,遊歷,有時也寫作。不為賺錢,只為記錄每一個萍水相逢的瞬間,每一段樸素的真情。忽然發現我們的生活其實充滿陽光,全看你如何去受。”寒城端起茶杯苦笑一下:“你永遠有辦法讓自己過得很好。”飄雲坐在他對面淡淡一笑,回道:“寒城,你過得不好嗎?聽海天說,你成立了一個網絡公司,做得很大。你還這麼年輕,就已經擁有這麼多財富,你應該開心才對。”寒城的語氣有些不耐:“你明知顧問,沒有你,我怎麼可能過得好。我想你,每天都在想…”他一下抓住飄雲的手,強悍的力道讓人骨節發冷。她想的沒錯,他等了這麼久,怎麼可能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