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第七章五十五劉小姐勉強再坐一會說要回家。辛楣忙站起來說:“鴻漸咱們也該走了順便送她們兩位小姐回去。”劉小姐說她一個人回去不必人送。辛楣連聲說:“不不不!先送范小姐到女生宿舍然後送你回家我還沒有到你府上去過呢。”鴻漸暗笑辛楣要撇開范小姐所以跟劉小姐親熱難保不引起另一種誤會。汪太太在咬著范小姐耳朵說話范小姐含笑帶怒推開她。汪先生說:“好了好了。‘出門不管’兩位小姐的安全要你們負責了。”高校長說他還要坐一會同時表示非常豔羨:因為天氣這樣好正是散步的**他們四個人又年輕正是**散步的好伴侶。

四人並肩而行範劉在中間趙方各靠一邊。走近板橋范小姐說這橋只容兩個人走她願意走河底。鴻漸和劉小姐走到橋心忽聽范小姐尖聲叫:“啊呀!”忙藉機止步問怎麼一回事。范小姐又笑了辛楣含著譴責勸她還是橋上走河底石子滑得很。才知道範小姐險的摔一虧辛楣扶住了。劉小姐早過橋不耐煩地等著他們鴻漸等范小姐也過了岸殷勤問扭了筋沒有。范小姐謝他說沒有扭筋--扭了一點兒--可是沒有關係就會好的--不過走路不能快請劉小姐不必等。劉小姐鼻子裡應一聲鴻漸說劉小姐和自己都願意慢慢地走。走不上十幾步范小姐第二次叫:“啊呀!”手提袋不知何處去了。大家問她是不是摔跤的時候失手掉在溪底。她說也許。辛楣道:“這時候不會給人撿去先回宿舍拿了手電來照。”范小姐記起來了手提袋忘在汪太太家裡自罵糊塗要趕回去取說:”怎麼好意思叫你們等呢?你們先走吧反正有趙先生陪我--趙先生你要罵我了。

“女人出門照例忘掉東西所以一次出門等於兩次。安娜說:”啊呀糟糕!我忘掉帶手帕!

“這麼一說同走的瑪麗也想起沒有帶口紅裘麗葉給兩人提醒說:”我更糊塗!沒有帶錢--“於是三人笑得彷彿這是天地間最幽默的事手攙手回去取手帕、口紅和錢。可是這遺忘東西的傳染病並沒有上劉小姐的身急得趙辛楣心裡直怨:“難道今天是命裡註定的?”忽然鴻漸摸著頭問:“辛楣我今天戴帽子來沒有?”辛楣楞了楞恍有所悟:“好像你戴了來的我記不清了--是的你戴帽子來的我--我沒有戴。”鴻漸說范小姐找手提袋使他想到自己的帽子;范小姐既然走路不便反正他要回汪家取帽子替她把手提袋帶來得了“我快得很你們在這兒等我一等”說著三腳兩步跑去。他回來手裡只有手提袋頭上並無帽子說:“我是沒有戴帽子辛楣上了你的當。”辛楣氣憤道:“劉小姐范小姐你們瞧這個人真不講理。自己糊塗倒好像我應該替他管帽子的!”黑暗中地緊拉鴻漸的手。劉小姐的笑短得刺耳。范小姐對鴻漸的道謝冷淡得不應該直到女宿舍也再沒有多話。

不管劉小姐的拒絕鴻漸和辛楣送她到家。她當然請他們進去坐一下。跟她同睡的大侄女還坐在飯桌邊要等她回來才肯去睡呵欠連連兩隻小手握著拳頭擦眼睛。這女孩子看見姑母帶了客人來跳進去一路嚷:“爸爸!媽媽!”把生下來才百的兄弟都吵醒了。劉東方忙出來招待劉太太跟著也抱了小孩子出來。鴻漸和辛楣照例說這孩子長得好養得胖討論他像父親還是像母親。這些話在父母的耳朵裡是聽不厭的。鴻漸湊近他臉捺指作聲這是他唯一娛樂孩子的本領。劉太太道:“咱們跟方--呃--伯伯親熱叫方伯伯抱--”她恨不能說“方姑夫”--“咱們剛換了布不會出亂子。”鴻漸無可奈何苦笑接過來。

那小孩子正在吃自己的手換了一個人抱四肢亂動手上的膩唾沫抹了鴻漸一鼻子半臉鴻漸蒙劉太太託孤只好心裡厭惡。辛楣因為擺脫了范小姐分外高興瞧小孩子出的一方大腿還乾淨嘴湊上去吻了一吻看得劉家老小四個人莫不歡笑以為這趙先生真好。鴻漸氣不過他這樣做面子問他要不要抱。劉太太看小孩子給鴻漸抱得不舒服想辛楣地位高又是生客不能褻瀆他便伸手說:“咱們重得很方伯伯抱得累了。”鴻漸把孩子還乘人不注意掏手帕擦臉上已乾的唾沫。辛楣道:“這孩子真好他不怕生。”劉太太一連串地讚美這孩子如何懂事如何乖如何一覺睡到天亮。孩子的大姊姊因為沒人理自己圓睜眼睛聽得不耐煩口道:“他也哭晚上把我都哭醒了。”劉小姐道:“不知道誰會哭!誰長得這麼大了搶東西吃打不過二弟就直著嗓子哭羞不羞!”女孩子急指著劉小姐道:“姑姑是大人姑姑也哭我知道那天--”父母喝住她罵她這時候還不說。劉小姐把她拉進去了自信沒給客人瞧見臉。以後的談話只像用人工呼來救淹死的人挽回不來生氣。劉小姐也沒再臉。辭別出了門辛楣道:“孩子們真可怕他們嘴裡全說得出。劉小姐表面上很平靜快樂誰想到她會哭真是各有各的苦處唉!”鴻漸道:“你跟范小姐是無所謂的。我承劉東方幫過忙可是我無意在此地結婚。汪太太真是多此一舉將來為了這件事劉東方準對我誤會。”辛楣輕描淡寫道:“那不至於。”接著就問鴻漸對汪太太的印象要他幫自己推測她年齡有多少。

孫小姐和6子瀟通信這一件事在鴻漸心裡彷彿在複壁裡咬東西的老鼠擾亂了一晚上趕也趕不出去。他險的寫信給孫小姐以朋友的立場忠告她友審慎。最後總算把自己勸相信了讓她去跟6子瀟好自己並沒愛上她吃什麼隔壁醋多管人家閒事?全是趙辛楣不好開玩笑開得自己心裡有了鬼彷彿在催眠中的人受了暗示。這種事大半是旁人說笑話說到當局者認真戀愛起來自己見得多了決不至於這樣傻。雖然如此總覺得吃了虧似的恨孫小姐而且鄙視她。不料下午打門進來的就是她鴻漸見了她面心裡的怨氣像宿霧見了朝陽消散淨盡。她來過好幾次從未能使他像這次的歡喜。鴻漸說桂林回來以後還沒見過面呢問她怎樣消遣這寒假的。她說承鴻漸和辛楣送桂林帶回的東西早想過來謝可是自己了兩次燒今天是陪范小姐送書來的。鴻漸笑問是不是送劇本給辛楣孫小姐笑答是。鴻漸道:“你上去見到趙叔叔沒有?”孫小姐道:“我才不討人厭呢!我本沒上樓。她要來看趙先生問我他住的是樓上樓下第幾號房間又不要我做嚮導。我跟她講好我決不陪她上樓我也有事到這兒來。”

“辛楣未必謝你這位嚮導。”

“那太難了!”孫小姐說話時的笑容表示她並不以為做人很難--“她昨天晚上回來我才知道汪太太請客--”這句原是平常的話可是她多了心自覺太著邊際忙扯開問:“這位有名的美人兒汪太太你總見過了?”

“昨天的事是汪氏夫婦胡鬧--見過兩次了風度還好她是有名的美人兒麼?我今天第一次聽到這句話。”鴻漸見了她面不大自然手不停著書桌上他自德國帶回的supernorma牌四鉛筆。

孫小姐要過筆來把紅鉛捺出來在墨水紙板的空白上畫一張紅嘴相去一寸許畫十個尖而長的紅點五個一組代表指甲此外的面目身體全沒有。她畫完了說:“這就是汪太太的--的提綱。”鴻漸想一想忍不住笑道:“真有點像虧你想得出!”一句話的意義在聽者心裡常像一隻陌生的貓到屋裡來聲息全無過一會兒“喵”一叫你才覺它的存在。孫小姐最初說有事到教授宿舍來鴻漸聽了並未留意。這時候這句話在他意識裡如睡方醒。也許她是看6子瀟來的帶便到自己這兒坐下。心裡一陣嫉妒像火上烤的栗子熱極要迸破了殼。急探出究竟又怕落了關切盤問的痕跡扯淡說:“范小姐這人妙得很我昨天還是第一次跟她接近。你們是同房要好不要好?”

“她眼睛裡只有汪太太現在當然又添了趙叔叔了--方先生你昨天得罪范小姐沒有?”

“我沒有呀為什麼?”

“她回來罵你--唉該死!我搬嘴了。”

“怪事!她罵我什麼呢?”孫小姐笑道:“沒有什麼。她說你話也不說人也不理只知道吃。”鴻漸臉紅道:“胡說這不對。我也說話的不過沒有多說。昨天我壓兒是去湊數沒有我的分兒當然只管吃了。”孫小姐很快看他一眼著鉛筆說:“范小姐的話本來不算數的。她還罵你是木頭說你頭上戴不戴帽子都不知道。”鴻漸哈哈大笑道:“我是該罵!這事說來話長我將來講給你聽。不過你們這位范小姐--”孫小姐抗議說范小姐不是她的--“好好。你們這位同屋我看不大行專門背後罵人辛楣真娶了她老朋友全要斷的。她昨天也提起你。”

“她不會有好話。她說什麼?”鴻漸躊躇孫小姐說:“我一定要知道。方先生你告訴我”笑意全收甜地執拗。

鴻漸見過一次她這種神情所有溫柔的保護心全給她引起來了說:“她沒有多說。她並沒罵你我也記不清好像說有人跟你通信。那是很平常的事她就喜歡大驚小怪。”孫小姐的怒容使鴻漸不敢看她臉爆炸似的紅又像一星火落在一盆汽油麵上。她把鉛筆在桌子上頓說:“混帳!我正恨得要死呢她還在外面替人家宣傳!我非跟她算帳不可。”鴻漸心裡的結忽然解鬆了忙說:“這是我不好了你不要理她。讓她去造謠言得了反正沒有人會相信我就不相信。”

“這事真討厭我想不出一個對付的辦法。那個6子瀟--”孫小姐對這三個字厭惡得彷彿不肯讓它們進嘴--“他去年近大考的時候忽然寫信給我我一個字沒理他他一封一封的信來。寒假裡他上女生宿舍來找我硬要請我出去吃飯--”鴻漸緊張的問句:“你沒有去罷?”使她不自主低了頭--“我當然不會去。他這人真是神經病還是來信愈寫愈不成話。先一封信說省得我回信麻煩附一張紙紙頭上寫著一個問題--”她臉又紅暈--“這個問題不用管它他說假使我對這問題答案是--是肯定的寫個算學裡的加號把紙寄還他否則寫個減號。最近一封信他索把加減號都寫好我只要劃掉一個就行。

你瞧不是又好氣又好笑麼?”說時她眼睛裡含笑嘴撅著。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