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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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正逢蒙蒙細雨,客人較之平並不見少,她如常在場內四周巡視,像只花蝴蝶一樣跑來跑去,笑著和每一位生客
客打招呼。
手下人跑來稟報,“姑,有人要見您。”
“有人?”她翻著媚眼兒,“什麼人啊?生客還是客?每天要見我的人可多了,進來見就是了。”
“生客,而且看起來好像不是一般人。”那守門的夥計察言觀久了,也能看出個眉眼高低。
“來這裡的都不是一般人。”方千顏也見過不少朝廷大臣喬裝打扮來這裡,所以並不以為意。
但是當她走到門前,正要端出那招牌式的嬌媚笑容時,剛剛上挑的角卻突然僵住了,來的這個人是她千算萬算也想不到的大人物——攝政王唐川!
呆在那裡的一瞬間,她的腦子飛快地想著,該怎樣說第一句話。
唐川卻冷淡地先開口,“你這裡有沒有私密清靜的地方,本王要單獨和你談。”她點點頭,轉身上樓,將唐川領到自己的房間中。
唐川掃了一遍房內的佈置,坐了下來,直視著她的眼,“方千顏,你應當想不到本王會來找你,也猜不到本王為何來找你。你出宮之後,應當能想得到本王會留意你的動向,不會任你隨隨便便的離開。”方千顏嫣然一笑,“王爺對奴婢的厚愛,奴婢動莫名,只是奴婢雖然身在煙花之巷,但是每個月該
的稅款奴婢一文不少的都
了,如今王爺親自登門看望奴婢,該不是也為了到這裡尋歡買醉吧?”
“今太子不會到這裡吧?”唐川突然反問。
方千顏相信自己的臉一定瞬間就漲紅了,因為她覺到一股火焰似是立刻燒過了她的臉頰,但她裝傻充愣的本事也已磨練出來,一瞬間時驚恐之後,她又笑道:“王爺說的這是什麼話?太子是何等尊貴的人,怎麼會到這種煙花之地?”
“你與太子之事本王素來不多問,但並非本王不知道,本王把你當聰明姑娘,你也不要把本王當傻子。”唐川的眼睛彷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本王是要你給太子傳句話,勤王絕不是可以信賴倚重的盟友,你們引狼入室不自知,更沒有降妖伏魔的本事,這是自尋麻煩。你告訴太子,讓他不要著急,時候到了,本王自然會把龍位與皇權都還給他。”方千顏笑得更嬌媚,“哎喲,您這是越說越遠了,勤王什麼的和奴婢更是沒關係,怎麼王爺每次猜度太子殿下,都要先到奴婢面前來義正詞嚴一番,難道王爺不能當面和太子殿下直說嗎?”
“太子的脾氣,你知,我知,他本聽不進人勸,尤其不聽本王的勸,本王可以坐視他為自己培植勢力和黨羽,也可以坐視他任你在這裡建起這座綺夢居蒐集情報,但是本王不能坐視他拿詔河一國的利益當作兒戲來玩
。”方千顏
了
桿,“王爺的話真是擲地有聲,只是王爺有沒有想過,太子殿下為何一直對王爺有如此微詞?是否是王爺在什麼地方做得太過了?或者,王爺覺得自己為詔河鞠躬盡瘁,太子殿下還如此不識大體,讓您受盡了委屈,但太子心中的委屈王爺可知道嗎?”
“太子的委屈?”唐川眉一挑,“你說說看。”方千顏凝視著他,“太子幼年喪父,少年喪母,您是被先帝指定的攝政王,原本該與他有師徒父子一般的情義,但王爺對他始終亦近亦遠、不冷不熱的,您要太子心中怎麼想您?還有…這外面的風言風語那麼多,王爺知道嗎?王爺知道太子被這些風言風語傷到多深多重嗎?他連信任別人的勇氣都沒有了!這一切應該怪誰?”她陡然發難,語氣咄咄人,唐川反而被她說得一怔,神
古怪地說:“什麼風言風語?他既然想做萬人之上的帝王,連點承受風言風語的能力都沒有?從古至今,有幾個皇帝沒有被人非議過?難道被人說幾句就活不了了?”方千顏瞇起眼,“看來王爺是問心無愧?”唐川冷冷道:“以你的身分,還不配來問本王什麼,只是本王曾經警告過你,但看來你並未放在眼裡,更未放在心裡,你若懸崖勒馬還來得及,否則…”
“否則什麼?”一聲怒喝隨著夜雨寒風席捲進房,房門被人大力推開,只見唐世齡手中拿著一把溼淋淋的傘,怒氣衝衝地大步走了進來。
“王爺要來綺夢居銷金銷魂,本太子管不著,但是王爺來綺夢居找麻煩,本太子倒要管一管了。”他冷眼看著唐川,一把將方千顏拉入懷中,霸道親暱的姿態彰顯無遺。
唐川看著兩人,此時形勢已經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他不看唐世齡,反而盯著方千顏,“你若是在上古時代,就是妲己褒姒,我早說過,殿下身邊有你,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但是本王覺得你若是真夠聰明,還是趁早收手離開,因為你實在是不配站在太子身邊。”
“滾!”唐世齡然大怒,一手指向門口,怒火熊熊,“王爺,你我已經勢不兩立,你若是還要對我最重要的女人說出這種侮辱的話,本太子也絕不會讓你好過!你就等著讓唐雲晞給你收屍好了!”唐川臉
僵硬,“殿下要找麻煩,找我就好,雲晞是朝外人,並不相干。”唐世齡冷笑,“原來王爺也有在乎的人,我以為在您心中
子、兒子,都不過是過眼煙雲,是可以棄如敝屣的『身外之物』。”唐川的眸
幽黯下來,“殿下應該知道先帝對您充滿期待,人生在世,『執著』這個
格有時是福,有時是禍,端看您執著的是什麼。”唐世齡呵呵笑道:“王爺這時候像是為人師、為人父的
覺了,可是這麼多年了,本太子能聽到王爺的教導實在是太少了,一時間還不大能明白王爺話中的意思。王爺,恕不遠送,別
本太子再說出更難聽的話來。”唐川不語,最後轉身向外走,在要跨出門坎前忽然站住,扶著門微微回頭,“我曾經答應過先帝、答應過先皇后,無論遇到什麼變故,都一定會輔佐殿下做一位明君。我想,這也是殿下的心願。”唐世齡微微昂起頭,“我的心願是和千顏在一起,一生一世、白頭到老,讓她陪我守著詔河江山,一起接受萬民的朝拜。”唐川將目光轉向方千顏,問道:“這也是方姑娘的心願嗎?”方千顏聽著唐世齡的告白,心
澎湃,一個女人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有個男人肯當眾說他最愛的是你。她本想著在唐川面前總不能讓唐世齡丟臉,但是當她剛剛張口說出“當然”這個詞的時候,卻見唐川一臉的鄙夷輕蔑,眼神裡都是寒意。
她的心一沉,卻因為這一瞬間的遲疑,唐川沒有等她回答便轉身走了。
唐世齡緊緊握住她的手,咬著牙說:“你別怕,我就算當不了皇帝,也不會讓你吃虧,大不了我們這一戰若失敗了,就跡天涯去。”方千顏仰起臉,看著已經比自己高了不少個頭的唐世齡,她的眼神中全是濃濃的情意,溫柔得彷佛要滴出水來。忽然間,她一把按住唐世齡的頭,將自己的
死命的印上去。
唐世齡還沒有準備好,就覺到她的小舌已經探入口中,他呻
一聲,一把將她抱起,深深的回吻。
方千顏抵死纏綿的往他懷中鑽,熾熱得好像要把兩個人都燒起來。
唐世齡著氣,不解地問她,“你今天是怎麼回事…”
“殿下之愛,奴婢怕無以為報,一生一世我從不敢想,每一夕之歡已是上天眷顧、上天賜緣,宵一刻值千金,不能白白
費。”她嬌嗔著,眼中沒了剛才的悵然,全是妖媚的笑意。
唐世齡本來就黏她,今天適逢來找她時無意間碰到唐川,聽到唐川用重話壓她,心中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她,恨不得將全天下的東西都拿來堆到她面前,做為賠禮。
今夜,兩人幾乎燒光了自己全部的熱情,而這段情的結局卻在今夜、在兩人的各自心中有了一個答案…
“唐川既然已經識破了這裡,那我們必須提早動手了。”那一夜,唐世齡斬釘截鐵地說。
“我要寫信給勤王,沒有虎符也沒什麼,本太子會寫手諭,讓他有自由調動兵馬的權力,那四個藩王到時候也會配合他,若是唐川有任何的反抗,他們就帶兵進京護本太子的駕!”
“尚未準備妥當的事,殿下貿然採取行動,可能會…”方千顏很為他憂心忡忡。
唐世齡嘴角上挑,“再準備下去又能怎樣?他有他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本來還想陪他再玩一兩年,但是偏偏他要現在跳出來賣自己的聰明,那我豈能再容他?”
“他今會來找我,殿下沒想過是為了什麼事嗎?”方千顏披衣而起,剛才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突然,她的頭髮散亂一片,髮釵都是亂的,甚至扎到了頭皮,很疼。
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她拾起桌上的一柄木梳慢悠悠地梳著頭。她是別人眼中的妲己和褒姒?真好笑,她的梳子可是桃木的,據說桃木能降妖伏魔,那她應該出原形了吧?
她對著鏡子莫名其妙的笑的樣子,讓唐世齡覺得很不舒服,也翻身坐起,來到她身後,圈住她的肩膀,低聲說道:“他是為了借你來向我示威,他想告訴我,他知道我們在做什麼,他不採取行動,是給我們面子。”方千顏搖搖頭,“似乎不完全是如此。他今天應該還有別的話要說,否則以他的身分,何必親自來找我?找人封了綺夢居,把我直接拉去刑部問話就好了,他遮遮掩掩孤身前來,就是不想被別人知道,可惜殿下來得突然,把他後面要說的話都打斷了。”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以為他能說出什麼話來?不用信他!”唐世齡冷冷道,“等我把他關到天牢裡去,隨他去嘮叨,看還有誰能聽他的話!”她對著鏡子中兩個人的身影微微一笑,“好,殿下說什麼都好。對了,後天是奴婢的生辰,奴婢想和殿下討一件禮物,殿下舍不捨得給?”他咬著她的耳垂,喃喃說道:“我都把自己給你了,還有什麼是我不捨得給你的?你想要什麼?我只怕你什麼都不要,怎會怕你要什麼?”
“我想要一盞宮燈。”她的要求出乎唐世齡的意料,“宮燈?”
“對,就是奴婢掛在追雲殿正殿門前的那盞六角宮燈。奴婢很喜歡它,不知道可不可以要來做禮物?”
“一盞宮燈而已,算得了什麼?”唐世齡笑道,“只要你願意,千盞萬盞宮燈我也都送你。但是那天,你要自己到追雲殿來拿。”
“好。”方千顏笑著往後一倒,倒在他的懷中,“我應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吧?奴婢這一生,真的再無所求了。”
“不,你要求的還沒有真正到來,後面我們會有更幸福的子可過。千顏,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高興母后當年把你送到我面前。”他喃喃說著,每一個字彷佛都含著水霧,溫柔得能把人的心都化成水。
忽然間,方千顏的眼角滑落一滴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