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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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家子人不清怎麼回事,就這麼稀哩糊塗地混著,反正還在按月開著工資,倒也無慮無憂。
從行政歸口而言,與城裡溝通可以有了直通車。花上幾個大錢,找找關係,就可以挪騰到總公司或直屬單位個位置,然後舉家遷往城裡,成為真正的城裡人。
大元總公司的總部設在慶城市中心區紅旗鎮鎮西,大部分下屬單位都在紅旗鎮附近。中心區紅旗鎮北是慶城市政府所在地,是慶城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紅旗鎮南是中心區區政府所在地,與市政府就隔一條鐵路,因此,紅旗鎮在慶城舉足輕重,素有慶城中心鎮之說。實質上講,進了大元總公司機關直屬單位或下屬單位,就等於進到市區了,這對於一心想上城裡生活的五七家子人來說,無疑是一個天賜良機。
以前,五七家子的子弟們,只能在五七家子牧場就地安排就業,成批成批地成為國營牧場職工,與石油企業和市政企業之間的往來調動是相當相當困難的。現在則不同了,可以憑著新變的城市戶口,享受起城裡孩子招工安置和報考石油企業自辦的技工學校,成為油田企業的固定職工。
慶城是全國聞名的油城,有市政與油田之分,市政企業工資、勞保、福利待遇與油田企業相差甚遠,為此,上油田企業,自然成了首選。大元總公司屬於市政單位,份量自然要輕得多。
過去,油田企業招收技工學校的準職工,都是直接面向城裡有城市戶口的子弟們,這是五七家子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一直以為這事只是天上的事,與己無關。五七家子牧場理論上講,已經悄然之間融匯於大城市的洪之中,但
據歸口協議條款上的直接體現,就是五七家子的子弟們可以與城裡孩子享受一樣的招工、招考待遇。單就這個機會而言,當是因禍得福,真可謂“
翁失馬,焉知禍福。”真是天上掉下餡過來,讓五七家子人驚喜
狂似瘋。這消息一經確認,著實讓五七家子人象過年般鬧騰了一大陣子。好事的人,斂了許多份子,湊了一千來塊錢,在小廣場上整整唱了三天大戲,十里八村的都來湊熱鬧,比過大年都熱鬧幾分。
五七家子人揚眉吐氣,以為從此可以伸出頭來做人了,然而,畢竟是塵歸塵,土歸土,受益的僅僅是數量有限的孩子們,老人們仍然沒有什麼太大的改變,到頭來,還是與真正的城裡人差了一大截子,就是比起總公司下屬的直屬單位來,也還是要矮上幾分,依然被人當做“大屯子人”來看待,得一些子弟們寧可說是農村的,也不願承認是五七家子的,害怕人家用如刀的眼光把身上所有的尊嚴颳得一乾二淨。因此,五七家子人以進城務工和進總公司機關以及下屬單位為榮,只要出了五七家子,到城裡任何單位謀個差事,安置好家,過上城裡生活,那才是真正的城裡人,才可以真正的抬起頭來做人。
(批:也難怪人們有如此做法,在中國,城鄉差別太懸殊了!)人人都是這麼想,尤其是一幫二十啷噹歲的後生們,整天就盼著招工,到處蒐集以為是招工試考的複習資料,廢寢忘食地溫習著,幾乎著了魔一樣。到處打聽招工信息,哪怕是關於招工的一個小道信息,也高興的夜不能寐,聚在一起討論半宿仍興致,希望來個機會就借橋過河,哪怕是工種孬一些,環境差一點,工資少些個,但總算撲騰出了五七家子,也就當是一種出人頭地了。
有一段時間裡,五七家子人曾把老王太太的話當做一個出人頭地的標準。說到老王太太的話,這裡還有一個典故。
老王太太有個還算象模象樣的閨女,到了二十四五歲上,也沒找個稱心如意的郎君。論長相,論身條,鄉里鄉親提親的還真不少,但都不入老王太太的法眼。老王太太一心樸實想找個城裡上班的女婿。一來二去的就推到二十八九歲了,連閨女都有些急了,整天與老王太太因這事計計擱擱,還私下會情郎,結果被老王太太一頓擀麵杖,打得鴛鴦兩分。閨女又急又委屈,揚言要喝葯要上吊,但老王太太就是能沉住氣,意志堅定,選婿條件堅決不變,大有不到黃河不死心之勢。終於,在八方求援的情況下,找了個在城裡當泥瓦匠的男人相了親。這男人其貌不揚,三十來歲年紀,實在沒啥出眾之處,可城裡人派頭十足。稀疏的頭髮梳的油光錚亮,西裝革履,脖子上繫了花條條,象個大富翁好有錢的模樣,眼皮一耷拉,
都沒
一下捧場的左鄰右舍與老親少友。
老王太太樂得合不攏嘴,老臉上綻開了花,弓著,疊著背,陪著笑臉,殺雞宰羊,大宴諸親,之後把滿心歡快卻還裝做害羞的寶貝閨女,硬
到人家的車裡給拉跑了,後來就成了城裡泥瓦匠的媳婦。每次回到五七家子,小倆口子打扮入時且趾高氣揚的招搖過市,你上趕子與她打個招呼,她只是“哼”一聲愛搭不理就昂頭而去。儘管背地裡罵人家是“土包子”開花,但看那滿足而得意的樣子,著實讓人嫉妒發狂的同時,
到自己委實活得有些累,只能仰天長嘆:“真是人比人得死呀!”於是乎,太有正事的老王太太,成了僅次於老陸太太之後五七家子的又一風雲人物,倍受五七家子人的尊重,成了各家各戶學習的榜樣,仿效的楷模。自然,老王太太有得意的心得,逢人便講:“孩子,出去吧,在五七家子,混不出個人模鬼樣來,就是在城裡淘廁所,也比在五七家子風光啊!鬧市裡要飯的乞丐,都比鄉下的財主高三分!”(批:這話一點不假)這話聽在任何人的耳朵裡都如針扎心般難受,恨不能立馬生雙翅飛出五七家子。
然而,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或多或少地少不了一種即想走,又有些留戀的覺,老一輩子人這種情結更強烈些,畢竟生養在五七家子幾十年了。
年輕人的心已長了草,想法更直接些,出不了五七家子那是小子沒能耐,但萬有個機會,還是蹦達出去吧。哪裡是最好的,哪裡才是應該奔去並安身的樂土。
人往高處走,鳥往亮處飛,這也無可厚非。好長一段時間,這個話題成了五七家子人茶前飯後的話題。
老的叨咕著生養之地的大地恩情,小的惦念著外邊美好的樂土。事實上,老人們的心情也是很矛盾的,雖說是盼望兒女們脫離五七家子,能有個好歸宿,但幾十年的情,不是一夜之間就會蕩然無存。心有不甘,但又無力來改變些什麼。五七家子不僅已無人過問,帶死不活地殘
著,卻還哄哄揚揚的傳出這裡已經賣給油田開發總公司了,要集體動遷,可能會給倆錢,人還不給安置,鬧得人心惶惶,聚到一起,沒別的說的,就是討論五七家子的前景,不說還好,一說個個沮喪,悲觀透頂。
可也是,若不是派出所的民警來抓人辦案,一年到頭看不見政府的人,也沒見誰能聽聽廣播看看電視就能吃透政策的走向。中國的政策,好似三伏的天,變化太快,誰也說不準將來會是個啥樣,若是聽分公司的頭頭們叫喚那幾聲,還不如聽公雞打鳴。再看分公司的大小頭頭們,自打賣光了土地和牲口後,好象沒啥可乾的了,整天扎堆地麻將,再不就是上大紅房子鎮上的飯店裡喝的醉不成樣,有時還開著輛破吉普車,拉著幾個頭頭,上區裡和市裡頭鬼混一通,摟著濃裝豔裹的風騒娘們兒吃喝玩樂。五七家子看來是沒指望了,這真是讓人愁得慌啊!
“既然有了機會,就讓小的們去吧。去心留不住。興許,會闖出一片天地來,給五七家子掙個名頭回來,就算墳瑩地冒了清氣!這都是說不準的事。”陸永澤和老陸太太就是這麼想的,而且逢人就這麼說。大夥認為陸永澤和老陸太太的話雖說無奈,但有道理,一致贊成,心裡各自有了譜。
在五七家子牧場開了一輩子汽車的陸永澤,在五七家子頗有聲望,是出了名的本分人,是個實幹家,當了多年入黨積極分子,終於在五七家子沒活幹時有些沮喪了。
陸永澤人品很好,並有一手遠近聞名的修車技術,眼見著五七家子將分崩離析,市裡馬上有許多修車單位向他伸出了橄欖枝。
兢兢業業的老公僕,失望之餘,不得不考慮起自己的將來。最近一個勁地跑城裡,和幾家大些的汽車修理廠討價還價。一句話,不想接受聘請享受高薪待遇,就想把工資關係和戶口落到城裡,不改變全民職工質,把家搬到市裡去。
陸永澤有時說話不搶上風頭,只好讓老伴出馬。老陸太太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沒費多大勁就把陸永澤的工作理順得有了眉目,並且完全是按著即定方向發展。
老陸太太是個勤勞並要強了一輩子的人,把個家持的無人不羨,走在當街,哪個不景仰三分?
老陸太太在五七家子聲名蓋人,威望首屈一指,過子是一方面,主要是把姑娘陸青青送到城裡後,把工作、對象、樓房安排的妥妥當當,被一大溜轎車風風光光娶走的第一人。這是老陸太太一生最得意的傑作,一向愛在五七家子搶上風頭的老王太太都得讓上三分。
老陸太太是開明的,對五七家子的現狀看得明白,下了走的決定,一意支持老伴離開五七家子,親自出馬幫老伴到城裡打點打點,只待老伴工作一落實,福利房一分到手,馬上進城,不想在五七家子多待一天。
陸家家境不錯,在五七家子當屬上等人家。女兒風光嫁到城裡了,陸永澤也將調到城裡去幹老本行,修理廠廠長親口許諾給一套高級平房。老陸太太還攢了一筆錢,憋足勁要到市裡開個大酒店,一切都算順風順水,現在只剩兒子陸一平的工作沒有落實了。
頭幾年兩位老人還不太上心,隨著兒子大了,想法自然增多,也就愁上心頭。於是,老陸太太給城裡的姑娘下了死令,務必在近期給陸一平把工作的事擺平。
老陸太太清楚,在大元總公司當審計處長的女婿周海洋有這個能力。
姑娘、姑爺聳然動容,恭恭敬敬地做了向天保證般的承諾,這讓二位老人放寬了心。可是,這個不安分出名的陸一平,卻越來越不讓老人寬心,甚至有些擔心。
雲鵬、雲程是個劣跡名聲在外的人物,本分人家的孩子,無不避之若虎狼,他不,一天天的與“雲氏兄弟”混得火熱,還自稱是雲鵬的軍師,與徐山一夥打架不斷。
有人曾來陸家好心地勸陸一平離開雲鵬,誰家好孩子與雲鵬打道?可是,陸一平不肯,也不聽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