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射以觀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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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嘯在家幹什麼?”
“他還能幹什麼,籌備娶淮南翁主唄。”韓嫣撇了撇嘴,語氣中有些說不出的意味。
天子回頭看看他,嘴角微挑,帶了幾分譏誚。他知道韓嫣與梁嘯談不來,不過韓嫣不像嚴助那麼張揚,以為讀過幾部書,做了天子近臣就能目空一切。也許是因為長年在宮中的緣故,他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張揚,什麼時候必須收斂。
所以,他可以不把江都烈王劉非放在眼裡,卻不會主動去惹梁嘯。即使對梁嘯有意見,也會藏在心裡,只在他面前展那麼一點,而且恰到好處,讓人心生憐惜,卻不至於產生惡
。
“嚴助、朱買臣死了,枚皋又出使羌中未歸,宮裡有些冷清啊。”天子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最近事情又多,想出宮一趟都不出時間,著實有些苦悶。”韓嫣眼珠一轉,隨即明白了天子的意思。不過,他並不願意梁嘯因此入宮侍衛。
“長安城最近來了很多遊歷的士子,不少人上書求進,陛下何不從中挑選一些才德可觀的人入宮,襄贊機務?”天子輕哼了一聲:“那些文士,縱然學富五車,也不過是高談闊論,不切實務,能襄贊什麼?”覺到天子的不快,韓嫣並不緊張。他笑道:“陛下,也不是所有的文士都不切實務,只是沒機會展示罷了。如今長安城裡最熱門的話題是奇技
巧,他們自然談天說地,不著邊際。如果由陛下出題,問以當世時務,豈能找不到有見識的人才?梁嘯是江都國人,都能經略邊務。生於斯,長於斯的人反倒不能?”天子沉
片刻,覺得韓嫣說得有理。臉
稍霽。
“再者,匈奴犯邊。他們有切身之痛。陛下若發兵征討,靖邊定亂,他們必然全力以赴,不會有居功自滿,置身事外。”天子眉頭一顫,臉有些不快。韓嫣這句話戳中了他的痛點。梁嘯寧願種菜,也不願意出征,雖說
本原因在於他的壓制。但梁嘯的反擊讓他很不舒服,總有種被辜負的失落
。
“有道理,你去找王恢來,確定幾個最要緊的邊務,作為題目,策問天下。”
“唯!”韓嫣笑嘻嘻的去了,安排人去傳王恢來見。
天子站在廊下,想了很久,忽然發現自己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不皺了皺眉。
“霍去病呢?”郭舍人從角落裡站了起來。
“陛下。霍去病有些子沒進宮了。聽說,他在習
?”
“習?習
為什麼就不進宮,宮裡沒有習
的地方麼?”
“呃——”郭舍人猶豫了片刻。言又止。
天子見了,更加不快,讓郭舍人去將霍去病找來。郭舍人去了,半天也沒回來,直到天子等得不耐,郭舍人才拽著霍去病入殿。見霍去病一臉的不樂意,天子哭笑不得,故意虎著臉道:“你在忙什麼,為何數不見蹤影?”
“我…我在閉關。”
“閉關?”天子啞然失笑。
“怎麼。你想做高手麼?”霍去病想了想,把想拜梁嘯為師。卻被梁嘯拒絕,轉而推薦給桓遠。而桓遠也要考察他的事情說了一遍。天子聽了,也是好奇不已。他讓霍去病演示了一番,愣是沒看出什麼奧妙來。
“你確定這是桓遠所傳的開弓式?”天子問道:“我看和常人所用的不太一樣啊。”霍去病說道:“我原本也有些懷疑,不過樑家部曲訓練,都是用這種開弓式。”天子思索片刻。
“那他們練得如何?”
“每個人的天資不同,用功程度不一,效果也大相徑庭。有進步明顯的,也有不明顯的。”天子覺得有些怪異。
“你這說話的口氣怎麼和梁嘯差不多?”
“有麼?”霍去病也非常詫異。他自己可沒覺到這一點。
天子怒了。
“梁嘯在搞什麼鬼?傳他入宮,朕要當面問個明白。”見天子發怒,韓嫣正中下懷,立刻主動請纓,去梁家傳詔。
——梁嘯正在家忙活。婚期將近,諸多事宜都要他確認。老孃梁媌說,他如今已經不普通人,娶的更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大意不得。若是出了差錯,不僅會被淮南王看不起,也會被其他貴人笑話。
梁嘯覺得壓力山大。他對這些禮儀制度很生疏,真正的貴族結婚是什麼樣子,他也沒見過,他身邊也沒有這樣的人。他經常跑過去問劉陵,遺憾的是劉陵雖然是個真正的貴族,但是對這些禮儀也是一知半解。
大姑娘上花轎,她也是頭一回啊。
這時候天子召他入宮,梁嘯的內心其實是拒絕的。不過,他也清楚,天子也是個明白人,如果沒有重要的事,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他立刻收拾了一下,換上正式的衣服,騎上馬,直奔未央宮。
他家離未央宮北門很近,也就是幾步路的事。可是進了未央宮門還有好幾裡才到承明殿,不騎馬不行。
天子一肚子的怒氣,就等著梁嘯來,可是一看到梁嘯乘馬而來,提著衣襬,一路小跑地入殿,跑得額頭汗津津的,他又笑了。
“這麼匆忙,也不怕御史彈劾你宮中失禮?”梁嘯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陛下有詔,臣也顧不得了。”
“在家忙什麼?”梁嘯愕然。你心急火燎的派人召我入宮,就問這事?我在家忙什麼,你能不知道?我就不相信你沒派人關心我在幹什麼。
“籌辦婚事。”梁嘯心裡罵娘,卻還是老老實實的說道:“這兩天被禮儀的事折騰得夠嗆。臣讀書少,真不知道這封君結婚應該是什麼程。這不,正在和淮南王府商量呢。”
“現在後悔了吧?當初如果和董公多讀些事,何至於如此。”天子盡情嘲諷。
“所以說,不讀書,不學無術,還是不行的。沐猴而冠,不足與言。”梁嘯臉頰了兩下,無言以對。天子的情緒不太對。他這是拿我師承項羽開玩笑,還是因為我對董仲舒不敬?梁嘯想了想,故意嘆了一口氣。
“這個…臣其實也知道一些儒家之禮,可是…臣學不起。”
“學不起?”天子愣住了。不會就不會,說什麼學不起?
“是的。”梁嘯攤攤手。
“臣聽說,陛下當初娶陳皇后,聘禮僅黃金就用了兩萬斤?”天子點點頭。
“陛下是天子,臣只是一個封君,一個天,一個地,不可相提並論。可淮南翁主是王女,和陳皇后的出身相似,臣該怎麼辦,應該出多少聘禮?兩千金,五千金,還是一萬金?不瞞陛下說,臣把所有的家底都掏空,只有兩千五百金。這聘禮一送,臣連辦酒的錢都沒有了。”看著梁嘯掰著手指頭算賬,天子既有些驚訝,又覺得有趣。他是結過婚,可是這些事不用他心,該怎麼辦,要花多少錢,都有專門的人去安排。他只要聽從指揮就行了。他當時才十來歲,懂什麼啊。
看著梁嘯為結婚的事發愁,他覺到了一種實實在在的生活。這才是結婚啊,自己那個純屬儀式,像個傀儡似的被人調來調去,不僅不知其所以然,連其然都不知。現在讓他說各種禮儀,他一樣抓瞎。
天子聽得津津有味,一時忘了正題。站在天子身後的韓嫣卻有些著急。他等著看天子責備梁嘯禍害霍去病的事呢,哪有興趣聽梁嘯訴苦。你一個庶民,能娶翁主已經是天大的福分,還好意思在這裡哭窮?你想幹什麼,難道要借錢不成?
“陛下…”韓嫣扯了扯天子的手肘,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霍去病。
天子這才想起來召梁嘯入宮的用意,連忙咳嗽一聲,打斷了梁嘯。
“這個…你結婚的事,等會兒再說。霍去病是怎麼回事,怎麼成了桓遠的弟子?”
“霍去病?”梁嘯瞅了一眼撅著嘴,低著頭的霍去病,連忙解釋道:“陛下誤會了。他還不是我師傅的弟子。”他又仔細眨了霍去病兩眼,笑道:“我估計他最後也成不了。”
“為什麼?”霍去病抬起頭,焦急地叫道。
“因為以你目前的進度,百之內,你
本不可能達到我師傅的要求。”梁嘯抬起手,示意霍去病不要急著反駁,臉
微沉。
“你這兩天摸弓了吧?”
“呃——”霍去病啞口無言,神情窘迫。
“想試試自己有沒有進步?”霍去病翻了翻眼睛,求助的看向天子。天子奇道:“他不是習麼,為什麼不能摸弓?”梁嘯冷冷地看了霍去病一眼,看得霍去病一哆嗦,卻又豎起了耳朵,凝神細聽。他和天子一樣,對百
內不能摸弓的要求非常不解,要不然也不會偷偷的破戒。現在有機會聽梁嘯解釋,他豈肯錯過。
梁嘯收回目光,躬身一拜。
“陛下,初習,習的是心意,通的是筋骨,在內不在外。如果拘泥於力,計較中與遠,則心神外馳,不免南轅北轍。況且他筋骨未成,妄求引強及遠,是捨本求本,不僅很難在
藝上有所成就,而且很容易落下
病,無異於以棟樑作柴薪,白白
費了這上好的資質。”天子若有所悟。
“這似乎和內聖外王的道理有些相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