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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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被攤在書案上的一大幅畫給引,他繞到書案之後,斂眸注視著筆墨仍新,應該才畫就不久的山水畫。

“這是…?!”他看著這畫覺得似曾相識,很快就知道這是數月前的祭天之行,他與她登上泰山之巔,往下遠眺,見天地廣闊浩瀚的景緻,此刻,他彷彿都還能見到她總是淡泊的神情,在立於天地之間時,閃爍著近乎痴的光芒。

“沒什麼,不過是前閒來無事,隨手畫了幾筆。”她揚笑笑,隨手從書架上挑了本書,坐到臨窗畔的圈椅上,翻看了數頁,但無心在文字之中,心神一恍,轉眸望著窗外那一大片湛藍的天生。

她說隨手畫了幾筆嗎?律韜啞然失笑。

這話說得可真是謙虛,看著這一幅山水運筆神妙,瀟灑之中不失大氣,讓人彷彿重臨其境,回味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豪壯,一泉暖意從他的心底汩出,那筆墨一勾勒,一捻轉,矯若遊龍,婉若驚鴻。

他認得,這是她才有的運筆沒錯。

悉的氣韻教他心旌神動,揚起目光,凝視著她昂著首,被窗外天光剪得熠亮的側臉,心頭的暖意頓時涼了幾分。

她看似望著天,但他知道,她望著的是那天外之天--“芳菲殿”外,大得無窮無盡的天。

她的心,總是太高太遠,從來就不在這裡,不在他的身邊。

律韜眸在一瞬間晦暗不來,似是不經心的一個拂手,打翻了一旁的汝瓷筆洗,傾倒的水墨頃刻間將那一幅畫給染暈開來。

他沒有抬起頭面對她聽見聲響,回過首看著他的訝然表情,也沒看見當她目睹那幅畫被潤得漸漸不成樣子時,眼裡的不捨與哀傷,而他,只是再一次篤定自己曾經下定的決心。

就算,他這決定對她很殘忍,也不公平,但是,今生今世,他絕對不會給她一絲毫的機會,讓她從他的掌握之中逃脫。

她只能是他的人。

這輩子,這人只能是他的…

窮極無聊。

瓏兒坐在鳳座上,看著幾位進宮請安的宗親內眷們聊著她們的夫君孩子,聊著衣料緞子,聊著雲勝花鈿,以及哪家的胭脂水粉顏好,在她的心裡,卻只生出了這四個字當作想。

但她儀態之間,依然不失皇后的莊重優雅,聆聽著她們絮叨的風花雪月,只是抿著淺笑,卻是半字也不想應答。

前些子,進宮請安的親眷們尚且還言之有物,偶爾提及京城之中發生的大事,其中,她喜歡與戶部尚書的夫人談天。

戶部掌管朝廷的錢糧賦稅,皇室雖然富有天下,但是樣樣花用都要銀子,是以極倚重戶部官員的運籌帷幄;戶部尚書與夫人鶼鰈情深,雖說朝堂上的事情只是輕描淡寫對夫人說上幾句,但是他這位夫人極巧,往往一句話就能切中要點,到瓏兒面前,轉述起來也是字句生動,引人入勝。

但是,這幾,進宮請安的夫人們換了一批,瓏兒的心思很銳,不會以為這其中沒有巧妙的安排,只是不點破,因為有些事情,說穿了也沒用。

大概,是怕又有人在她面前進言,要她出面,力勸皇上大選吧!

其實那件事情,她也不是盡聽人言,而是她自覺身為一個無法為皇上孕誕後嗣的皇后,當然該為皇室的血脈傳承著想罷了!

想著,她在心裡徐徐地嘆了口氣,嬌顏不顯聲

“去讓小寧子過來。”她悄聲對小滿吩咐,“要他把那些吃飯拿手的傢伙一樣不落帶過來,有用得上的地方。”

“是。”小滿沒多話,轉頭去辦了。

片刻後,小寧子提著一木箱過來,一進殿門,看見幾位宗親夫人們都在場,有瞬間一楞,但是在看見他家娘娘的嫣然巧笑,幾句話將他梳頭的功夫說得出神入化,命他當場為幾位夫人示範,他立刻進入狀況,拿著從小生活在宮裡討師傅們歡心的花言巧語,很快就在皇后娘娘的恩允之下,讓幾位夫人圍著他說話,討教見習綰髮的功夫。

終於,少了那些女人們的聒噪,瓏兒頓覺耳邊清靜不少,她站起身,只攜了小滿走出正殿。

小滿飛快地從一旁宮婢手裡接過暖氅,為主子披上,隨著她走進園子裡,踩著黃石堆砌的階梯上了閣山,走進石山上的小綁裡。

瓏兒一路上靜默無語,行至小綁的扶欄前,在那一瞬間,一陣就連她自己都難說難明的鬱悶,幽幽地從心底湧了出來。

同樣是登高,但是,登泰山時,她望著是壯麗的山河,而在這閣山上,她卻只能看見“芳菲殿”殊勝的園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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