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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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魔纏攪得慌，別恨持得煞。離魂隨夢去，幾時得好事奔人來，一見了多才，口兒裡念，心兒裡愛，合是姻緣簿上該。

則為畫眉的張敞風，擲果的潘郎稔。…白樸《裴少俊牆頭馬上。南呂、一枝花》“我個人對於藝術這方面的追求是很嚴格、標準很高的，所以還請大將軍儘量全力配合，協助我完成這幅驚天動地、可歌可泣的曠世鉅作，以期後造福人群、德澤南地…”清晨，關陽方結束了演武場上的拳劍晨練，滿身大汗淋漓地緩步走回寢堂，才到門口就被花心“堵”住。

“講重點。”他目光復雜地注視著她，眸底似悲似喜似探索，喉頭微微嚥，可又強自抑住了，艱難地恢復一貫的冷視態度，言簡意賅地打斷她的話。

“我瞧大將軍現在一身汗珠在古銅肌上熱氣騰騰的模樣就極為秀可餐，散發出的致命男人味完全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所以還請大將軍你就坐在這兒不要動，最好單衣還能再把前襟鬆開大半，出壯的赤luo膛…”她越說越來勁兒，蠢蠢動的狗爪都要扒摸上去了。

關陽瞬間有種被登徒子上下其手yin笑調戲的覺，既是哭笑不得，又深深無奈，再一想到她若是他的小花，卻是幾時學壞走歪成這樣，他口便又是一陣心疼氣苦懊惱難當，眼底不自地飆出了洶洶殺氣。

可惜心大起狗膽包天的花心早免疫了，至多是把就要摸上那強壯結實肌的狗爪稍稍收回一點，臉上猥褻笑容還是未收斂，看得他面一陣鐵青，越發頭痛了。

“別做夢了。”他悶哼一聲。

“大將軍這是想反悔？”她嘿嘿笑著，“大丈夫說話不算話，當心小雞雞爛掉——”

“花心！你還能再口無遮攔一點嗎？”他一把搗住她的嘴巴，低沉的嗓音裡有一絲氣急敗壞。

那有什麼問題？她還能更下一點喲…

花心大半張臉蛋都被充滿男濃厚氣息的溫熱大掌緊緊捂著，情不自伸出小軟舌輕他的掌心，惹得他渾身一震，大手頓時像燙著了般火速收回。

“你、你光天化——堂堂姑娘家成何體統？”他那張清俊臉龐漲紅了，腦中也有個聲音咆哮陣陣——這不是他的小花，他純情粉糰子似的小花絕對不會崩壞成這樣，老天！

“那你早點束手就擒、乖乖被畫不就好了嗎？”她還理直氣壯，“非得要人來硬的，你口味很重欸，大將軍！”什麼叫作賊喊捉賊…

關陽的臉黑到都快能擰出墨汁子了。

“花姑娘，你大清早便到我表哥屋外撒潑糾纏，看來是鐵了心不把我們安南大將軍府的規矩當回事了？”一個雍容如珠玉的清雅身影嫋嫋婷婷，身後秀美侍女恭敬捧著食盒，在清晨曉中分花拂柳地款款而來。

關陽濃眉幾不可見地蹙起。

這一個兩個都拿他寢堂當花園逛了不成？花心這傢伙向來不守禮教，怎麼連自詡大家出身的“表小姐”都脫序踰矩了？

他忍不住瞪了花心一眼——都是你這壞丫頭當不良示範。

她被他瞪得一臉無辜——我又怎樣了我？

薛寶環來到他倆面前，生生看著他倆“眉來眼去”心下不由一陣發悶添堵，暗暗強嚥了口氣，面上溫和嫻雅地微笑，水靈眸光卻難掩犀利——盯的自然是人間敗類花心了。

“好說好說，我向來是很有做客人的自知之明的。”花心咧嘴樂了，吱吱笑道:“這點就不如寶小姐了，能這麼不把自己當客人，充扮主人扮得這般其樂無窮的，放眼整個南地，寶小姐也可算是第一人了，佩服佩服。”

“再如何，寶環與表哥有親，總是略勝花姑娘一籌的。”經過一夜修復，薛寶環果然又信心滿滿地展出她世家千金本，抿著兒輕輕笑，說不出的從容優雅。

“表姨母——喔，也就是關國公夫人，常常叮嚀我得好生照料表哥還有府中庶務諸事，花姑娘是客，我這主人多多關照一二也是分所應當。”關陽臉越發深沉，透出一絲不悅，擔心地瞥了花心一眼，連自己都未曾覺察到的不安。

在這一剎那，向來不理內院小事的他有股衝動想開口為她撐，不過心頭的忐忑甫起，話才湧到了嘴邊，就看見花心彎起的眉眼燦亮如朝陽，嘴角揚起，他冷峻眼神竟也不知不覺隨著她的笑容柔和了起來。

“這麼好？哎喲，那我可就不同您客氣了。”花心興致地捲袖至肘，一個箭步上前就勾住了薛寶環的手臂，“熱情奔放”地拖著便大剌剌往外走，“我正愁著沒把稱手的畫具料帶來，也不好意思央這府中之人去買呢。寶小姐，您這位『半主人』真真沒話說，太貼心了——那就勞駕您幫我抄份單子給您身邊這位一看就是辦事牢靠的大丫頭出門買去！”

“你這什麼——”薛寶環被她自來地這麼一勾一拖，腳下險險踉蹌，完美無缺的優雅笑容也有絲崩裂。

“我念您記著啊，我現下急需頭號排筆三支、二號排筆兩支、三號排筆兩支、大染兩支、中染兩支、小染四支、鬚眉八支、大著八支、小著六支、開面五支、柳條十支、箭頭朱三兩、南赭三兩、石黃三兩、藤黃三兩、石青三兩、廣黃四兩、廣花四兩、胭脂十片、大赤飛金五十帖、廣勻膠三兩、淨礬三兩…”她口齒如彈珠滾玉一溜兒地數說下去。

“等等——”

“還有頂細絹籮兩個、絹籮兩個、風爐一個、沙鍋大小兩個、新罐兩口、新水桶兩隻、一尺長白布口袋兩條、實地紗一丈、擔筆四支、大小缽六個、大碗五個、五寸白碟十個…”薛寶環聽得頭暈眼花，記都來不及記，又被她拉著扯著走，心裡又驚又怒又惶惑又茫然，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目光忍不住急巴巴求助地望向關陽。

關陽抱臂靜靜佇立在原地，面無表情，卻是要很努力才能勉強把頻頻上勾的嘴角扳回抿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