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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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計“攬權？”郭樸冷笑了一聲:“徐閣老這話，郭樸實難理解，難道說身為一省巡撫，看到同僚辜恩枉法，也只能作壁上觀，才叫不攬權？”徐階微笑搖頭:“若是旁人，老夫不會說這種話。潘季馴蒙聖恩巡撫廣東，不過區區半年，半年慢說是一省政務的接捋順，就是全省官員恐怕還都沒記呢，又哪來的閒情逸致管到人家按察使辦案上了，吳德興是老刑名了，退一步講，就算審案真有什麼紕漏或是枉法之事。他潘季馴一個書呆子，又豈能看得出來。”郭樸冷笑問道:“閣老這樣說，輔臣就更不解了。輔臣請問閣老，潘季馴為何要用吳德興的拿手本事，以刑名官司枉法，彈劾吳德興？”聽到郭樸以生冷的官腔和自己說話，徐階臉又陰鬱了一下，微笑道:“很簡單，他這是想告訴朝廷，廣東藩臬嚴重不合，想讓朝廷換掉吳德興。這也就是老夫剛才說潘季馴攬權的緣由。潘季馴一定是手伸的太長了，因此吳德興才和他鬧崩了，哼潘季馴剛到廣東沒多久，就得藩臬不合，為官這麼多年，難道不知曉這是做疆臣的大忌嗎？照理來說，老夫應以內閣的名義訓斥他。但念在潘季馴為官素有政聲，因此留不，也是希望他能因此有所醒悟。”郭樸站起身來，躬身冷笑道:“輔臣不敢苟同閣老的見解。恰恰相反，輔臣倒以為，潘季馴用這樣的罪名彈劾廣東按察使吳德興，正是因為潘季馴掌握了吳德興確鑿的罪證。身為主管一省刑名的按察使，竟然讓不懂刑名審案的巡撫抓到罪證。可想而之吳德興已到何等放形骸無所顧忌的程度了更可想而知，有這樣辜恩枉法的按察使，廣東全省府州縣的冤獄該何其之重，民生該何其之苦吳德興能如此不顧忌行跡，肆意妄為，絕不可能僅僅就這兩件冤案，背後恐怕還有更聳人聽聞的大案沒浮出水面。輔臣以為，應派御史巡按廣東，查明吳德興及其黨羽種種不法所為，肅清廣東吏治還廣東百姓頭上青天。”徐階臉一變，眼閃過一抹驚怒，沉聲道:“無端驟起大獄，清查一省官員，必會導致廣東政局不穩，若查出罪證倒還好說，若是查不出來，起廣東全省官員不滿，鬧出事來，郭閣老，這個罪責你我誰來承擔？”郭樸冷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身為朝廷官員就應該有這個覺悟，無事還怕查嗎？更何況縱然查錯，也決不姑息養”郭樸伸手拿起徐階書案上的潘季馴奏本，躬身道:“徐閣老放心，這道本由我郭樸一人上，縱有什麼差錯，郭樸一人承擔”徐階驚怒的看著郭樸:“你，”放肆兩個字已到了口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

郭樸躬身道:“輔臣告退”轉身走向門口。

“慢”徐階揚聲道。

郭樸站住腳步，嘴角閃過一絲鄙夷的冷笑，慢慢轉身，躬身問道:“徐閣老還有何教誨？”徐階眼閃動著異，低沉的問道:“昨晚裕王殿下身子可好？”郭樸淡淡一笑，躬身道:“回徐閣老，裕王殿下這段子在靜心齋調養心，身子骨可是大有起，昨晚晚膳還多進了一碗紅棗小米羹和一個蔥油花捲。”徐階身子一顫，臉微泛白，眼出複雜之，拱手，低沉道:“多承相告，老夫聽聞殿下身體康健，心甚是高興。殿下身子骨大好，是我大明之福。還有質夫，奏本還是再緩緩吧，聖上正在行齋醮大典，幾位司禮秉筆都在萬壽宮服侍聖上，這段時都不會出來接奏本的。”郭樸躬身道:“多承徐閣老指教，奏本輔臣自有法子送到皇上手。”徐階臉又是一變，驚疑的看著郭樸，嘴輕動，無聲的說道:“馮保？”郭樸瞧了一眼徐階，轉身來到門口，推開值房的門走了出去，隨即值房的門又無聲關閉了。

徐階怔怔地瞧著房門，嘴角輕動，眼出悲憤之，猛地抬手一拍:“老夫絕不能讓爾等宵小之輩毀了老夫的清譽”徐階慢慢閉上雙目，臉上的輕微顫抖著，半晌，慢慢睜開，傷的輕聲道:“殿下，你真要棄老臣如蔽履嗎？”臉上閃過不甘之，輕吁了一口氣，面恢復了正常，慢慢坐下，揚聲道:“來人”值房的門無聲開啟，一名頭戴平巾，身穿青曳衫的聽事躬身進入值房:“請閣老吩咐。”

“去請李閣老來”

“是。”聽事躬身退到門口，轉身出去了。

徐階臉上出一抹冷笑，瞧了一眼留的奏本，將御賜的水晶石花鏡戴上，抬手從旁邊高高摞著的奏本上拿下一道奏本，又從筆架上拿起筆，低頭審閱著奏本…

郭樸手裡握著奏本快步出了內閣的院子，沿著紅牆甬道急匆匆向西苑宮行去。

半個時辰後，輔值房的門打開，徐階和李芳同時走出，徐階抱拳道:“子實兄，一切拜託了。”李芳笑著點點頭:“閣老放心吧。”剛要邁步，徐階道:“子實兄坐我的輿轎，”李芳眼神瞧了一下其他值房，微笑搖搖頭，快步向院外走去。

徐階深深地瞧著李芳瘦削的背影，眼湧動著濃濃的之。片刻，收回目光，掃視了一下其他房門緊閉的值房，靜默了片刻，轉身走回房內。

袁煒停下筆，抬眼瞧了一眼值房掉漆的豎欞紅木大窗，玩味的一笑，輕聲道:“暴風驟雨恐怕只在頃刻之間了”話音剛落，袁煒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急忙放下筆，掏出官袖內的絲巾握住嘴，半晌，咳聲漸止，袁煒張開手裡的絲巾，雪白的絲巾上落滿了血漬，仿若一大朵綻放的梅花一般。袁煒瞧著血漬，臉上出苦笑，喃喃道:“天意乎？命數乎？”通明殿大坪上到處瀰漫著隨風吹飄過來的上等檀香味道，遠遠地郭樸著絢麗的落餘暉急匆匆飛奔而來，來到丹樨前並沒停留，快步上了漢白玉丹樨，站在殿門前，低頭瞧著手裡握著的奏本，清晰的覺到奏本的邊角已被手心的汗水浸溼了，嘴角出得意的笑意，但稍顯即逝，匆匆整理了一下衣冠，抬著厚重的硃紅殿門。

“我說這是誰呀？如此的不懂規矩，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子，要找死也不是這麼個找死法”殿門內傳出驚怒尖厲的聲音。

片刻，硃紅宮門出低沉的顫音開啟了一角，一名頭戴平巾的聽事滿臉怒沒好氣的探頭出來，瞧見站在門前的郭樸，臉上的怒瞬間燦爛，滿臉帶著懼意的諂媚笑容，點頭哈道:“不知曉是郭閣老，小的言語冒犯，還請閣老恕罪。”郭樸罕有的溫和一笑，大度道:“不知者無罪，有勞小公公代為通稟馮公公，就說郭樸有緊急要事求見。”小聽事一愣，吃驚不敢置信的瞧著郭樸，受寵若驚的忙點點頭:“郭、郭閣老請稍待，小的這就去通稟。”急忙關上了殿門，狐疑地搖搖頭，便快步穿過空曠的大殿，邊喃喃道:“今兒真是了，河南毬竟然會說人話了，還管我叫小公公？”小聽事搖著腦袋，呲牙笑著，出了通明殿，快步下了臺階，在煙霧繚繞仿若祥雲滾滾的蹕道上快步走向萬壽宮。

落餘輝揮灑到萬壽宮大坪出絢麗的氤氳霞光，真如仙境一般。萬壽宮大坪煙霧繚繞若隱若現小道童和宮女們絕透著青稚的臉孔，一陣陣拉著長音的道歌在煙霧內仿若一大群蒼蠅在嗡嗡作響。

小聽事來到丹樨前，眼神敬畏的瞧著丹樨上隨風招展的畫著星辰祥獸圖案的各種道教幡旗，踮了踮腳跟，探頭向丹樨上瞧了一眼，依稀瞧到藍道行等御封的所謂真人手持黑透亮的桃木劍，腳踩罡步正在作法。

小聽事悄悄伸了一下舌頭，猶豫了片刻，將手捂住嘴，幾聲清脆的黃鶯叫聲響起。

叫聲剛落下，守在萬壽宮殿門前的少監飛奔過來，眯著眼瞧了半天，才瞧清躲在冒著濃煙的三足圓鼎旁的小聽事，快步下了丹樨，沒好氣的抬腳給了小聽事一腳:“你他孃的找死啊也不瞅瞅這是什麼時候，主子萬歲爺正在裡面仙魂出竅，遨遊宇宙八荒呢，你要是驚了駕，你就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得”小聽事賠笑翻身跪倒:“小兔子見過三叔。”少監眼閃過疼愛之，臉依舊陰沉著，低聲喝道:“說吧，殿外是哪個趕著投胎的？”小聽事賠笑低聲道:“是那個瞧咱們不順眼，好像咱們欠他銀子的河南毬閣老。”

“郭樸？”少監一愣，嘴角出一抹陰的笑意:“是求見馮公公吧？這兩他倒是和馮公公走得近啊，不曉得在什麼玄虛。”小聽事滿臉堆笑，使勁點頭:“三叔敢莫是服侍主子萬歲爺，也沾了仙氣，有了未卜先知的本事，不然怎麼會知曉那河南毬是來找二祖宗的。”少監得意的一笑，緊接著臉一變，低聲喝道:“小兔子，不想哪天沒了腦袋，河南毬這三字，這輩子都不要再從口裡說出來。”小聽事滿臉堆笑的臉簾一變，驚恐的直點頭:“我記住了，多謝三叔救命。郭閣老說，他有緊急要事求見馮公公。”少監又怪異的一笑，轉身噔噔噔上了丹樨，來到萬壽宮殿門口，藉著綠翡翠大肚蟾蜍嘴裡噴出的檀香菸霧，悄悄探頭瞧向殿內左側靠門的過道邊，用各種上品美玉鑲嵌出山水圖案的巨大屏風前盤膝端坐的馮保。

盤膝端坐在明黃蒲團上的馮保一臉肅穆，但微眯著的一雙眼不時掃向殿門。

少監的舉動落到馮保眼，馮保雙目慢慢睜開，悄悄瞧向被宮女們圍在間的三層純金臺上，手拈法訣，閉著雙目，盤膝端坐的大統。

馮保瞧了片刻，慢慢站起身來，腳下無聲的來到殿門前，微躬身藉著噴湧的檀香濃煙出了殿門，快步來到丹樨前，木著臉，低聲問道:“什麼事？”少監慌忙諂笑道:“閣臣郭樸說有緊急要事求見乾爹。”馮保面無表情的抬眼望向仿若被祥雲遮擋住的通明殿，眼閃過一抹狡詐的寒光，點點頭，低聲道:“盯著點，萬一主子找我，馬上來報”

“乾爹放心，兒子一定不眨眼的盯著。”少監諂笑著低聲說道。馮保快步下了丹樨，消失在繚繞的煙霧內。

萬壽宮三層純金臺上，大統慢慢睜開眼，瞧著殿門外，嘴角出一絲玩味陰森的笑意，目光慢慢收回，掃視了一眼馮保坐著的明黃蒲團，又閉上了雙目。

通明殿開啟，馮保滿面風走了出來，拱手道:“郭閣老。”郭樸急忙綻顏笑道:“馮公公。”馮保笑透著疑問:“郭閣老這是？”郭樸急忙雙手將奏本遞了過去，低聲笑道:“拜託馮公公了。”馮保瞟了一眼奏本，面有難，笑道:“郭閣老，若不是什麼事關朝廷安危的緊急軍務，咱家還是勸您等兩天吧。如今可真不是遞本子的時候。驚了主子萬歲爺的仙修，你我都吃罪不起。”

“馮公公，你還是先瞧一眼吧。”郭樸玩味的笑道。

馮保故作狐疑的瞧向郭樸雙手遞過來的奏本，心裡暗自一笑，景王殿下的妙計成了身子故意一震，驚喜的一把奪過奏本，低聲問道:“到手了？郭閣老好本事，王爺怎麼說？”郭樸猶豫著笑道:“裕王殿下還不知曉，我打算先遞了奏本，再對王爺說。”馮保一愣，玩味的瞧著郭樸，臉慢慢冷了下來，尖細著嗓子說道:“郭閣老，你這樣說就是不拿咱家當自己人了？”郭樸心裡暗自鄙夷，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跟本官論情。但臉上出驚訝的笑意:“馮公公何出此言啊？”馮保冷笑了一聲，將奏本又回郭樸手裡:“郭閣老，你還是另請高明吧，主子萬歲爺那裡離不開人，咱家告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