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嗡嗡作響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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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風裝置變成眼下這種樣子的道理也就在於此。把它搞壞,那是非如此不可的。這樣“希伯奈特”才不致逸散過快。實際上,最先搞壞的可能就是通風裝置。搞壞電視電話使他孤立無援;把門堵死使他出不去;沒有燈又造成一種恐怖。好小子!
他哼了一聲。既然是朋友搞的,對這種事就不能太認真。玩笑畢竟是玩笑。現在他想要破門而出以了結這事。此念一起,他身上那些訓練有素的肌變來了勁,不過,來勁也是白搭。因為,造門時就考慮到要經受得住原子彈的爆炸。見鬼的傳統!
但是,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個解決的辦法。他可不能讓這些傢伙就那麼算了。首先,他得找個燈,找個真正的燈,而不是電視電話那種既挪不動,又解決不了問題的微弱光亮。這個不成問題,壁櫥裡有一隻電筒。
就在手指觸及壁櫥門把的一剎那,他突然想到,他們會不會把它也堵死了。然而,櫥門毫不費力就開了,它暢快地滑進牆壁的夾縫。拜倫默默地點點頭。這就對了。沒有理由要特意把壁櫥也堵死。況且,他們畢竟也不會有那麼多時間。
然而,正當他手拿電筒,剛要轉過身去的時候。突然,他原來的那套推理在這可怖的瞬間徹底崩潰了。他驚呆了,腹部由於緊張而搐著。他屏息凝神,側耳傾聽著。
自從醒來之後,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臥室裡嗡嗡作響。聽到臥室以一種平靜而不規則的聲音在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他立即意識到這種聲音的質。
意識不到這一點是不可能的。這是“地球死亡的吼哮”這種聲音發明於一千年前。
確切地說,這是一臺輻計數器的聲音。計數器檢出所發現的帶電粒子與硬伽瑪波。於是卡嗒微響的電子波就化為一種低沉的嗡嗡聲。這是計數器的聲音,它正數著它所能計數的唯一東西——死亡!
拜倫踮著腳,輕輕後退了幾步。他從六英尺開外把一道電筒光向壁櫥凹龕裡去。計數器在裡面,在壁櫥遠遠的角落裡。可是,看到它也無濟於事。
從他剛入學時起,計數器就一直擱在那裡。大多數從外行星來的大學一年級生,在到達地球的第一個星期裡都要買一臺輻計數器。那時候,他們對地球的放
線極為
,覺得需要防護。以後,他們往往把計數器轉賣給下一班的新生。但拜倫那臺從來沒轉讓過。現在他為此而慶幸。
他轉身向桌邊走去。睡覺時,他總是把手錶擱在書桌上。此刻,它也在那裡。當他把手錶拿到電筒光跟前時,他的手有點顫抖。這錶帶是用一種極為光滑而柔軟的白塑料絲編成。現在它仍是白的。他把錶帶從電筒的光線下移開,從不同角度再看,它確實還是白的。
那錶帶是新生所買的另一樣東西。核輻會使它變成藍
,而藍
在地球上代表死亡。如果因為
路,或者不留神,一個人即使是在白天也很容易誤入放
地區。政府已儘可能把這類地區隔離開來,而且,自然也從來沒有人走到城外數英里處的大面積放
死亡區去。但是錶帶總是一種防輻
的安全措施。
假如它變成淺藍,你就可以把它拿給醫院看,要求治療。這是沒有二話可說的。製成錶帶的化合物對輻
的
就跟你本人完全一樣。使用適當的光譜儀器可以測定其藍
的深淺,從而很快確定病情的嚴重程度。
豔藍是致死的顏。就和這種顏
不會再變回來一樣,你也永遠不會康復。到了這一步,人已病入膏肓,無可救藥,
本沒有治癒的可能,連一線希望都沒有。你只有待在那裡
復一
地捱
子,醫院對你將一籌莫展,他們所能做的只不過是等著為你料理後事而已。
現在,至少錶帶仍是白的。想到這一點,拜倫腦子裡的轟鳴稍稍平息了一些。
那麼說,輻還不太強烈。會不會是這惡作劇裡的又一招兒呢?拜倫思索了一下,斷定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人會對任何人幹出這種事。無論如何,地球上是沒有這種可能的。在這裡,非法動用放
物質要構成死罪。他們把放
看得很嚴重。他們必須如此。因此,不是絕對必要,不會有人幹這種事。
面對這樣的情勢,拜倫並無懼,他把這種想法仔細而明確地對自己陳述了一遍。所謂絕對必要,或許就是為了想謀殺他。可是,為什麼呢?也許,
本就沒有什麼目的。從他出生以來的二十三年中,從來沒有結下過不共戴天的冤家對頭,至少,沒有如此嚴重。沒有嚴重到要謀殺他的地步。
他揪著自己的短髮,這條思路固然很荒誕,卻又無法迴避。他小心翼翼地走回壁櫥,那裡必定有什麼發出放線的東西,四小時以前還不在那裡的東西,他幾乎一眼就看到了它。
這是一個每邊邊長不大於六英寸的小盒子。拜倫知道那是什麼,他的下微微顫動著。這種小盒子他從來沒有見過,但是他曾聽說。他把計數器拿到臥室裡,那種低沉的嗡嗡聲就漸漸減弱,幾乎完全消失。輻
是通過薄雲母隔窗進入計數器的。當隔窗對著小盒時,嗡嗡聲重又響起。他心裡完全明白了:那是一顆輻
彈。
眼下的輻量本身並不致死,它們只不過是一種引信而已。盒子的某個角落擱著一個小小的原子堆。短命的人工同位素將它慢慢加熱,使它充滿適量的粒子。當溫度和粒子密集度達到一定的閾限時,原子堆就開始反應。儘管反應產生的熱量足以把盒子本身熔化成一團金屬,但是,它並不是以通常的爆炸,而是以大量瞬爆致死的
線來殺死半徑為六英尺到六英里範圍內所有生靈。其殺傷半徑取決於炸彈的大小。
無法估計這個閾限何時達到。或許要不了幾小時,或許就在頃刻之間。拜倫汗津津的手中似握非握地攥著電筒,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半小時前,電視電話吵醒了他。那時候,他還很平靜,而現在,他知道,死神已經來到他的面前。
拜倫不想死。但是,他已完全陷入絕境,四周沒有任何藏身之所。
他知道自己房間的位置。它在走廊的盡頭,因而,只有一面牆的隔壁以及樓上樓下有毗連的房間。樓上那房間,他奈何不得,同一層樓的鄰室又在洗澡間那頭。兩間房間當中隔著兩個相鄰的洗澡間。他不能斷定那裡是否有人能聽到他的聲音。
這樣,就只剩樓下那房間了。
他的房間裡有兩張摺椅,以備來客之用。他起一張,猛擊地板,地板發出單調的砰砰聲。他改用椅子的邊緣再砸,聲音越砸越刺耳,越砸越響。
每砸一下,他就等一等,聽聽是否能把睡在樓下房間裡的人鬧醒,吵得他去報告所受的攪擾。
突然,他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響,於是,砸破的椅子高舉在頭上,驟然停住了。聲響再次傳來,猶如無力的叫喊。它是從門那兒傳來的。
他扔下椅子,大聲地應答。他把耳朵緊緊貼住門縫。但是,門牆配合緊密,即使是在那兒,聽到的聲音也很模糊。
但是,他分辨得出,確實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法里爾!法里爾!”接連好幾聲。還說了些別的話,可能是“你在裡面嗎?”或者:“你怎麼啦?”他大吼叫著答道:“把門打開!”他這樣吼了三、四遍,急得滿頭大汗。炸彈說不定立即就會爆炸。
他想,他們聽到他的叫喊了。至少,有個發悶的叫喊聲回答他道:“當心!有東西,有東西,轟擊槍!”他明白他們叫的是什麼意思,於是,趕快從門邊向後退。
只聽到噼啪兩下尖銳刺耳的槍聲,同時,他還切實覺到房裡空氣的震動。緊接著,震耳
聾一聲巨響,房門被猛地掀到屋裡,光線從走廊裡傾瀉進來。
拜倫一下子衝出去,使勁張開雙臂。
“別進去!”他大喊道:“看在地球的份上,別進去。裡面有輻彈。”他面前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瓊迪,另一個是舍監埃斯貝克,他連衣服都沒穿好。
“輻彈?”埃斯貝克結結巴巴地問道。
瓊迪卻說:“多大?”他手裡還抓著他的轟擊槍。即便是深更半夜,瓊迪也打扮得衣冠楚楚,唯有他手裡抓著的高能轟擊槍同那身花花公子般的打扮格格不入。
拜倫只能用手勢比劃了一下炸彈的大小。
“好吧,”瓊迪說。他看上去十分鎮定,轉向對舍監說:“您最好把這一帶的房間撤空。如果校園裡有鉛板,拿到這兒來覆蓋走廊。早晨以前,我不會讓任何人進去。”他回頭對拜倫說:“這顆輻彈的殺傷半徑大概有十二到十八英尺。它怎麼會到你屋裡去的?”
“不知道。”拜倫說。他用手背擦了一下額頭。
“要是你不介意,我得找個地方坐一下。”他朝自己的手腕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手錶還在房間裡。他非常想回去取出手錶。
這時候,疏散行動已經開始。學生們被強行遷出他們的房間。
“跟我來。”瓊迪說:“你最好也坐下。”拜倫說:“你怎麼會到我房間來的?不過,你知道,我還是很謝你的。”
“我打電話給你,可是沒有迴音,因此,我就不得不來看你了。”
“來看我?”他疑心地問了一句,竭力想控制住自己侷促的呼。
“為什麼?”
“來警告你,你有生命危險。”拜倫格格地笑著說:“我發現了。”
“這僅僅是第一次,他們還會幹。”
“‘他們是誰?”
“不要在這裡談,法里爾。”瓊迪說:“這事兒我們得保密。你是個受人注意的人。而我呢,可能也已經使自己處於危險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