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自古聖賢皆寂寞由來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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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走了多遠,關山月只覺得那一段很長很難熬的時間,也是一程艱苦的旅途。
因為這個叫玉芳的女子揹著他並沒有走大路,想是為著避免給人看見的緣故,他們只是向著一個不變的方向前進,有時遇上高山,有時遇上河,有時遇上森林,都不能阻止她的進程!
登高山,如履平地,渡長河,如行平陽,越森林,如踐平原,即使是七八丈寬的深溝,她也是一縱而過!
關山月起先是憤怒,繼之是詫異,最後是震驚了,這厲魔山莊的主人不知是怎樣一個人物,更不知有多深武功。
可是隻要從這個女子身上,就可以看出一個大概了,論身份,她僅是一個侍婢,算年齡,她不會超過二十!
然而她的武功已經是關山月平生所遇最高的一個,她輕輕地一伸手,自己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即為制住道。
她這份輕功,這份耐力,簡直比自己高上幾倍,一個侍婢已經如此,她的主人豈不是天上的神仙了?
“不!天上的神仙不會做出這等奇特的行徑,那主人自稱厲魔山主,一定是個人間的妖魔…”他在心中胡思亂想地自問自答,天已漸漸地暗了下來,估計著最少也走了兩個時辰,行了幾百里路!
這是按照直線進行而計程的,假如要順著大道,避開險阻而曲折進行,怕不已有千里之遙!
玉芳也似乎略見疲憊,這是從她急促的呼中體會出來的,關山月的
口貼著她的背心,隱隱可
汗水的
溼!
終於她穿進一片森林,選了一塊較為平坦的地方,停住腳步,將關山放了下來,馬上就動手收集枯葉!
用枯葉鋪好了一個可容人平臥的葉褥,她又抱起關山月,坐在葉褥上,開始聚集枯枝,架成一個柴堆。
然後才用冷冷的聲音道:“你想吃些什麼?”關山月的全身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聽由人家擺佈,心中到十分屈辱,乃冷冷地一哼道:“我什麼都不想吃!”玉芳的臉上略為現出一點笑意道:“你可是在生氣?”關山月怒哼了一聲,口中卻不好意思回答,他確實是在生氣,然而又怎麼說得出口呢?
那玉芳又笑笑道:“你很不錯!居然還生得出氣來,比我以前所背的幾個人強多了,他們從我背上下來時,-得連骨頭都癱了!”關山月忍不住詫然問道:“以前你也這樣背過人嗎?”玉芳點點頭道:“不錯!主人每次邀人回莊,採用這個方式,我前後背過四個人進莊,結果在半路上,我就殺了他們!”關山月連忙問道:“為什麼呢?”玉芳笑道:“他們在我背上,看見我翻山越嶺的本事,就-得面無人,這種膿包腳
,怎配與主人過手動招!”關山月想了一下道:“你主人的武功一定很高了?”玉芳微笑道:“自然了,主人比我不知高出多少倍,我簡直無法說出他有多高,不過你也許能與主人一較高低…”關山月搖搖頭道:“我連你都不知…”玉芳笑道:“你太客氣了,我就是輕功較佳,還有那一手點
功夫比你略強,其他功力我
本就不行!”關山月道:“這就夠了,你只要一伸手,我已失去了抵抗能力,任何功夫都使不出來,還談什麼高低呢!”玉芳搖搖頭道:“你放心好了,主人與你較技時,絕不會跟你比點
,這一門功夫主人已是塵世無敵,勝了你也不算希奇!”關山月愕了一下道:“那要跟我比什麼呢?”玉芳道:“比你所長,你如擅於使劍主人就跟你比劍,而且絕不倚仗功力取勝,只跟你在招式上論高低!”關山月低頭不響了,仔細尋思自己該用什麼方法去與那個神秘的怪人一戰,玉芳又笑著道:“你不要現在就動腦筋,等通過了膽力測試,才有機會與主人一決高低,那一關很不簡單呢?”關山月又是一怔道:“什麼叫膽力測試?”玉芳笑道:“主人最痛恨膽小如鼠的男人,所以莊中的男人都需要通過亡魂黑獄的測驗,以觀察其膽魂…”關山月毫不為意地道:“那亡魂黑獄是什麼?”玉芳搖頭道:“這個我不清楚,亡魂黑獄是專為測驗男人而設,我只知道其中有三重恐怖的幻境,一重比一重厲害!”關山月稍微
到興趣地問道:“怎麼個厲害法,會殺死人嗎?”玉芳笑了一笑道:“既是幻境,自然不會真正地殺人,不過你的膽氣不足,在裡面被-死了,可不能算是亡魂黑獄殺死的!”關山月慨然一笑道:“既然不會真正地殺死人,-何懼之有…”玉芳咬咬牙,對他這番話表示不滿意道:“你不要看得套輕鬆,到時候只怕身不由己,主人設下這亡魂黑獄以來,還沒有連過三界的人呢!”關山月一怔道:“你不是說莊中的男人都需經過測驗嗎,那我在船上遇見的哪個王師爺,以及其他的那些男人呢?”玉芳道:“王師爺通過了第一界,在第二界中被-昏了,所以他的地位比其他人略略高些,可是還不如沈先生!”關山月奇道:“沈先生又是誰?”玉芳微笑道:“沈先生是主人的朋友,他是在第三界中不支而昏倒了,主人待之以賓禮,這已經很少有的人才了,很多人在第一界中就-死了!”關山月奇道:“你的主人真奇怪!怎麼會想出這種怪主意!”玉芳一笑道:“主人把在第一界中能留住
命的人役之為奴,在第二界中留住
命的人拔之為管事師爺!”關山月飛快地道:“在第三界中能留住
命待之以賓,假如有人能通過三界,你主人又將待以以什麼態度呢?”玉芳神容一莊道:“敬之為敬!”關山月啊了一聲,玉芳道:“主人不相信有人能通過三界,不過主人一直希望能有一個人能夠贏得他的尊敬,主人很寂寞…”關山月莫名其妙地道:“你主人不甘寂寞,自為人之常情,可是他將通過三界的人視為仇敵,倒是令人不明白!”玉芳神
一怔道:“主人學可通神,功與天齊,他最欣賞一句話,自古聖賢多寂寞,因此對一個才能堪與他匹敵的人表示尊敬!”關山月道:“尊敬一定要用敵意來表示嗎?”玉芳道:“不錯!朋友可以由接
獲得,奴僕可以用權勢羅致,天下最難求者,惟敵人而已,這個道理你懂嗎?”關山月道:“我不明白,我也無法明白,照你主人的行事的手段說來,他殺人不眨眼,仇敵不知幾許…”玉芳大笑道:“你這樣想難怪不明白了,因為你連敵字的意義都不瞭解,你說的是仇而非敵,仇與敵之間的差別很大!”關山月一皺眉道:“仇與敵有何不同之處?”玉芳想想道:“你殺了一個人,哪個人的
兒父母親朋來找你拼命,必
殺你而後快,這是仇,卻不能算為敵!”關山月似解非解地道:“那要怎麼樣才能算為敵呢?”玉芳笑笑道:“敵是一個人具有了一種你所心折的條件,使得你去想盡方法超過他,所以敵只是一個競爭的對象…”關山月笑了一下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玉芳頗
不悅地道:“難道這又不對了嗎?”關山月含笑道:“對是對的,不過對於這種人不應該含有敵意…”玉芳道:“那該如何呢?”關山月莊容道:“對於具有一種能刺
向上進取的力量的人,我同樣含有敬意,這種敬意使我設法去接近他、學習他…”玉芳微笑道:“那與主人的尊敬方式並無二致,只是字眼上的不同!”關山月搖搖頭道:“不!這差別太大了!”玉芳一怔道:“剛才你對我的話一點都不懂,現在卻又似乎比我更明白了,我倒要請教,差別在那裡…”關山月道:“對於一個傾心的人,我設法去親近他,視之如良師益友此為之敬,假如是含有敵意,那就是設法去破壞他…”玉芳哼了一聲道:“此迂儒之論也,見賢而思齊,最多隻能做到與那個人一樣,以主人的才具而言,能夠被他看得上眼的人已經很不錯了,有誰配做他的師傅呢?所以在主人的心中只有一個敵字而無師焉…”關山月搖搖頭道:“此乖謬之論也,人不能每一樣都
,是故師不必賢於弟子,弟子不必如師,三人行,行必有我師焉…”玉芳忽地一笑道:“你好像是在背唐代那個糟老頭韓愈的文章…”關山月道:“不錯,韓文正公這一篇師說乃千古名言…”玉芳笑道:“主人則認為唐代所有的大家中,唯此人最可殺,照他這種說法,似乎世界上每一個人都可以做人的老師!”關山月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孔子也會說苦不如老農,吾不如老圃,聖人也認為人壽有限無法把一切學問都集於一身…”玉芳哼了一聲道:“孔子曾問禮於老聃,他對老子並沒有敬之如師,相反的還排斥老子的思想,
得他騎牛出關不知所終!”關山月不
一怔,老子騎青牛出函谷關,有一部分人認為是受了孔丘排斥之故,因為孔子第二次去見老子時,所持的理論似比老子更為透澈
闢,這件事是否真的如此,卻沒有一個人講得清楚。
玉芳又冷笑道:“孔子是萬代共尊的聖賢,主人則認為他只有這一件事行得最可取,因為他對老子所取的態度便是一個敵字…”關山月輕嘆一聲道:“你主人是一個狂人!”玉芳微笑道:“對了!主人平常就以狂自許,所以他立身處世的準則無一不狂,所以他最尊敬狂人…”關山月多多少少對個神秘的人物總算有了一點了解,因此不多問了,玉芳又笑笑道:“我希望你能比主人狂得更厲害!”關山月微怔道:“這…”玉芳道:“是的!照你的膽氣而論,亡魂黑獄的第一界是嚇不倒你的,可是我希望你能狂得連過三界…”關山月忍不住道:“狂與膽氣本不是一回事!”玉芳笑道:“絕對是一回事,狂者無懼…”關山月連忙道:“你
錯了,我只聽說勇者無懼…”玉芳搖搖頭道:“想渡過主人的亡魂三界,又豈是一個勇字所能做到的,主人的亡魂黑獄,就是勇仁智三界,第一界是測驗人的勇氣,第二界是測驗人的心術,第三界才是測驗人的智慧,惟大勇大仁大智者…”關山月搖頭笑道:“那我恐怕不行,智仁勇三德並具,是一個完人了,從古至今,我還沒有聽說有那樣一個完人出現!”玉芳笑道:“所以主人才自嘆寂寞,不過主人對於那三德兼具的人說法與你不同,主人認為那是一個狂人!”關山月道:“胡鬧!完人怎能以狂字冠之!”玉芳笑道:“只有絕頂狂人才能通過黑獄三界,這個問題我們不必討論,現在你的肚子一定餓了,告訴我你想吃什麼?”關山月是有點餓了,但是見她除了面前一堆火外,什麼都沒有攜帶,不
有點奇怪道:“在這個地方,有什麼就吃什麼吧…”玉芳搖搖頭道:“不!只要你提出名目,舉凡塵世所有,我都可
出來給你吃,假如我沒有那麼把握,就不會問你了!”關山月見她說得如此有把握,乃故意難她道:“我想吃火腿敦豆腐,魚翅羹,暇米炒白菜,還要一籠熱騰騰的新鮮饅頭,外加青蔥甜醬…”這些東西並不出奇,可是在這四無人煙的崇山密林裡,任何一樣材料都無法找得到,倒要看她如何
代!
誰知玉芳輕輕一笑道:“這些東西的確很費事,幸好還難不倒我!”關山月不信道:“你上哪兒找這些材料去?”玉芳笑道:“何必去找呢?魚翅蝦米是幹海味,隨身帶著,火腿豆腐白菜饅頭,只好就地取材,現做現吃…”關山月被她說得怔住了,眼睜睜地盯著她,只見她從袖子裡取出一方綢帕鋪在地上,陸續取出一些小瓶小包放在上面!
一瓶甜醬,一瓶鹽,一包蝦米,一包乾魚翅,一小袋黃豆,一袋小麥還有一些不知內容,約莫有幾十包!
她把黃豆跟小麥倒出來,然後撮口作了一聲輕嘯,只聽頭上一陣掠空急響,一頭巨鷹穿林而入!
她對那頭巨鷹比了一陣手式,然後取出一個綢布袋子給它,巨鷹銜著口袋,振翅升空而去!
關山月一笑道:“這頭鷹是你們豢養的麼?”玉芳一面用手著黃豆,一面點頭道:“不錯!這是主人訓練的靈禽,專供差遣之用…”關山月笑道:“難怪你說得那麼有把握,原來還帶著一個好聽差的,任何找不到的材料,只要告訴它一聲就行了…”玉芳搖頭道:“不行!它笨得很,只能做些
活兒,差不多的事還得靠我自己,譬如說做豆腐啦,蒸饅頭啦!”關山月一怔道:“你要在這兒臨時做那些玩意兒?”玉芳瞪大眼睛道:“自然了,你開出菜單我只有照做…”關山月笑道:“我只開開玩笑,並不真想吃那些,你隨便
些東西吃吃算了,不必費心…”玉芳搖頭道:“不費事!我做得出來。”關山月道:“你或許能做得出來,我卻等不及吃!”玉芳笑道:“我保證你等得及,最多半個時辰,我完全可以
好!”聽說她只要半個時辰,關山月倒又不信了,可是玉芳的動作很快,眨眼間已把黃豆與小麥都用手
成細粉!
關山月雖然驚於她手上功力之深,卻仍不信她能在半個時辰內能完事,因為看她的樣子,熬豆漿,凝豆腐,發麵粉,蒸饅頭,都需要在這裡趕現成,何況還要調製其他菜餚,沒有鍋,沒有蒸籠,這一切都不可能…
可是玉芳並不理他在旁邊嘮叨阻止,迅速地將火分為幾個小堆,折了幾樹枝,搭成三角支架!
巨鷹很快就回來了,那個口袋中裝滿了水叨在口中,一隻腳抓了一把白菜與青蔥,另一隻腳抓著一條活的野豬!
玉芳先把水袋接下來,又拌開幾塊綢布,調和豆粉,放在火上去煮,然後取下野豬,撕了一條後腿。把剩餘的豬身丟給巨鷹,由著它叼到一邊去撕食!
她卻忙碌異常地和麵粉,加酵母,也用綢布作鍋,在另一堆火上開始蒸饅頭,然後提著豬腿,洗去外,吊在木架上薰火腿,最後開始洗白菜,煮魚翅羹,熬豬油,炒白菜,豆漿煮沸了,她又加人點石膏,使豆漿凝成豆腐!
薰好火腿後,再來燉豆腐,不到一個時辰,居然把所有的菜都燒好,直把關山月看得目瞪口呆!
不但是她的動作令人咋舌,那些使用工具也妙到不能再妙,一塊綢布盛水不漏,遇火不燃…。
這簡直是奇蹟,可是奇蹟完全是在他的眼前發生的,使關山月不能不信,玉芳最後用掌劈開一段樹!
又用樹幹切成碗狀,盛著餚,一一放在關山月前面,瞧著他滿面驚容,忍不住得意地笑道:“急就文章,只能做出一個樣子,可談不上可味,等你到了厲魔山莊,我再好好地燒幾樣拿手菜給你品品味!”關山月張大了嘴,呆呆地發怔,玉芳又笑道:“你為什麼不吃呀?”關山月努力使自己從驚詫中覺醒過來,裝作不經意地看看面前熱騰騰的菜餚,笑笑向她道;“有餚無酒,殊為憾事!”玉芳笑著道:“你為什麼不早說呢,幸好我早作了準備,否則臨時釀起來多麻煩,不過這酒母沖水很烈,你喝得慣嗎?”說著又用樹幹挖了一個酒杯,滿舀了一杯水,抖開一個小包,加入一點白的粉末,立即酒香沖鼻!
關山月的口中直唾沫,卻因為全身無力,還是幹瞪著眼,玉芳也發覺了,用手在他身上輕輕一拍道:“照主人的吩咐,我應餵你吃喝才對,可是我想到你心裡定很蹩扭,還是讓你自己動手吧!”經她一拍之後,關山月覺得上半身可以活動了,連忙運動了幾下手臂,
到異常舒適,不
皺眉道:“我又不會逃走,你幹嗎要限制我的行動?”玉芳笑道:“這不是怕你逃走,而是節省你的體力,使你在到達厲魔山莊後,有著充分的
神去應付一切!”關山月哼了一聲,不再開口了,舉起木製酒杯猛喝了一大口,一股辛辣之味,由喉頭直下肚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