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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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初年杭州這天，一如往常，古常順在四更天時，便已挑了兩擔新鮮的月剛摘下的各種蔬菜來到趙府後門，才敲了門，小狽子已應聲開門。

他伸個懶，睡眼惺，論道:“順哥，還是這麼早，一分也不差。”

“你不也一樣嗎？”古常順咧著一排潔白的牙齒，在小狽子讓到一旁時，進了後院。

“我可不像你這麼好神。”小狽子又打個呵欠，關上門，落下門栓“要不要我帶你去灶房？今天的霧有點濃，我怕你分不清方向。”身後沒半點聲響，他一回身，已不見古常順的身影。小狽子大大地打個呵欠，他的行動還真快，一溜煙就不見了，不過也好，他能乘機打個盹。原本他是該領著順哥到灶房的，畢竟這是下人的職責，怎能容許不相干的人在府裡走動，若是衝撞了哪位少爺、小姐，他哪擔待得起？

不過，一來是府裡的主子們這會兒全在被窩裡夢周公，二來是順哥和他自小毗鄰而居，兩人可算是好友，他知道順哥的子，他做事有分寸，不會隨便亂闖的，因此安心得很。

迸常順挑著兩擔青菜，準確無誤地往灶房走去，這條路他已走了近兩年，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更何況只是這點霧。他走過碎石子路，穿過石拱門，沿著廊廡行走，而後登上曲橋，灰濛的天讓四周看起來有些模糊不清。

他下了曲橋，繞過假山，正準備往灶房而去時，眼角不經意地瞥見一抹飄忽的身影在霧中晃動。古常順雙眼，轉身往人影的方向猛盯著，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現在天未亮，府裡怎會有人影走動？

啊！應該是奴婢吧！迸常順如此想著，但隨即又否定自己的想法，他在府中走動了一年多，從沒在這時間遇過半個下人。

迸常順搖搖頭，不管怎麼樣，這都不關他的事。他轉過身子便往灶房而去，做完了趙府這件生意，他還得趕回家做早飯，而後再擔些蔬菜到市場上賣。

他一走近趙府的大灶房，就見阿宏蹲在那兒削蘿蔔，還不時打著呵欠。

阿宏一見他來，馬上起身。古常順說道:“你忙你的，我自個兒挑進去便行。”阿宏聞言，又蹲下來繼續削皮，聽見灶房傳來順哥和廚子們打招呼的聲音，不一會兒就見他擔子空空地走出來。

“阿宏，別打瞌睡，小心削到手。”古常順提醒道。

“不會的，你放心，我做這活兒已純得快成仙了，閉著眼都沒問題。”阿宏說完，當真閉上眼削蘿蔔。

迸常順笑著搖搖頭，不理他，準備要回去，卻讓阿宏給叫住。

“順哥、順哥，你等會兒。”他丟下蘿蔔，自帶中掏出一個粉紅的香包“這…這是我昨兒個上街時瞧見的，我看漂亮的，所以…就買了下來…”

“送我的？”古常順瞄他一眼，故意道。

“不是、不是…這是女孩家的玩意兒，怎麼會送你，這是要送給阿滿的。”阿宏一說完，害臊得臉紅了。

迸常順咧子邙笑:“廢話，我當然知道，拿來吧！”他伸出手。

阿宏高興且小心翼翼地將香包放人他的掌中，古常順立即將它人衣服的口袋內。

“多謝順哥。”阿宏喜不自地道。

“謝我幹嘛！看得上阿滿是你有眼光。”古常順驕傲地說，阿滿可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不過，這可不表示什麼，我還沒答應你追阿滿。”

“這我知道。”阿宏馬上點頭。

“知道就好。”古常順轉身，依著之前的路線往後門走，這時霧氣已散了些。

當他走到假山附近時，下意識地往湖邊的方向望去，只見楊柳垂釣，風輕飄著，本沒見到什麼人影，方才該是他眼花了吧！身子一轉，正要踏上曲橋時，就見橋上有個身影，穿著一襲綠的襖裙，腳下是一雙粉黃的繡花鞋。

迸常順張大嘴，尖叫聲卻卡在喉嚨裡，一臉驚恐，全身發抖。鬼…鬼…他撞鬼了，那人的腳離地兩寸，而且沒有…沒有上半身，連頭…頭…都沒有…

“啊…”古常順發不出聲音，只能瞪大雙眼，心裡則不停哺念著阿彌陀佛。求求你啊，佛祖、觀世音菩薩，什麼都好，他這輩子從沒做過虧心事，怎麼會撞鬼？而且，而且還是在大白天…

大白天？古常順下口水，雙腳像生了似的，仍是動也不動。對了，現在是大白天嘛！怎麼會有鬼？他眨眨眼，瞧見那綠襖裙動了動，心裡仍有些骨悚然。突然“啪”的一聲傳來，古常順反地大叫…

“啊…”另一聲尖叫也傳來，而後“撲通”一聲，某個重物掉入水裡，濺起水花。

迸常順眼睛，橋上的鬼不見了，然後聽見落水聲，他蹙起眉頭，鬼也會落水嗎？他望向湖面，瞧見一雙手在湖面不停地亂揮，而後一顆女子的頭顱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