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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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珠簾,眼前的景象又令他呆住了。
沙漠龍斜倚著小几,一隻手輕託著雲鬢,身上本來蓋著一襲猩紅斗篷,有一半滑落在地下。
寬大的袖子褪下了一截,出了潔凝霜雪的手腕,正在慵慵嬌盹。
腳旁有一個古銅的小火盆,盆中還有著幾星炭燼。
他腦中浮起了韋莊的江南好:爐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沙漠龍的睡態是異常的美麗。然而,歐陽子陵的心中卻充滿了憐惜!可憐!
“她的臥房被我佔了,自己卻被趕在外頭打瞌睡…”他愛憐地伸手去替她拉斗篷,想把她的肩頭蓋好。
一動,沙漠龍醒了。
看見歐陽子陵站在面前,臉上含著關切與不安,自己也到異常的安
,我熬了大半夜,總算沒白費,至少讓他知道了我的情意。
她長睫眨了兩下,然後輕輕地說道:“陵…哥哥,你醒了,我也喝多了,本來想留在外頭照顧你的,自己倒睡著了!”說完後又是淺淺一笑,梨渦乍現,粉頰微紅,神態端的
人。
歐陽子陵望著她脈脈含情的樣子,心底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甜的,癢蘇蘇的暖洋洋的。
沙漠上的夜是涼的,然而他背上卻是熱呼呼的,彷彿有無數的小蟲在那兒爬著。
吶吶了半晌才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的,把你的
給佔了,害你沒地方睡…”聲音中含著歉咎。
“那裡!我把你扶進去的,你自己還滿口連聲地說不敢當,不敢當呢!怎麼都忘了乾乾淨淨的呢?”歐陽子陵摸摸頭道:“我真是那樣說的嗎?我可是全都記不起來了!”頓了一下,又道:“可是佔了你的房子,實在不敢當,你隨便把我安排一個地方就行了,幹嘛鬧得你不能睡呢?”沙漠龍淺淺地笑著,模樣兒無限溫柔。
她纖手掠了一下額前的長髮道:“我身邊都是侍女,把你送到她們房裡算什麼呢?至於外面那些人,他們終年不洗澡,帳篷裡那股味兒,你怎麼受得了!君子愛人以德,己所不,勿施於人,想來想去,只有我這間蝸居,還勉強可以安頓你這條天外玉龍,怎麼樣,你是不是
到委屈了?”歐陽子陵連連作揖道:“這是什麼話,你那屋子該住神仙,我這凡夫俗子,只合竹籬茅舍。剛才我一醒來,幾疑置身天台…”話說到這兒,忽然想起劉阮天台這個比喻用得太過輕浮,連忙打住了口。
沙漠龍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幽幽地問道:“陵哥哥,你是不是嫌我那兒太奢侈,這是我們族裡的規矩,並不是我喜歡如此。在沙地我也一樣能睡,跟師父練功夫的時候,我就是住在山裡,連個被子都沒有,錦衣玉食我也不在意。只要我活得有意義,讓我三餐啃黑麵饅頭我我也甘之如飴。”歐陽子陵見她越說越遠,急得連連搖手道:“你誤會我的話了,你是一族之主,這種享受並不過份。再說,我也不是那種迂腐的人,放著好
子不過,一定要去找罪受,這種人一定是傻子了。我的意思只是在誇獎你的屋子漂亮華麗,應該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別無他意,你要是不相信,我對天盟誓好不好!”沙漠龍嫣然轉笑道:“你既然是師長,說兩句也沒有關係,那值得如此著急,對了,你大概是渴醒的,光顧著說話,忘記給你倒茶了。”說著笑盈盈起立。
歐陽子陵連忙攔著道:“不忙!不忙!你累了半夜,那敢再勞動,還是我自己來吧!”沙漠龍卻笑著不去理他,姍姍地走到暖爐前,打開包裡的錦袱,出一把紫銅茶壺,再從旁邊拿起一隻王杯,先用綢布巾擦乾了,才在壺中倒出一杯濃茶。
但她卻不遞過來,微觸芳,試過了冷熱,再姍姍地捧到他面道:“沙漠沒有好茶葉,這玫瑰
還是在甘州帶來的。香是有餘而品不足,同時也涼了,你將就漱個口吧!我給你削梨,新疆的墨梨顏
不好看,味道可的確不壞。”說著將茶遞在他手上,只聞見一陣香風襲人,是茶香!還是脂粉香?都不是,這香味是發自她身上的。
沙漠中的人以牛羊為食,果作飲,使得男人身上透著羶猩,女人身上卻發著幽香,尤其是女孩子,美得像花,香得似麝。
新疆的民謠中有一首:“吐魯蕃的葡萄,哈瓜,庫車的楊姑一枝花。”楊姑,就是維吾爾語中的少女。
歐陽子陵接過茶杯,眼睛望著杯沿一點淡淡的紅痕,那是沙漠龍剛才試茶時所留下的脂跡。
一抹淡紅,曾經伊人朱親印,天外玉龍的心中,怎不泛起如
的情思。
沙漠龍已經把梨削好了,切成方方的小塊,盛在銀盤裡,旁邊放著一枝爛銀的小又,婀娜地走到歐陽子陵身畔。
她見他還在那兒發呆,嬌嘆地笑道:“快漱了口吃梨呀!一杯茶有什麼好看的?”銀鈴似的聲音,將天外玉龍自遙遙的遐思中牽回。
他笑了一笑以掩飾自己的失態,這才端起茶,到盂前漱口,回到座上,朝她地說道:“龍妹,恐怕這是第一次你這樣侍候人吧?”沙漠龍微微一笑道:“不,我師父來的時候,我也侍候他,不過,這是第一次我
到侍候人也是一種快樂和享受。陵哥,假若你不嫌我討厭,我願意永遠這樣侍候你!”歐陽子陵
於她語音中所帶的誠摯。
燈下看這一位維吾爾的族長,她換了衣服,銀的小襖,淡紅的長裙,不再似馳騁大漠的矯健,也不再似女神般的不可侵犯。
她依然美麗,美麗得如皎潔明亮的秋月,那柔和的光輝是她千萬種柔情,浸淋著歐陽子陵。
使他彷佛在逐漸上升,升到碧蕩無際的天空,升到美麗的廣寒宮闕,在那兒會晤著月中的嫦蛾。
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歐陽子陵用叉子刺著梨吃,那墨梨望去漆黑,入口卻泌芳無比,而且沒有渣滓,確是無上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