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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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七百八十六年榮國與-國的聯姻之愈來愈近:為了籌備婚禮，榮國後宮上上下下忙碌著。榮公最疼愛的小郡主要嫁人，陪嫁當然不可少。

黃金、綵緞、金蹲、漆盤…還得挑選適量的男奴女婢陪著郡主遠嫁-國。榮姬之母，也就是榮公的正夫人，笑地幫愛女準備豐厚的嫁妝。然而榮姬目睹周遭喜氣洋洋的景象，卻像個局外人似，始終不發一語，沉默地獨自在寢室彈琴。

大喜之逐漸近，她的心情也越發沉重；表面上她彷彿毫不在意，認命接受兩國聯姻的命運，嫁給不曾謀面的男子，但她內心卻一天比一天積累更深的悲愴。她不過是個傀儡，絲毫不能自主自己的人生，甚至比一隻關在籠中的鳥兒更悽慘，連翅膀都沒有，想飛也飛不走…

窗外，初雪緩緩飄落，隔著竹簾，她望見孤身佇立在窗邊的豐-，而他，也正望著她。

她停下，琴聲也隨之停止，四周瀰漫著靜謐的氛圍。

“-，下雪了…’她輕聲說，眼神緲遠，彷彿正望向天地的最深處。

無窮無盡的大地正逐漸被雪覆蓋，不久，榮國也將接冬的來臨；轉眼過去，初一到，就是她離開榮國遠嫁-國之了。

豐-同樣懷抱傷。

他痛恨下雪的子，雪令他憶起仇恨，憶起自己失去的一切、自己悲慘的命運，那一切，他曾以為自己能夠忘卻的記憶…

“郡主…”他更靠近窗邊，榮姬聽見他的呼喚，也靠向窗欞，從他臉上慎重的神情，意識到此事的重要。

他想對她說什麼?榮姬不由得暗自揣測他的心意。

豐-摘下自己始終不離身的串飾給榮姬，後者伸手接住，放置掌心仔細觀看，這串飾由二十多粒瑪瑙珠、煤石、青料管組成，下接一對玉佩，一為鳳、一為龍，雕刻得栩栩如生。

“這是我娘留下的遺物。匆他的口氣平淡，俊秀的面容上卻浮現一層憶往的哀愁。

榮姬望著手中緻的玉飾，泛著脂狀光澤，晶瑩無瑕，雕工緻細膩，這絕非尋常人家能擁有的，應該是出自公侯貴族之家。

他不過是名舞者，怎會有如此珍貴的寶物?

“我原是堯國公子，因為戰敗失去國土，落民間…匆豐-簡略地描述自己的遭遇，榮姬雖然驚訝，卻沒有太多懷疑。早在初見面時，她已從他身上受到一股不同於尋常人家的尊貴氣勢，彷彿與生俱來，而她手上這串質地美的玉器更是價值不菲，絕非一般老百姓能擁有，如今聽他說明，她反倒豁然開朗。

原來她在他身上看到的悲傷身影，正是亡國的哀慟。

“你扮成女裝就是為逃離仇人的迫害?”榮姬柔聲詢問。

豐-頷首，內心則她的信任，竟然完全接納他，絲毫不猶豫。

“你現在還想報仇?”她的聲音略微顫抖，無法想像豐-雙手染血的畫面。

他握住她纖細的小手，猛然拔下那塊龍玉，而後將掛有鳳玉的串飾細心地包裹在她的手掌心。

“-…”她不明所以，只能愣愣凝望著他，想從那雙深邃的眼眸中讀出複雜的含意。

他的手始終握緊她的。

“你說要我趁機逃跑，你呢?你不想逃嗎?”從她漸失去笑容的臉上，他已明白她內心的憂愁。

“我…”

“郡主，和我一起逃吧。”他更用力地握緊她的手，俊臉上寫滿了迫切與渴望；他多麼想帶她遠走天涯，遠離這囚她的牢籠。

是榮姬給了他對生命新的憧憬，能否復國已經不重要，他只想帶她走，只想跟她廝守，她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

他要擺脫烙印在身上的宿命，不想讓仇恨的種子繼續在心中滋生紮；他想要一個新的人生，榮姬不也一樣?

逃?榮姬眼眸黯淡，這念頭在她心頭纏繞不止幹次、萬次，但她從來沒勇氣付諸實行。

她身上所揹負的不止她一條命，是榮國千千萬萬的人民，她不能為一己之私忘卻自己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