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習字省親悔婚救贖破滅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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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二十六年正月,努爾哈赤派其五弟巴雅喇、長子褚英和將領噶蓋、費英東等,領兵馬一千人,征討安褚拉庫路。此役大捷,獲人畜萬餘,努爾哈赤遂賜巴雅喇為卓扎克圖,賜褚英為洪巴圖魯,噶蓋、費英東等均有賞賜。
“洪”字在滿語中稱“大”的意思,洪巴圖魯即為大勇士之意,褚英以年僅十八歲之齡獲此殊榮,在建州的地位由此拔上一個更高層台階。
之後努爾哈赤賜大阿哥府中設慶功宴,邀函也曾送到我的手上,我卻未曾赴宴,説不上是為什麼,倒也不是因為懼怕言而刻意去避嫌,只是覺得實在是提不起興致,所以寧可窩在炕上矇頭睡覺。
轉眼便到十月,努爾哈赤第四次赴京朝貢。這一年他東奔西走顧着掠並擴充地盤,倒也沒來煩過我幾次,有時稍有親暱之舉,我便退縮暗加回絕,他倒也不用強,只是淡淡的望着我笑,每次都笑得我頭皮發麻才會收回目光。
子過得實在無聊兼乏悶,好在皇太極時常過來黏我,只是我自從上次見識過他不同凡響的心智後,早不敢再把他當成普通小孩那般小覷,他有時朝我天真無
的粲然微笑,我卻覺得那笑容像極了努爾哈赤,陽光背後總像是隱藏了陰暗的一角。
“東哥,今天你仍是教我寫漢字吧。”皇太極的個子已長到我口,騎馬彎弓的本事也愈發的嫺
,時常會在涉獵時打回一些體型龐大的獐子野豬之類的動物。
我有時常常想他在人前裝出一副乖巧的模樣會不會覺得很累,可是我卻又是想錯了,他收斂起他的睿智,他的城府,他的早,卻並沒有刻意的把自己裝扮成巴布泰、德格類、巴布海那些年齡相仿的阿哥們一樣無知無能。在努爾哈赤這個建州統治者面前,皇太極將自己的文韜武略,聰穎機靈表現得恰到好處,以致努爾哈赤常常在眾人面前誇讚這個兒子。
然而…一切也僅限於此,明如努爾哈赤這樣的大英雄也沒有察覺出,其實他的這個八阿哥,遠遠不止他看到的那樣敷淺。
就連我,這個早就料知到未來皇太極終會繼承努爾哈赤大統,開創滿清皇朝的時空穿越者,也無法摸清眼前這個稚齡的孩童腦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麼。
“嗒”額頭上被彈了一下,我捂着痛處哇地叫出聲。
“又走神了!你怎麼老愛這樣?明明剛才還説着話,一會兒就兩眼發直,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了。”皇太極挨着我坐在邊上,將手裏的筆硬
到我手裏“教我寫字!”
“你都説我寫的字很醜了,幹嘛還來煩我?”天一冷,我身上就開始發懶,雖然在北方也住了好些年了,可還是住不慣啊。
一時間不由又神魂出竅,懷念起江南水鄉的和煦冬…
“刷!”臉上一涼,我愣了下,卻發現皇太極的臉貼得我很近,正不懷好意的笑着。
“你做什麼…”瞥眼見到他手裏的筆,我心裏一驚,伸手往臉頰上一摸,果然濕了手,手指上冰涼一片,全是烏黑的墨汁。
“哈哈!”他放聲笑倒。我還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毫無遮攔的大笑,不心裏一動,像是被某種尖鋭的東西刺到了。我端正起身子,小丫頭葛戴擰了巾帕來給我拭臉,我左手輕擺,她愣了愣,尷尬的站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皇太極見我緊繃着臉,不苟言笑,也倒詫異了:“當真生氣啦?”他推了推我的手肘,我正專心在紙上寫字,被他一推,一個“一”字收尾處拉出老長一條尾巴。
我瞪了他一眼:“坐好!”他眨巴了眼,果真不敢再動,乖乖的在凳子上坐端正了。
我指着白紙黑字命令他:“念出來聽聽!”他漫不經心的只掃了一眼,嘀咕:“字可真醜…”我舉手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他臉撲到桌面上,險些啃到硯台。
葛戴在一旁見了,竟剋制不住“噗嗤”笑出來——這丫頭才不過九歲,在我眼裏仍是個孩子,雖然我如今已不大敢瞧不起這個時代的稚齡兒童,但是我寧可相信小孩子畢竟都是純真的。於是平庸笨拙的葛戴被我從一羣小丫頭裏挑到了身邊服侍,説是服侍,其實也不過就是作個伴而已,我哪能真的要一個才九歲的小孩子來伺候我這個有手有腳的大人?良心上可實在過意不去,我會覺自己像是個非法僱傭童工的黑心老闆。
我對葛戴放心,更主要的一個原因,還在於皇太極對待葛戴的態度上。天曉得從什麼時候起,我的一舉一動竟然會以這個人小鬼大的八阿哥為衡量標準了,基本上他默認的人或物,我才敢放膽去接近——我可真是越活越沒自信,越活越沒出息了!
葛戴也知自己失態了,忙捂着嘴傻愣的退後一步,臉上怯怯的,似乎接下來只要皇太極一個眼神殺過去,她馬上就會放聲哭出來。
我正憐惜不已,皇太極已低聲説:“下去端兩碗蓮子羹來,記得一碗要多加糖。”他沒抬眼看任何人,只是專注的看着我寫的字。
葛戴仍是傻站着,眼睛只是盯着我,詢問着我的示下。我輕輕點頭後,她方才出一抹靦腆的笑容,恭身退下了。
“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待她出去後,皇太極忽然指着紙上的字問我“滿漢一家!我知道這個‘漢’字指的是大明國住在關內的那些百姓,這個‘滿’字又是什麼意思?‘一家’…是一家人的意思嗎?”我萬萬想不到他四個漢字居然都會認識,我原以為還要像以前那樣從頭教起的。
“你漢文識字大有進步啊,是誰教你的?”
“我找巴克什額爾德尼教我的。”
“巴克什”這個稱號在女真語中是稱那些讀書識文有學問的人,就好像勇士稱“巴圖魯”一樣。
“額爾德尼是誰?”在這個時代,舞刀槍,善於上馬彎弓,行軍打仗的人我見多了,可是
通文墨的人還真是不多見。
“額爾德尼會蒙古文,漢文,學識淵博,阿瑪很是器重他。不過他並非像漢人的讀書人那般軟弱無用,他打起仗來也很厲害。”乖乖!還是個文武全才!這種人可真是稀有品種,我驚喜得兩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