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弗洛朗斯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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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候到了,第二幕慘劇該上演了。執行了堂路易-佩雷納的死刑後,又該執行弗洛朗斯的死刑了。這個殘疾人,這個殘忍的劊子手,幹掉一個又一個。沒有半點憐憫心,好像這是在屠宰場宰殺畜生。
他仍然無力,拖着步子朝年輕姑娘走去。他從一隻金屬盒子裏摸出一支煙,點燃,極其殘忍地説:“弗洛朗斯,這支捲煙燒完,你的時辰就到了。你緊緊盯着它吧。這就是你生命的最後幾分鐘,它們將化為灰燼。盯着看吧,好好想想。弗洛朗斯,你必須明白這一點。你頭上聳突的那堆礫石和岩石,歷屆莊園主,尤其是朗熱諾老頭,都認為遲早要坍塌…而我呢,好幾年前,就假定會有機會用上它的,於是鍥而不捨地讓它加速風化,讓它經受雨水的沖蝕。總之,今天説實在的,我都不明白它是怎麼保持平衡、沒有坍的。也許説得確切一點,我其實是明白的。剛才我那幾鎬,其實只是警告。我只要在別處挖幾下,挖中地方,挖掉嵌在兩大堆石頭間的一塊磚,整個石山就會像紙片搭的城堡一樣垮下來。弗洛朗斯,你聽清楚,一塊小小的磚頭,偶然在那裏的,在兩大堆石頭之間,把石山一直維繫到了今天。磚頭一
掉,兩堆石頭就會垮,災禍就發生了。”他
了
氣,又説:“接下來呢?接下來,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弗洛朗斯。或者讓石頭砸下來,把你埋住,叫別人見不到你的屍首——假如什麼時候有人想起要到這裏來找你的話——或者我讓你的屍首
出一部分——如果是這種情況,我會割斷你身上的繩子,毀掉。那麼,以後的調查會作出什麼假定?只會是:弗洛朗斯被警方追捕,躲進一個
,頭上的石頭崩坍,被砸死了。有這一點就夠了。為冒失的女人念上幾段哀悼詞,人們就不再提她了。
至於我…至於我,我的活兒幹完了,我心愛的女人死了,我就收拾好行李,把我在這兒的一切痕跡都消除,把蹭倒的草都扶起來,然後坐汽車離開。我先假裝死了。過一陣子,嘿,嘿,像演戲一樣,我就去要求兩億遺產。”他冷笑兩聲,舉起煙了兩三口,又平靜地補充道:“我就去要求兩億元遺產,把它
到手。這才是最漂亮的事情。我提出要求,是因為我有權利。我剛才,亞森-羅平闖進來之前,我已經跟你解釋了,我怎樣從你死的那一秒鐘起,就有了最合法、最無可否認的權利。我將把那筆錢拿到手,因為就人的能力來説,決不可能對我提出任何不利的證據。連指控也不可能。懷疑,是的,那會有的,虛擬的假定,跡象,隨你説什麼,都會有的,只是沒有物證。誰也不認識我。這個人看見我是高個子,那個人看見我是個矮子。我的姓名也無人知曉。我的所有罪行都是暗中乾的。我那些謀殺,其實不如説是自殺,或者説可以用自殺來解釋。我告訴你,司法當局沒有什麼本事。亞森-羅平死了。弗洛朗斯-勒瓦瑟死了。世上再沒有人可以證明我有罪了。即使人家把我逮捕,最後也得把我釋放,不予起訴。我會吃些苦頭,被人當作罪大惡極的人憎恨、詭罵、鄙視。可是我兩億元到了手。小乖乖,有這樣一筆財產,可以
上不少正人君子的朋友啦!我再跟你説一遍,亞森-羅平和你一死,事情就完結了。除了幾份文件、小東西,我一時割捨不了,夾在皮夾裏,留存至今以外,一切都銷聲匿跡了。這些東西,等一會兒我要不把它們一張張燒掉,把灰燼投入井中,它們倒是足以讓我掉腦袋的。因此,弗洛朗斯,你看,我已經採取了一切防備措施。你不要指望我會生出什麼惻隱之心,因為對我來説,你的死意味着兩億元遺產;你也不要指望會有別人來援救你,因為沒有人知道我把你帶來了,亞森-羅平又不在了。在這種情況,你作抉擇吧,弗洛朗斯。事情怎樣收場完全取決於你。或者你選擇死亡,那是肯定的,無可避免的;或者…或者你接受我的愛。你回答我,行還是不行。只要用腦袋示意一下就決定了你的命運。你要是搖頭,那就死定了;要是點頭,我就給你鬆綁,我們一起離開,過一段時間,等大家都承認你是無罪的——這事由我負責——我就娶你為
。你同意,是吧,弗洛朗斯?”他壓着火氣,焦急地問她,聲音發抖。他拖着膝蓋在石板上挪來挪去,一會兒央求,一會兒威脅,渴望得到滿足,甚至幾乎希望遭到拒絕,因為他的本
驅使他殺人。
“你同意吧,弗洛朗斯?只要點點頭,哪怕輕輕點一下都行。我會相信你是一時糊塗,因為你是從不説謊的女人,你的承諾是莊嚴神聖的。你同意是吧,弗洛朗斯?啊,弗洛朗斯,回答我呀…你真是瘋了,還在猶豫!
…
我一時忍不住氣,就會要了你的命…快回答!
…
喏,你瞧,煙捲熄了…我把它扔了,弗洛朗斯…只要點點頭…行?還是不行?”他低下頭,去推她的肩膀,似乎想迫她表態。可是,突然一下,他發了狂似的,站起來叫道:“她在哭!她在哭!她竟敢哭!哼!倒楣的女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哭嗎?小乖乖,你的秘密,我完全清楚,我知道你不是因為怕死才
淚。你?你什麼也不怕!不是的,你是為別的事
淚…要我説出來嗎,你的秘密?不,我不能…我不能…我説不出口,啊!可惡的女人!啊!弗洛朗斯,你願意死。是你自己要死的,既然你哭!
…
是你自己要找死的…”他一邊説話,一邊匆忙行動,準備幹那可怕的事情。他剛才給弗洛朗斯看的栗皮夾掉在地上,他拾起來,
進口袋。然後,他仍然抖抖索索地
下外衣,扔在旁邊一叢灌木上,抓起小十字鎬,爬上石堆底層,氣得一個勁地跺腳,叫罵道:“弗洛朗斯,是你自己要找死的。既然你不死,我什麼事也幹不了…我也不可能看到你點頭了…太晚了…既然你願意…那就該你倒楣…啊!你在哭!
…
你竟敢哭!好蠢吶!”他差不多爬到了右上方。滿腔怒火使他
直了身子。他樣子可怕、猙獰、殘忍,兩隻眼睛血紅血紅。他把鎬尖
進兩堆石頭之間磚頭下面,閃在一邊,用力撬了一下,兩下,到第三下,磚頭撬開了。
那堆石頭和殘磚斷瓦轟然一聲坍下來,把嚴嚴實實地蓋住。殘疾人本人站在
前面,小心作了防備,還是被滾滾的石
捲走,拋到草地上。不過他跌得不重,立即爬起來,失聲叫道:“弗洛朗斯!弗洛朗斯!”他如此
心地準備,又如此殘忍地引發了災難,可是災難的後果卻似乎突然使他驚慌起來。他睜着驚恐不安的眼睛,尋找年輕姑娘。他彎下身子,一甚至在亂石堆周圍爬來爬去,身上滾了厚厚一層灰,他往石頭間隙裏看,什麼也沒看見。
弗洛朗斯被亂石堆埋住了,如他所預料的,死了,看不見。
“死了!”他説,兩眼發直,樣子發呆…“死了!弗洛朗斯死了!”他又變得疲力竭,漸漸地兩腿彎了下去,身子蹲到地上,不能動彈。短短的時間裏,接連對付了兩個人,引發了這場石
滾滾的災難,並且親眼目擊了當場造成的後果,這一切,似乎使他耗盡了所有的
力。此時他的愛和恨全部煙消雲散。因為亞森-羅平死了,他不再恨誰了,因為弗洛朗斯不在了,他也無人可愛了。他看上去,就像一個失去了生存目的的人。
他的嘴兩次
動着,念出弗洛朗斯的名字。他是在懷念這位女友?還是到了一連串可怕暴行結尾的時候,在回想前面各用一具屍體標誌的各個階段?莫非在這個惡魔心裏,也有了一絲天良發現?或者不如説,這是猛獸吃飽
,喝飽血之後,進入的某種近似於快
的麻木狀態?
不過他又喚了一聲弗洛朗斯,眼淚滾滾而下。
他這樣一動不動,萎靡不振地蹲在地上,過了好久,才摸出藥瓶,又了幾口,才開始幹活。不過,他只是機械般地動着,全然沒有了剛才拖着兩條軟弱無力的腿跳來跳去的輕快勁頭,也沒有了驅使他殺人犯罪如進行一場娛樂的那種興奮。
他先走回那叢灌木裏面,剛才亞森-羅平就是看見他從那裏鑽出來的。灌木叢後面,兩株樹之間,有一個破棚子,裏面放了一些工具和武器,如鐵-、挫子、槍支,還有一捆捆繩索和鐵絲。
他來回好幾次,把它們搬運到井邊,準備離開時扔下去。接下來,他檢查剛才攀過的石堆上的每一塊石頭,確信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然後又檢查草坪上他走過的地方,除了通往井邊的小徑,那裏留到最後檢查。他把碰倒的草扶正,把印有足跡的地面小心地掃平。
他似乎悶悶不樂,心不在焉,確切地説,他的動作完全是出於習慣,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的罪犯的習慣。
這時一個小曲似乎把他驚醒了。一隻受傷的燕子跌落到他身邊。他一把把它撿起來,捧在手裏,像
一團廢紙一樣把它
。他看着鮮血從可憐小鳥的身上湧出來,染紅他的雙手,他眼裏
出殘忍的快樂的光芒。
他把小鳥的屍體扔進一蓬荊棘,墓地瞥見荊棘刺上勾着一金黃的頭髮,立即想起了弗洛朗斯,不
悲從中來。
他跪在崩陷的前面,又折了兩
樹枝,當作十字架,
在一塊石頭下面。
彎的時候,他口袋裏一面小鏡子滑出來,砸在一顆石子上,碎了。
這不祥之兆把他驚呆了。他懷疑地打量四周,惶恐不安,渾身戰抖,似乎他已到有無形的力量在威脅他。他喃喃念着:“我怕…我走吧…離開吧…”他的表指着四點半鐘。
他拿起扔在灌木叢上的外衣,穿好,一摸右邊口袋,發現剛才在裏面夾了文件的栗
皮夾不見了。
“咦,”他大驚失“我明明放得好好的…”他又摸摸左邊口袋,上面兩隻口袋,接着焦躁不安地把全身上下里面的口袋都摸了一遍。
都沒有摸着。真是咄咄怪事。上衣口袋裏的其他物品,如煙盒、火柴盒、記事本,他本不懷疑它們會丟失的,也都不在了。
他慌了,一張臉變了形,結結巴巴地不知説些什麼,腦子裏剛冒出一個最可怕的念頭,他就覺得是確鑿無疑的事實:古堡圍牆裏一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