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棋差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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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衫人全力運氣,出內力,反擊過去,希望能易守反攻,把對方攻來的內力退回去。

哪知全力反擊之下,受到的壓力更力強大,只覺對方的反擊之力,排山倒海般壓了過來,心神氣血,都受到劇烈的震盪。藍衫人大為震駭,被迫改採守勢。

說也奇怪,他改採了守勢之後,壓力也同時大力減輕,雖然,仍有著強大暗勁,源源攻來,但已不著適才那等驚心動魄,有泰山壓頂一般的氣勢。

原來,那一元神功,乃武功中至深至奧的一種武功,練到十成火候,能達靈合一之地,克敵於一一呼之間,遇上的阻力愈大,其壓迫之力,也隨著增強。

藍衫人雖然改採守勢,減去了不少的壓力,但那源源而至的暗勁,從劍上傳了過來,仍有力難支撐的覺。這種情形有如築堤攔洪,時間愈久洪水愈漲,處境危惡,尷尬至極。

抬頭看王宜中時,神平靜,行若無事。

嚴照堂、高萬成都是見多識廣,閱歷豐富的人,目睹兩人比試情形,已瞧出那藍衫人的艱苦處境。

又過片刻,那藍衫人頭上開始滾滾落下黃豆大小的汗珠兒。這時,藍衫人有如被入死角之中,竭力自保,仍覺無法抵抗,完全喪失了反擊之力。

又過片刻,突聞那藍衫人大喝一聲,鬆開了手中的八音劍柄,一連向後退了五步,仍然站不穩身軀,一股跌生在實地之上。

他似是個極為倔強的人,跌坐在實地之後,立時掙扎起,左手支地,撐起身子。就在他將要站起的當兒,突然張嘴吐出一口鮮血,左手一鬆,又跌在地上。

高萬成急步行了過去,輕輕咳了一聲,道:“閣下內傷很重,最好能放鬆四肢、百骸,休息一下。”藍衫人仰身而臥,轉眼望了高萬成一眼,言又止,閉上雙目。

高萬成低頭看去,只見那藍衫人頭上仍然不停的出汗水,顯然,內腑的盪仍未停息。

王宜中緩緩睜開雙目,隨手把手中八音劍,丟在木案之上,緩步行了過去,道:“你傷得很重嗎?””藍衫人忽然一瞪雙目,道:“在下認敗就是,門主似乎是用不著再嘲笑區區,”王宜中搖搖頭,道:“我想不到會把你傷得這樣厲害,早知如此,咱們也不用比試。”他說的十分誠摯,任何人都能聽得出,那是發自於心底之言。

藍衫人望望王宜中,又閉上雙目。

王宜中伸手掏出袋中的絹帕,拭去那藍衫人口角間的血跡。回顧了高萬成一眼,誠摯地間道:“先生有法子救治麼?”高萬成道:“傷在門主神功之下,一般‮物藥‬是否靈驗,在下亦無把握。”王宜中道:“試試看吧!就算醫不好,至少不會有害。”高萬成一欠身,道:“屬下遵命。”緩步行了過去,蹲下身子,仔細查看過那藍衫人吐在地上的鮮血,才伸手由懷中取出一個玉瓶。

拔開瓶,倒出一粒金的丹丸,道:“朋友,服下去,金劍門中的九轉保命丹,在江湖上小有名氣。”高萬成輕輕嘆息一聲,道:“好倔強的格。”藍衫人突然掙扎而起,道:“你們如是想取我之命,在下此刻,全無反抗之力。”王宜中道:“沒有人要殺你,咱們講好的,只分出勝負。”藍衫人道:“多謝不殺之恩,在下告辭了。”王宜中道:“慢著。”藍衫人回過身子,道:“什麼事?”他想站的穩當一些,但力難從心,仍然伸手扶住了牆壁。

王宜中道:“我們贈藥,實出一片真心,你不肯服用,那也罷了。但咱們賭的事情,還算不算?”藍衫人大約是受傷不輕,似已忘了適才說些什麼,略一沉,道:“如是我說過了,自然要算。”王宜中道:“你說過,你如敗了,就告訴我母親的下落。”藍衫人沉思了片刻,道:“不錯,我說過這話。”王宜中道:“那很好,現在你已認敗了,但還未說出我母親的下落。”藍衫人道:“他已經離開了京城。”王宜中道:“什麼,離開了京城?”藍衫人道:“不錯,而且,在下還要奉勸一句,貴門中高手如雲,如是趕去相救,擄走令堂之人,決非敵手,但他們為了自保,只怕會對令堂不利。”王宜中說道:“我母親不會武功,你們為什麼要欺侮一個婦人?”藍衫人道:“當初也覺著不以為然,但現在,在下覺著他們算對了。”高萬成道:“朋友口稱他們,不知是指何人而言?”藍衫人怔一怔,道:“自然是指那些擄走王夫人的人了。”高萬成道:“那是說閣下和他們並非同出一源,至少,也算相不深的人。”藍衫人緩緩說道:“就算是同門的師兄、師弟,也有看法不同之處,閣下不覺著太費心機了嗎?”高萬成道:“看閣下氣度,武功,均非泛泛,既然受命來此,恐怕不是全為了探看虛實吧?”藍衫人道:“那你看在下還有什麼身份?”高萬成道:“閣下就算不是貴方特遣而來的談判專使,至少,也是某一首腦,轉達要言的重要人物。”藍衫人道:“就算你說對了吧!”高萬應笑一笑,道:“那麼,你朋友可以提出條件了。”藍衫人搖搖頭,道:“在下雖非特遣專使,卻是知曉他們用心的人,不過,我瞧,在下還是不要提出的好。”高萬成一皺眉頭,暗暗忖道:他一口一個他們,都在無意之中說出,顯然,此人和那些人相識不久,淵源不深。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何不說出來聽聽,你既非專為談判而來,自不用為此煩心,出你之口,入我們之耳,咱們能談就談,不能談彼此避開,再等貴方派遣而來的專使。”藍衫人沉了一陣,道:“他要你們把這位王公子,也就是目下貴門的門主,送到他母親身側。”高萬成啊了一聲,道:“只有這一個條件嗎?”藍衫人道:“他們還要貴門中出上一代門主的遺物。”高萬成鎮靜的神情,突然間起了很大的變化,雖然,他極力想不使它形諸於外,但仍然出訝然之。顯然,他內心的震駭,已到了無法控制之境。

但這也不過是一瞬之間,高萬成又恢復了鎮靜。淡淡一笑,道:“閣下的耳目很靈啊!”藍衫人道:“好說,好說。”高萬成揮手,道:“你朋友可以去了,目下咱們已談到實質的事,必須等候貴方的專使到此之後,我們也好有個討價還價的餘地。”藍衫人伸展一下雙臂,藉助手中八音劍,觸地而行。

那藍衫人去遠之後,常順突然大步行入廳中,道:“高兄,為什麼要放他離去?”高萬成道:“此人的來歷,咱們還未清楚,不便殺他,目下咱們金劍門內正有要事待辦,也不能把他生擒囚起。”嚴照堂道:“什麼要事?”高萬成道:“咱們接去門主,不足半工夫,就被人劫走了王夫人。”嚴照堂點點頭,接道:“不錯,這中間,確然有可疑之處。”高萬成道:“昨夜之中,咱們才打開了朱門主的遺物瞧看,今天就有人要咱們把遺物出。”嚴照堂接道:“果然是一件緊要大事。”王宜中道:“我聽不出,這些事,比尋找我母親還重要嗎?”高萬成道:“咱們金劍門中發生的事,別人如何能夠知曉,而且,很快地就傳了出去。”王宜中道:“自然是有人對他們說了。”高萬成道:“那人是我們金劍門中人,可以把一件事傳給別人,就可以把十件事告許別人,我們金劍門中,就永無隱秘可言了。”王宜中怔了一怔,道:“果然是一件大事。”常順道:“什麼人這樣膽大?”高萬成道:“如若只是洩漏了門主被咱們入李子林的秘密,那還可以說是咱們大過大意,使手下人洩漏了秘密,但朱門主遺物之事,也洩漏出來,事情就不簡單了。”嚴照堂道:“參與驗看門主遺物,都是本門中極為重要的人,誰會洩出此密呢?”高萬成道:“問題的嚴重,也就在此,你們四大護法之外,就是門中二老,區區在下和瞎仙穆元,我們這些人中,又有誰可能是受人買通的細呢?”嚴照堂似乎也覺著事態嚴重到驚人的程度,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道:“此事未得水落石出之前,咱們人人都有嫌疑。”嚴照堂輕輕咳了一聲,道:“高兄,這件事雖然困難,但對金劍門的影響,卻是巨大長遠,咱們總得想個法子追查才是。”高萬成道:“我已想得一個辦法,但還難預料效用如何。”放低了聲音,接道:“兩位還請暫時保守秘密,別把此事洩漏出去。”常順皺皺眉頭,道:“高兄,什麼法子,不可以說出來聽聽嗎?”高萬成道:“此時此情,兄弟還不便說明。”嚴照堂輕輕嘆息一聲,道:“老三,不用問了,須知真相未白之前,咱們也在嫌疑之中。”高萬成望望天,道:“咱們和趙一絕相約之時已到,得動身了。”當先舉步,向外行去。

四人離開茅舍,帶上籬門,直奔天安賭場。

趙一絕早已在門口恭候,把四人入內院密室。林宗、劉坤,早已在座。小童獻上香茗後,退了出去。

王宜中迫不及待,道:“趙叔叔,可有家母的消息?”趙一絕道:“打聽出一點頭緒,但還無法證實,我已派人去查證了,咱們吃過酒飯,大概就可以證實了。”王宜中道:“在下心急得,趙叔叔可否先行透一二?”趙一絕道:“兄弟一個屬下,昨夜之中,發現了令堂寓所左近,停了一頂轎子。”王宜中道:“趙叔叔怎能確定那頂轎子,和我母親失蹤一事有關?”趙一絕道“令堂居住之處,很少有人坐轎子,半夜三更,人轎隱藏夜之中,自然不是什麼好路數了。”高萬成接道:“趙兄,適才說查證一下,不知查證什麼?”趙一絕道:“兄弟那位屬下,因為心中動疑,就從轎邊行過,瞧到了轎槓上有興記兩個字,即說明,此轎是由興記轎店祖來,兄弟已派人去查,那轎子祖給了什麼人,作何用途,雙方印證一下,也許就可以找出一點眉目了。”高萬成道:“難為趙兄了。”站起身子,對劉坤舉手一招。

金錢豹應手行了過來。

高萬成低言數語,劉坤不住地點頭,然後,對著王宜中一欠身,掉頭而去。

高萬成行回原位坐下,道:“趙兄,兄弟還有一事奉託。”趙一絕道:“趙某人如若能辦,必將全力以赴。”高萬成道:“適才我們和人動過了手。”當下,把那藍衫人的形象、衣著以及手中的乒刃,很仔細說了一遍。

趙一絕不住地點頭,道:“高兄之意,是要在下查那人的下落?”高萬成道:“不錯,我要知曉他住的客棧、號房、同行幾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到此幾,幾時外出,幾時回店。”趙一絕道:“這事簡單,我已把一些得力能幹的手下,全都召集到天安賭場來了,我這就去代他們一聲,要他們立刻出動。”口中說話,人已行了出去。

片刻之後,重又行回來,孔道:“二十四個人,分十二路出動,多則兩個時辰,快則一個時辰之內,就可以有迴音來了。”談話之間,一個青衣小童,行了進來,欠身說道:“到興記轎行的人,特來覆命。”趙一絕一招手,道:“叫他進來。”那小童應聲而退,片刻之後,帶著一個三十五六的大漢行了進來。

趙一絕道:“問出點頭緒沒有?”那大漢一欠身,道:“回趙爺的話,興記轎行,前天確有人僱了一頂轎子,不過,沒有用轎行的轎伕,所以,無法知曉他們的行蹤。”趙一絕皺眉頭,道:“我瞧你饅頭吃的不少,事情卻是辦不成一件。”那大漢一欠身,道:“趙爺,屬下雖未能從興記轎行中間出頭緒,但卻探聽出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不知是否有所關連?”趙一絕道:“你說說看!”中年大漢道:“提督府有四輛特製的快速馬車,可以暢行不受盤問,昨晚上,四輛快速的特製馬車,一輛失蹤。”趙一如道:“那馬車的去向,你可知曉?”中年大漢道:“屬下已經探聽出來。”趙一絕道:“去了哪裡?”中年大漢道:“昨夜中初更時分,離開了西直門。”高萬成道:“昨夜我們派出了十二路人手,在城外巡查,北京城外所有的道路,都有咱們的埋伏,但他們如是乘了提督府的公事車,那就很難說了。”王宜中道:“你是說,他們看到了提督府的公事車,不敢多問。”高萬成道:“敢倒是敢,只是他們想不到罷了。”王宜中黯然嘆息一聲,道:“高先生,這麼說來,咱們是沒有法子救我的母親了。”高萬成道:“只要我們能找到確實的線索,不論他們到天涯海角,我們都追得到他們。”王宜中道:“一天見不到我母親之面,我就難以安心。”高萬成道:“門主說的是,找不到老夫人,不但門主不能安心,整個金劍門中人,都無法安下心來。”王宜中聽得甚是動,長長吁一口氣,不再說話。

高萬成站起身子,一抱拳,道:“趙兄,承你諸多幫忙,在下不盡,趙兄的盛情,後金劍門定會報償,趙兄已經盡了心力,此後的事情,是我們金劍門的事了,趙兄不用捲入江湖惡怨太深。”趙一絕道:“怎麼,你們要離開北京城了?”高萬成道:“是的,天子腳下,不能鬧的太厲害。再說侍門營中,還有幾個高人,他們已經對我們忍讓了很多,金劍門已得門主領導,自然要重振雄風,在江湖上,有一香作為,完成上一代朱門主未竟之志。”趙一絕嘆息一聲,道:“這幾天來,老趙目睹耳聞的事,比我這數十年聽的看的還多,諸位去後,我也要結束賭場,洗手歸隱了。”高萬成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趙兄有此一念,已然播種善因了。”趙一絕道:“有一件事,我想請教高兄和門主。”王宜中道:“趙叔叔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一聲就是。”趙一絕道:“有關張總捕頭和刁佩,一個吃的是公門飯,所謂宮身不自由,縱有開罪諸位之處,還望能給我趙某人一個面子;至於刁佩,雖然昔年作惡多端,但他已閉門十餘年,未再踏入江湖一步,不知可否把他們放出來。”高萬成笑道:“張嵐雖然吃的公門飯,但他為人很持平,也很義氣;刁佩乃改過向善之人,這等人物,有了麻煩,咱們金劍門還應該保護他,如何能夠加害。”目光轉到趙一絕的臉上,道:“趙兄請放心,至遲明晨,他們就可以回到京城了,有勞趙兄,替敝門轉致歉意,就說,我們不能在京裡多留,無法面謝相助之情了。”趙一絕道:“這句話老趙一定轉到。”語聲一頓,接道:“不知諸位幾時動身?”高萬成道:“我們立刻動身。”趙一絕沉了一陣,道:“小弟想辦上几席酒席,替諸位餞行。”高萬成笑道:“趙兄對我們金劍門的情意,已很深厚,這番盛情,我們心領了。”回頭一欠身,道:“請門主上路。”王宜中點點頭,道:“趙叔叔,咱們就此別過,見過張總捕頭和刁老前輩時,代我致意一聲,”抱拳一禮,大步向外行去。

高萬成和三大護法,緊追在王宜中的身後,護門而行。

趙一絕直送到大門外面。

高萬成回身拱手說道:“趙兄,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趙兄請留步。”趙一絕道:“好!在下恭敬不如從命,諸位好走。”這時,幾人留在城外的馬匹,早已為趙一絕派人牽回。

高萬成等分別上馬,提韁縱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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