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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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暫時理清了,但秋聲並沒有閒下來,在商行的大嬸們煮午膳時炙又在一旁幫忙。

是儲孟孫說的嘛,要她記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個下人,自然不能偷懶。

商行裡的大嬸除了原來的幾個,幾乎都是新聘的,頂多只做了幾個月,是儲孟孫為了她這位新賬房所安排的,就怕她處在一堆男人裡不自在。因此,大嬸們對她都很有好,彼此處得相當融洽。

“聽說,今天黃員外的女兒…那個亭兒姑娘,又來訪了?”頭戴藍花布的大嬸隨口提起,一邊揀著手裡的豆莢。

另一個炒菜炒得正火熱的大嬸,刻意望了望秋聲,大聲回道:“是啊!不過一樣教鄭管事擋了下來,說當家的不在。”

“已經擋了兩、三次呢!那亭兒姑娘也算有心,可惜妹有意郎無情啊…”

“不僅僅是亭兒姑娘被擋了,那柳飛紅知道嗎?平康坊最有名的伶伎,派人送了花箋來,邀當家的到曲江畔飲宴,一樣被回絕了!”

“不是我說,當家的可真是難得的好男兒,不戀女,事業又這麼成功,難怪一堆女人仰慕他,讓他看上的閨女啊,真是上輩子燒了好香…”眾人的目光不望向一直不出聲的某人。

聽到大嬸們的談論,秋聲心中雖然對儲孟孫拒絕了黃亭兒和柳飛紅到高興,但表面上仍一副漠然的樣子,不願讓人瞧出她的喜悅。

頭戴藍花布的大嬸見她默不作聲,索單刀直入的拉高了嗓門,“秋聲啊,你究竟要和當家的嘔氣到什麼時候?”

“我哪裡是和他嘔氣呢?我只是…只是氣不過他說的話!還有,他…他對我也沒有特別好,反而為了他的生意,讓別的女人踩我損我,我被欺負也不幫我說話,那被他看上又有什麼好?”她越說越不甘心。

眾人自然都從大餅或鄭管事那兒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方面怨當家的不解風情又死要面子,另一方面也嘆秋聲閱歷尚淺、太過直率。

“男人吶,就是好面子。”一個大嬸一副過來人的口氣勸著,“當家的大位坐久了自然有霸氣,他又沒有討好過女人,怎麼知道女人要什麼、想什麼?自然會把生意的事擺在前,忽略了你的想法。”

“是啊!他如果什麼事都能細心地顧及到你的需求,那他就不是大當家了!當家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火,一上來就吼得人耳朵發疼,要是他不疼愛你,依你的態度,換成別人早被他攆出商行了!”炒菜的大嬸將菜餚起鍋,口裡還不稍停。

“所以我就要忍嗎?看著他對別的女人好,任他隨意貶低?”秋聲可不依了,她雖然不是什麼尊貴的出身,但也沒有奴籍,可不必委屈自己去討好或巴結誰。

“唉,秋聲,你想想當家的鐵了心要你,必須面對多麼大的壓力,黃姑娘還是老夫人看上的人呢!如此一想,你便會覺得自己稍退一步不算什麼了!”另一名大嬸也加入勸說。

“是啊,你和當家的都是硬脾氣的人,但情的事可不能硬碰硬的!你長得水靈清秀,這副模樣最惹人憐了!女人最厲害的招式你都還沒用呢?”頭戴藍花布的大嬸見她還在嘔氣,又氣又好笑。

“什麼招式?”秋聲瞪大了眼。母親早逝,從小由爹一手帶大,可沒人和她說過這些。

“要當一個讓男人喜愛的女人,尤其是當家的這種硬脾氣的男人,千萬不能一哭二鬧三上吊,所以秋聲你一開始就用錯了法子。”這位大嬸也在大戶人家做過事,看多大戶人家的妾是如何爭寵,自然有一番心得。

“女人要適時的撒嬌,想要些什麼的時候,楚楚可憐的幾滴眼淚,男人自然會聽你的。”撒嬌?淚?秋聲挑起眉稍努力地思索起來。

淚她是試過,好像真的在將哭未哭之際,儲孟孫比較會聽她的,而當她大哭指控他時,他反而跟著發脾氣。

撒嬌她倒沒經驗,不過大嬸們的話很有道理,可是她現在一口怨氣悶在肚裡,要她向儲孟孫撒嬌,她做得到嗎?

眾人見她皺眉苦思,也不吵她,整辦好午膳後,頭戴藍花布的大嬸突然拿起一個食盒,到她手上。

“這本來應該請大餅送的,不過正好讓你試試,去見當家的吧!”

“可是…”她猶豫不決,內心想見他和不想見他的思緒打著架。

“你或許一時無法釋懷,可是這回,當家的可是先拉下了面子,否則他不可能拒見黃亭兒,畢竟她可是汾酒大盤商黃員外的女兒。”那大嬸提醒著她,“你要是一直硬著身段,久了可會變成得了便宜又賣乖,這其中的分寸你要懂得拿捏。”秋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拎著食盒前往儲孟孫的書房。

到了書房門口,大餅顯然對她拎著食盒前來有些驚訝,不過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便曖昧地衝著她一笑。

“你直接進去就好了。”想必從今以後,大夥提得高高的心,可以稍放下些了吧?

看大餅的臉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秋聲微窘地睨了他一眼,便拎著食盒走進書房。

才進門,便見到滿臉胡碴、不修邊幅的儲孟孫。她知道這些天他忙壞了,因篤寧王府採買的項目繁雜、數量眾多,累得他好幾天都沒能好好闔眼、好好吃飯,無怪乎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老實說,她有些不捨,但還不都他自找的?太重視生意的後果,就是被生意牽著鼻子走,還拖累她受委屈。想到這裡,那種又怨又氣的情緒又油然而生。

“你…不吃點東西嗎?”已經盯著他半晌的秋聲,瞧他仍埋首公務,忍不住提醒了一聲。

“是你?”聽到她的聲音,儲孟孫身子微震,難以置信地抬頭望向她。

“那個…”她想盡量表現得自然,但他的反應卻令她有些侷促。

“你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先別管公事了,吃一點吧?”

“你還記得要關心我?”他原有些惑,轉念一回到兩人的鬥氣,口氣微微尖銳起來。

“我哪裡不關心你了?”被他一,她又不高興了,不過想到大嬸們的代,她忍住不發。

“這不是服侍你用膳來了嗎?”所以她還是愘遵她屬下的本份來找他,而不是示好來著?這番推論令儲孟孫不板起了臉。

“那還不備膳?”秋聲直覺他還在生氣,心想男人果然好面子,尤其是他這種愛擺架子的霸道男人,便更加認同大嬸們的說法。

她放好菜餚和碗筷,儲孟孫也由書案後移駕過來。看她呆呆地站在那裡也不會勸膳,不由得又想找她碴。

“茶都冷了,不會去重新泡?”他口氣不善。

默默地拎走茶壺,替他沏了新茶。她要忍。

“還有,我桌上那堆東西替我整理一下。順便替我找出上半年的賬冊。”秋聲聽話地離開了書房,抱來一堆賬冊,爾後立刻回到書案邊,替他整理起上頭堆了一個早上的公務文件。

她必恭必敬的小媳婦模樣,儲孟孫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明明下人就是用來使喚的,可是當他真使喚起她,看她乖乖做事,卻是無比的彆扭。

“算了,別做了。”想想才剛至午時,她鐵定也還沒吃,他就硬不下心來刁難她,“你還沒用膳吧?”秋聲搖搖頭。

“那就過來一起用!這還要我教嗎?”儲孟孫的語氣依舊不太好,但已經沒有那麼衝。

一開始還使喚她,結果才做沒兩件事他又後悔,足見他畢竟是心疼她的,秋聲如今細細觀察,才發現他果然是太過傲氣,對她的好不會用嘴巴說出來,行動上卻是做足十全十。

心裡好像有什麼被融化了,她察覺自己不再對他生氣。其實他也只是虛長她幾歲,但在情上,兩人本都還在摸索,幼稚的程度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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