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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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理他媽的什麼名單不名單了!”少校不耐煩地答覆我。
我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議員和他的門徒正坐著等我。我著手把入伍的表格填好。在製表的過程中,我下意識地記住了這個年輕人的名字,他出身於一個美國曆史上地位最顯赫的家庭,現在正在我的辦公室裡為了逃避服兩年的兵役而要求參加預備役部隊,說不定將來某一天這名字會值一億美元呢!
議員的舉止大方得體,既沒有對我發號施令,稱王稱霸,也沒有讓我覺到是屈服於他的
威才破壞了章程。他說話文雅溫和,恰到好處,不能不令人欽佩。他還設法讓我產生了這是在幫他的忙的心理,並且提出如果我有什麼事需要求助於他,可以直接給他的辦公室打電話。跟他來的小夥子自始至終沉默寡言,只有在我打印他的入伍表格必須由本人回答問題時,他才開腔。
本來對這類濫用權力的不公平現象我沒有道義上的反抗,他們要我這麼幹,我也只能照命令辦,僅此而已,別無他法,但是不知何故,我一直到憋氣。
小夥子是個富家子弟,憑什麼就不能為國家在現役部隊服役兩年?何況這個國家對他的家族已經夠意思了!於是我在他的材料里加上一個mos的推薦記號。mos代表軍事職業特殊技能,加上這個記號表示推薦他參加具有特殊軍事技能的訓練。我推薦他的目的是希望他能夠成為我們部隊裡稀有的電子專家,這樣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國家處於緊急狀態時,他就必須首先應徵入伍參加現役部隊!雖然天曉得猴年馬月才出現緊急狀態,但推薦了他又有何妨?而且他們永遠都無從知道被加上了這麼一個記號。
少校過來主持小夥子的入伍儀式,讓他跟著複述誓言,宣誓說自己不是共產黨,也不屬於共產黨的外圍組織,然後與在場的人握了握手。小夥子的自控能力還不錯,一直到和議員走出我的辦公室後才對著議員淺淺一笑。
那是頑童在惡作劇後發出的微笑。看見小孩的臉上掛著這種微笑總會讓人渾身不自在,現在的情況更是如此。雖然他臉上發出這種令人噁心的微笑並不意味著他就是一個壞青年,但這一笑足以消除了我心懷叵測地推薦他成為mos後所引起的不安。
弗蘭克-埃爾克從辦公室的另一邊觀看了這件事的全過程後,當即跑過來揪著我質問:“你還準備扮演多久這種笨蛋的角?那個議員剛才從你的口袋裡拿走了100美元!天知道他為此還撈到了多少好處?也許好幾千美元呢!如果那小子直接找我們幫忙,我至少可以
他500美元!”看著他那被憤怒扭曲了的嘴臉,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對待什麼事情都太隨便了,”弗蘭克無可奈何地嘆息道“你本來可以得到一大筆錢的,如果你肯聽我的意見,你就可以解決自己的許多問題了!”
“你不僅僅是在為我著想吧?”我笑著逗他。
“好,好,”弗蘭克打蛇隨上“算是你幫我一個大忙吧,我迫切需要一個名額,你看到坐在我桌旁的那個紅頭髮的小夥子了嗎?他願出500美元,因為他隨時都可能收到應徵入伍的通知書,一旦接到那張通知,就不能違反兵役法參加我們的部隊了,所以今天就必須徵他入預備役,可是我的手頭上已經沒有空額了。你把他徵入你負責的部隊,這筆錢我們倆平分。就幫這一次,總可以吧?”聽著他那近乎絕望的語氣,我情不自
地說:“好吧,叫那個小子到我這兒來吧,只是錢你留著,我不要。”弗蘭克如釋重負地連連點頭說:“謝謝,謝謝!我先替你保管著你的那份錢,說不定哪天你會改變主意的。”當天晚上,我回到家裡,吃完飯,和孩子們玩了一會兒。送他們上
以後,房間裡只剩下了夫
倆,維麗說需要100美元來為孩子們買衣服和鞋子過復活節,她隻字不提自己也應該買新衣服。我知道100美元僅夠買幾套童裝,而對於天主教徒來說,穿新衣服過復活節簡直就是教規。
第二天早上,我到辦公室後對弗蘭克說:“我改變主意了,把我的那份錢給我吧!”弗蘭克高興地拍拍我的肩膀說:“好孩子!”然後帶我到男廁所的僻靜處,從錢包中數出五張50美元的鈔票遞到我的手裡,臨走又試探了一句:“週末前我還會有另一個顧客…”我沒有搭理他。
這是我生平以來第一次做虧心事,心裡卻不覺得難受,更不可思議的是居然還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在回家的路上就美滋滋地給維麗和孩子們買了些禮物。當把為孩子們買衣服的100美元給維麗的時候,我看到她臉上綻出舒心的喜悅——不必再向她的父親乞錢了。那天晚上我睡得很安穩,而且好幾年都沒有睡過這樣的好覺。
打那以後,不用弗蘭克牽線,我自己就幹起這勾當來。我的整個人格都在蛻變,當騙子原來這麼過癮,它把我的優點充分地展示了出來。我戒了賭,放棄了寫作——事實上我已對自己正在寫的那本新小說完全失去了興趣——而且第一次集中力做好本職工作。
我甚至著手研究數本厚厚的軍事條文,當然了,目的是尋找法律上的漏來幫助那些想逃避兵役的人。我得到的第一個收穫就是健康標準可以任意降紙或提高,一個小夥子在一個月前還因為身體問題不合格不能服兵役,可是六個月後卻輕而易舉地通過了體檢,這都是依照華盛頓確定的兵役指標來決定的,還可能是依據軍事預算的撥款而定。還有這樣的條文規定:凡是由於
神失常受過休克治療的人都不能應徵入伍,不能入伍的人還包括同
戀者,在私營企業擔任重要技術工作的人材等。
隨後我還研究了自己的顧客,他們的年齡從18到25歲,熱點在22-23歲。這個年齡層次的人往往大學剛畢業,害怕在軍隊裡費兩年的時間。他們最迫切要求加入預備役部隊來只服六個月的現役。
這些年輕人都很富有,或者是他們的家庭很富有。他們都受過專業訓練,總有一天會成為中產階級之類的上層人物,有的還將成為美國各界的領袖。在戰爭期間,他們也許會爭先恐後地進入軍官學校,現在他們寧可當麵包師、軍服修補工或是軍車維修員。他們之中有一個年僅25歲已在紐約股票易所佔有一席之地,另一個成了債券專家。當時華爾街由於有了新股票而充滿了生機,這種股票剛發行就猛增了十個百分點,使這些年輕人一下子都富得令人咋舌。他們樂意花錢逃兵役,我也樂得大開財源,很快,我就把欠阿迪的幾千塊錢還清了,他十分驚喜和好奇。我胡謅了些諸如手氣好,賭贏了錢之類的理由,而無顏把真相告訴他。從小我就極少對他撒謊,這是其中的一次。
弗蘭克成了我的顧問,他提醒我說:“小心這些年輕人,他們是真正的江湖騙子,盯住他們,他們就會更尊敬你!”我聳聳肩,實在不明白他的道德標準以什麼為尺度。他解釋道:“他們只不過是些臭未乾的小子,憑什麼不願意去為祖國服兩年的兵役?憑什麼要來混他媽的六個月預備役?你我都曾為國家作過戰,如今卻兩袖清風。國家已經讓他們
纏萬貫,讓他們的家庭八面威風,讓他們有高尚的職業,無量的前程,而他們這些臭小子竟然不願意為國家當兩年的兵!”他義憤填膺,令我
到吃驚。平時他是那麼隨和,從不說別人的壞話。我相信他的愛國主義是真誠的,作為一名預備役部隊中的上士,他確實是盡忠盡責的,而他的行騙受賄僅限於當民政公僕之時。
在以後的幾個月裡,我不費吹灰之力就建立了一支客戶隊伍,還特意製造了兩份名單:一份是官方渠道的等候者名單,另一份是私下挑出的行賄者的名單。我時刻告誡自己要謹小慎微,千萬不能貪得無厭,所以每個月我只拿出十個指標給出錢的人,其餘那十個以上的是官方名單的人。開初,我訂的價格是每名100美元,因為一個月有1000美元的額外收入對於我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沒想到客戶們總是自動加碼,過不了多久,我的開價也就漲到了300美元一位。後來,有個窮得叮噹響的青年來找我,知道這位要養家餬口的人在應徵入伍前怎麼都不可能從官方名單上輪得到參加預備役部隊,我到內疚,終
不得安寧,最後決定完全不管什麼官方名單,除了十個指標給行賄者以外,其餘的統統免費贈與求助於我的幸運兒們。一句話,我越來越肆無忌憚地玩
權術,這種混賬事我以前一直都不願意幹,然而幹開了以後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好。
當時我沒有意識到自己已在單位裡了大量的朋友,
後他們為我開脫罪名幫了大忙。我還訂下了這樣一條規矩:凡是藝術家、作家和初出茅廬的導演免費加入我們的預備役部隊。這也算是對我不再寫作,甚至沒有了寫作的衝動而
到內疚所
的一點點雜稅吧,更何況我堆積罪惡的速度和我堆積金錢的速度完全成正比,我的確應該用傳統的美國方式,即通過做好事來給自己贖罪,以求得心靈上的解脫。
弗蘭克知道後又大喊大叫了一番,一個勁地罵我缺乏做生意的本能,品行太仁慈,應該學會厲害些,否則人人都會利用我的仁慈。其實他錯了,我並不像他和其他人所想的那麼好。
實際上我是應用了起碼的智力朝前看,知道這種賺錢的把戲遲早要餡,特別是它牽涉的人實在大多了——數以百計的和我工作相同的民政人員都在受賄,數以千計的年輕人在
納一定數量的“入伍費用”後應徵參加預備役部隊,這簡直形成了一種令人困惑的異化現象:人們在絞盡腦汁找門路並出錢買當兵的機會,目的又是為了不當兵!
一天,一個50歲左右的男人帶著兒子走進了辦公室,這是一名富商,兒子是個開業不久的律師。他們帶來了一捆政客們寫的介紹信,和正規軍的少校談了一會兒就離去了,晚上開會時又來拜會預備役部隊的上校。軍官們對他倆彬彬有禮,談後叫他們找我商談有關預備役指標的問題。這父子倆來到我的辦公桌前,把名字登記在官方的等候名冊上,父親的名字是希勒,兒子叫傑拉米。
希勒先生從事汽車生意,還經營名牌卡迪拉克。我讓他兒子填了通常的問題答卷後和他們聊了一會兒。
他兒子的話很少,顯得很窘。希勒先生問我:“按名單排,他得等多久?”我靠在椅背上用通常的答案回覆道:“六個月。”
“在等到之前他就會被徵入現役部隊了,”希勒先生看著我憂慮地說“如果你能想辦法幫幫他,我將不盡。”我用套話應付他:“我只不過是個小職員,唯一能幫你忙的人是已經和你談過話的那些當官的,或許你應該和你認識的國會議員談談。”他仔細地瞧了我半天之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說:“如果你要買輛車,儘管來找我,我會按成本價賣給你的。”我看了看他的名片,笑著說:“當我買得起卡迪拉克的時候,我就不必幹目前這份工作了。”
“那倒是實話。”希勒先生友好地對我微微一笑,告別前,他又說了一次:“如果你能幫我一把,我會很你的。”第二天,希勒先生打電話給我,他用商人特有的
際本領加上銷售藝術來和我套近乎。他先是關心我的健康情況,接著問我的工作是否如意,還扯到了那天很好的天氣。一番寒暄後,他把話題一轉,說昨天我熱情接待他們父子,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政府僱員中很少人會用這種態度接待公眾,所以出於
之情,他願意以原價讓給我一輛別人僅用了一年,他剛買到手的多濟牌汽車,還問我是否願意和他共進午餐,順便談談這件事。
我告訴他共進午餐就免了,但我可以在下班回家的時候順路去他那裡談一下車的事。
希勒先生的汽車公司在長島的羅斯林,離我住的布朗斯新村不過半小時的車程。當我到達那裡時,天尚早。我把車停妥後,在擺滿了卡迪拉克的場地上轉了轉,欣賞一下這些名牌汽車的風采。這些車的車身修長鋥亮,高貴端莊,有些金光閃閃,有些
白可人,有些深藍似海,有些紅如驕陽…再配置上富麗堂皇的座椅,真是漂亮極了。從前我對汽車並不在意,此時此地卻被中產階級的佔有慾火燒得熱辣辣的。
我朝著長長的磚樓走去,經過了一輛藍綠的多濟牌汽車。這輛車很不錯,如果我剛才沒有領略過那數英里長的卡迪拉克,一定會很喜歡這輛車。我朝車廂裡面看了看,那些座椅高高的,十分舒適,可是和名牌車排在一起,怎麼看都不夠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