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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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初冬蕭,頗添別離新愁。

車輪滾滾,歸心似箭。天將擦黑時,這列普客才到慶城。

陸一平出了站臺,覺慶城又多一些陌生,似乎比走時又新了許多,不由嘆這個世界變化快,慶城也在超乎想象地變化著。

寒風中,人也臃腫得多,顯得苯拙如鴨。許是天黑風冷,個個急著回家之故,本不要秩序地爭搶上車,把客運總站的執勤人員忙得熱汗直之際,忍不住罵上幾句。

陸一平藉著混亂也忘了風度,扛著兩大包子東西,擠擠喳喳地上了去往五七家子方向的公共汽車。待陸一平上車後,連半個座位都沒有了,只好站上一路了。

五七家子離最近的站點是大紅房子鎮西的鎮西二站,下車後,還有二里半的土路。白天的時候,有幾駕“驢的”往來接人送客,後來又加了幾輛三輪出租車,價格便宜又方便,一元錢送到家門口。

由於在鶴城上車時就過了中午,待車到慶城時,已快下午五時。冬季天短,天黑的又早,客車站點多,磨磨蹭蹭到大紅房子鎮時,天已全黑下來,約摸路過“姐妹收購點”時,車外已是夜闌珊。車內人多,呵氣成霜,車窗模糊不清亮。擦了又擦,仍不理想,正努力向外張望,忽聽得乘務員喊報鎮西二站,忙收拾行包,在前推後擁中下了車。

公共汽車“咔噠”關上門,無情地向前方駛去,留下陸一平一堆的惆悵。

陸一平東張西望,沒有“驢的”不見三輪車,顯是嫌天黑且冷早回家去了。一同下車的人各自而去,站臺上唯剩下孤單無助的陸一平。藉著來往車燈,看了一下電子錶,已是晚上六點半了。遙望本看不見的“姐妹收購點”悵惘了一會,看著兩個大包裹,一咬牙,橫下一條心,扛起來直奔五七家子。

一平父母剛吃過晚飯,陡見兒子大汗淋漓、風塵僕僕且衣鮮明亮地回來,驚喜萬分,噓寒問暖,強把火地把兒子按到熱乎乎的炕頭上。

陸一平望著父母雙親,動之餘,不免熱淚滾滾。

一平母一定要給陸一平烙幾張油餅,被陸一平拉住,就著家裡的剩菜,打開老舅給老父親買的”鶴城特白”邊喝邊談了許多魏祥福生意上的事,絲毫未提與杜麗娜同居的事,有時偶爾提起杜麗娜,則輕描淡寫而過。

一平母不大喜歡魏祥福的做法,嫌他一年半載的不回家,冷雪梅似有多大委屈地怨事載道,讓人心煩不已。

一平母雖不願意管人家家裡的事,嘴上還是要為弟弟爭理似地爭些口袋,但仍覺魏祥福對家有些不負責任,二十幾年的窩,說扔下,一溜煙跑得沒影,慶城這大地方裝不下他,偏偏跑到鶴城去落腳。唉!真個愁煞人不說,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冷雪梅就是令他不中意,孩子都那麼大了,倆人依然陌生生的。

一平母知道,魏祥福始終是對現在的弟媳婦不滿意。當年,魏祥福與青梅竹馬的白靜私訂終身,父親百般干涉不同意,就是嫌白家窮。白靜兄妹六七個,恐有託累,一意反對,最後強弟弟魏祥福娶了現在的子冷雪梅。

白靜為此憂鬱成疾,竟然半年後鬱鬱而終。白靜父疾憤之時,不與魏家來往,全家遷往鶴城市鶴北縣去了。

魏祥福對白靜念念不忘,每年清明節和七月十五“鬼節”都要到白靜墓上祭典,不顧眾人千攔萬阻,給白靜立了一個木製的碑,上面公然標明愛白靜之墓,落款為魏祥福,這讓冷雪梅大為光火,幾次想去把木碑劈了,但又不敢去做,害怕魏祥福一急之下真的離婚。雙方心裡彆扭,這些年來也就互相將就著過了下來。

一平母是開通的老太太,但封建思想依然殘存著,她不可能對魏祥福的內心傷痛給予同情,只能是看在一同胞份上給予褊袒和原諒,而對於冷雪梅有一種可憐。不管倆口子因為什麼彆扭,這都二十幾年的事啦,死了的不能重生,爹媽也給你指定了老婆,折騰個啥,怎麼折騰不也是這樣了嗎,能把這一兒一女回去嗎?能把冷雪梅退了不成?消停過子才是正事。她永遠也明白不了魏祥福與白靜刻骨銘心的愛情,也理解不了魏祥福內心深處的傷痛。在一平母看來,有家有老婆,有兒有女,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那個白靜也見過,是這一片遠近出了名的漂亮丫頭,可那又能咋樣呢,她家窮,爹媽死活不同意,而且人也死這麼多年了,該忘就忘了吧,再怎麼想她也不能把她從墳裡掫起來,四十多歲的人了,怎麼就想不開,不僅跟自己治氣,還跟家治氣。

一平母心中對弟弟有諸多埋怨,但對弟弟的一身本事佩服萬分。

魏祥福知道姐姐因為他經常不回家而與他話少,但始終尊重這個姐姐,逢年過節重禮探望。近兩年有錢了,更是加碼,但每年都是聽著姐姐的訓斥而不予反駁,有時笑得讓人捉摸不透。

魏祥福就是這樣,既不願吐心事,也不願反駁什麼,我行我素。他也明白,與大多數人也解釋不明白,也沒人靜靜地聽他傾吐自己的心裡話。不管一平母怎麼叨咕,反正你大盤小碟地招待著,大口吃,大口喝酒,喝醉了就睡,待次大家醒來的時候,他早已悄然走人,誰也不知上哪去了。

說是說,怨是怨,姐弟之情無法割捨,心裡仍掛記魏祥福,家業置得那麼大,自己則象一匹孤獨的狼,在漫漫無際的草原上顛著,跑著。

“你老舅,一年到頭的,在家裡待不上幾天,你老舅母也不管管,這可真是個勁。一個在外面跑得歡脫,一個在家守著活寡,真讓我這當姐的心,還不知向著誰。一平,你老舅沒讓你給家捎個信什麼的?”一平母嘆息著問。

“沒有。前些天回來的時候,在家待了幾天,送回些錢來。”陸一平只能這樣說。

魏祥福叮囑過陸一平,輕易不要去南紅崗鎮,免得冷雪梅問三問四。

陸一平與父親嘮了一些關心的話,已無心戀酒,吃了點飯,穿上夾克,從皮包裡拿出一盒“中華”牌香菸,拎上兩瓶“鶴城特白”小燒酒,直奔雲鵬家。

雲鵬正在家裡與雲鵬父邊看電視邊燒著火爐取暖。

陸一平咋忽忽地闖了進來,哥倆擁抱到一起。

雲鵬上下打量一下陸一平“兄弟,你去哪了?想死大哥了!讓大哥看看,嗬,帶勁!爸,一平發財了。”雲鵬父拎著酒,衝陸一平笑道:“乾兒子,你這是在哪一待就是百十來天?”陸一平簡單地說了一下鶴城的事,把香菸扔給雲鵬“給,大中華,這可是好煙。我老舅就給我四盒。這煙,在市面上有批條也買不著,大街上有偷著賣的,太貴,沒捨得買。”陸一平笑著打著火機“來,著,過過癮。我留三盒,等上班時闖個面子。”雲鵬點著一支上“行,這味不錯,他媽的,跟‘良友’煙就是兩個味!”把煙盒放在掌上,喜不自“嗯,這是大中華煙啊!這煙,第一次見著,第一次。一平,這得區長或市長才的吧?”雲鵬父接過話頭道:“那可不,分公司那幾個經理得那叫‘良友’吧,那算啥好煙,咱們時不常的還盒呢!我估摸著,市長未見得天天這個。來,給爸一,我也享受一下市長待遇。”陸一平道:“我老舅天天就大中華,還有‘雲煙’,別的不。”雲鵬父一拍大腿“那是呀!人家那叫有錢人。別說是幾盒大中華煙,就是睡上十個八個娘們,也都正常,太正常不過了。”雲鵬與陸一平開懷大笑。

雲鵬父有些不好意思“你們笑啥麼,本來就是這麼回事嘛!等你們有錢時,就會明白了。”陸一平對雲鵬父的話深有觸,老舅魏祥福就是一個現實的例子。吃山珍海味,“中華”香菸,喝貴州“茅臺”酒,摟年輕女人,似乎被人推崇為理所當然不說,好象不去這麼做倒是有悖常理,而自己的老父親,一輩子老實忠厚,辛苦了大半生才熬到八級農工,每月基本工資才一百五十四元,別說是“中華”煙,就是上飯店吃碗麵條還得尋思尋思,更甭談有閒錢養女人了。若是自己批上工人了,按徒工級開始的話,每月十八元,半年後才能轉正為初級,基本工資剛二十四元,加些補貼,不足五十元,一年下來不足六百元。先不說不如十天半落月撿破爛掙得多不說,就說杜麗娜的那件白裘皮大衣,一萬多塊,她給自己買的皮夾克,一千七百多塊,是近三年的工資。在鶴城那待了一百多天,什麼忙都沒有幫,學了許多本事不說,零頭幾百不算,淨拿回現金三千元整。配置這身裡裡外外,又快三仟,如果盤點一下老舅給的煙、酒和杜麗娜買的衣服、鞋襪之類,得近萬元,而老舅與杜麗娜卻似在談笑揮手之間。自家條件不差,在五七家子當說是上等人家,可是當自己把那三仟元錢到二老手上時,那狂、老淚縱橫的樣子,著實讓自己惘之中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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