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一個不曾經歷過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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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稍稍扭頭就可以看見藤編的架子上端坐著兩對小泥人。天津的泥人張。

慈眉善目的盤腿老太,抿著看起來油光水滑的大髻子在腦後,淡藍的斜絆布衫,如果她站起來的話可以看見她寬鬆而閒適的褲腿,她擎著一紅頭火柴給老頭點長長的煙桿,菸嘴是那種玉藍。他光著頭,著黑布衫和陰丹士藍的布褲,褲腳頭出了黑的千層底布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手藝?老頭的臉上掛著恬淡的祥和滿足。另一對是一個著長衫戴黑瓜皮帽的藝人,傾著身子坐在一張藍大方凳上,微眯著眼地在拉二胡,旁邊坐了一個披對襟黑衫手袖在袖攏裡弓腿傾聽的老頭。

離開北京的那天中午,太陽很大,曬著身上什麼地方都有疼痛的灼熱。循著前一晚的記憶拐到了老舍茶館門口。門口大玻璃窗裡的泥人彷彿是那個年代的微縮景觀,讓人看了有不過氣來的歎為觀止。那是茶館的一角。有就著花生米飲茶的生意人,有褲腿上打著補丁喝大碗茶的老農,腳下還蹲著頭山羊,有肩上搭著白巾的店小二,有撥打著算盤珠子的明掌櫃,門口有正跨下黃包車拎著鳥籠的闊少…一切都是那麼鮮活實在,那個年代的氣息撲面而來。彷彿還能聽見掌櫃嫻地撥算盤珠子的聲音,看見他從眼鏡上方抬起來的銳利眼神,在揣測著你打量著你,店小二吆喝的聲音了繞在茶館的每一個角落,小鳥在鳥籠裡哀怨無力地撲打著掙扎著。那是一個我不曾經歷過的年代,本來無從懷念。他們是那個年代裡生活片段的一種詳實卻藝術化的記錄,象一條歷史的長河緩緩地淌著。他們所經歷的是貧窮落後或者軟弱,當定格時所能看見的卻是另一種的平淡與祥和,沒有物慾橫沒有戰爭沒有紛亂沒有病毒什麼都沒有,他們只是安靜地活著。我突然覺得無與倫比地懷念那個年代。

我恍恍惚惚地站在茶館的門口,一個個泥人地看了過去,揣測著他們,想象著他們。也許是我站在門口的時間太長了,領位的老先生問我,很濃的京腔,您是喝茶哪?我搖搖頭說已經來不及坐在這裡慢慢地喝茶聽戲了,我想看看這些泥人。我突然有種很放不下的眷戀,無法把眼光從他們身上分開。我知道不可能,但還是半開玩笑半遲疑地問他,這些,小泥人,能賣麼?他淺笑著搖頭,不能,還開了句玩笑,我要把它給賣了,老闆還不把我給殺嘍!他又說,您要實在喜歡的話,可以去樓上看看,有天津的泥人張。

泥人張的小泥人,各掬形態鮮活彩諧調,表情和動作很細膩,一或者手指的動作都不會放過,大都是一些平民老百姓在那個年代的一種生活方式的寫照。姐姐曾經去天津的時候,也給我帶回過一個小泥人,一個穿綠花連身衣的小人趴在另一個穿藍花衣的小人背上,搶一串糖葫蘆,煞是可愛。姐姐說,那個綠衣小人是她,藍衣小人是我。

我喜歡他們臉上面融合的平和,和他們所傳遞的一種安靜,也許如此的平和正是我想要讓自己有而無法有的一種狀態。我們總是用喧囂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喧囂後的平靜是空虛,可怕的,一直想讓自己逃離這樣的喧囂和變化帶給人的惘。

我久久地端詳著這些小泥人,心緒象老頭手上煙桿裡飄出的煙塵一般平淡,沒有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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