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翻手成雲覆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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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的車聲,嘈雜的人聲,響徹在靜謐的山間谷地,棠梨鄉熱鬧起來了,從山頂放眼望去,車輛與機械組成的鋼鐵洪煞是壯觀,緩緩地向距棠梨村不到三公里的施工工地彙集,靜臥在平板載重車上的挖掘機,牽引前進的攪拌機,揚著大斗的裝載機,像成群的怪獸駛過,驚得樹枝上鳥兒亂飛,草叢裡野兔亂躥。
“施工人員一共247人,包括後勤保障的24人,挖掘、裝載、工程配套設備全部到位,就是食宿問題稍有點困難,這兒離鎮上有點遠了,唐隊長定了兩家採購點,運輸費用可能要高點,本來可以考慮在村裡解決,不過考慮到關係這麼緊張,村幹部到現在聯繫不上,所以…薛經理,你在看什麼?”後隊的車上,許中行異樣地問,情況的時候覺到了薛亦晨走神了,兩眼痴痴地看著窗外,聽得此言才回過頭了,她笑了笑道:“我在看,這麼好的山裡風光,很快就要看不到了。”∮∮h對呀,快成絕景了,水泥廠要建成,恐怕要影響到方圓數公里的生態環境,到時候,這些樹恐怕就沒有這麼青綠了,這些山就沒這麼蒼翠,會蒙上一層灰濛濛的顏
,其實大型水泥廠現在的建設項目也就在這個欠發達的地區行得通,到發達城市周邊,光城建和環保那一關就走不通。
“對了,薛經理,這不會有什麼問題吧。”許中行志不在此,他換著話題問。
“你指什麼?”薛亦晨道。
“不上來,就覺得…”許中行想了想,凜然的眼神道著:“太安靜了,前段時間工地上還有小偷小摸,這幾天快成**社會了夜不閉戶,什麼也沒丟…還有,這麼大的水泥廠建設,擱那兒都是罵聲一片,這兒也了,乾脆就沒動靜。特別是棠梨村那村裡,人都沒見幾個了。”
“呵呵,這個唐隊長他們不是調查過了嗎?牧場拉走了一部分勞力,又有省城來集中收山貨的老百姓嘛,還不幾個小錢都看在眼裡。”薛亦晨欠了欠身子,甚至於心裡稍有愧疚的道著:“起來該給村裡一些補償啊,最好能把這個村遷出十公里以外,否則以後這個賴以生存的土地、水源、還有山上這物產,可都要沒了。
“對,就是這個問題我在想,這麼大龘事,不至於村裡人蠢到一點反應也沒有,訛補償也得訛倆呀。”許中行道,正常情況下,應該是一個漫長的談判這一次問題在於,實施得太過順利了,順利得心裡都沒底了。
“你往後看…”薛亦晨道了句,隊伍的後面,數輛政府的專車,從奧迪到桑塔那七八輛,還有一輛四個零車號的本田中巴這一車載的是縣、鎮、鄉三級領龘導加上五洲和山嶽兩個大廠的代表,除了參觀五洲工地,還要對即將舉行的奠基儀式進行安排部署,這個項目實打實是領龘導高度重視三級領龘導班子一、二把手幾乎全到了。薛亦晨看許中行稍有不解,她笑著解釋道:“這是大勢所趨,誰能擋得住?就棠梨村那幾百人?縣裡就這事進行了那叫什麼,對周密部署,嚴防死守動員了駐地民兵以及公龘安幹警,誰要破壞招商引資,馬上抓起來勞教…別奇怪啊,這是法盲地帶,標語都寫著‘偷盜工地物資是違法行為,,不用這種人治辦法,還真是寸步難行。”一直負責官方關係協調的薛經理對此深諳不已,不過解釋聽得許中行卻是直耷拉下嘴,似乎在訝異:這樣也行。可返過來一想,也只有這樣才行,要不是把當地這個釘拔了,怕是沒有現在清平的環境。
工地裡忙碌上了,到地方的工人開始打鋪蓋卷,新修的活動板宿舍,一舍要放幾十人,這人多膽壯,看這聲勢倒是讓許中行安心了不少,三級領龘導班子在薛亦晨的帶領下草草看了幾眼工地,對於這些先進的大型設備自然是讚口不絕,縣領龘導班子裡一把是位戴眼鏡的中年男,老是有意無意和薛亦晨套著近乎,那得看得許中行也有點噁心,在他這個位置,接觸的貪官哥太多,今天來的這一群,沒一個沒拿過好處的。
時間指向十時三十分,負責領路的鄉長請示著到奠基工地看看,算著時間,回程到縣城正好中午,這一行草草看過已經汲水下米開始做飯的工地,又向幾公里外的水泥廠工地駛來了,而中巴車上的中心卻不是縣委這幾位領龘導,而是一位女人,此次工程承包方,姓席名韻鳳,就被縣裡捧得老高的水泥廠的代表對這位女人也尊敬有加,她在看著一張施工圖紙,偶而和助手小聲句什麼,快到地方,眾人指指點點時,她回頭看了眼破敗的棠梨村,笑著問縣委來道著:“張書記,我可是把財神爺請來的啊,地方的上事,全得仰仗你們了。”
“吆,席縣長您那兒的話,份內事。”張書記笑道,像諂媚一位上級的口吻,儘管他的級別要比她高,不過他知道,這位是市國土局的內人,又掛著副縣職,能量可不光她身上的光環那麼多,本縣的縣長也附合道著:“對,這就是份內事,造福一方嘛,席縣長您放心,需要我們配合的地方,我們是責無旁貸。”一車溶恰,氣氛是官場慣有的一團和氣,下車伊始,看到了河對岸已經有兩臺小型挖掘機在施工了,旁邊還停了輛警車,這場面準備得要很大,薛亦晨給來人介紹著,用俄羅斯的松子木搭一座長二十米,寬五米的主席臺,屆時將請市裡各位領龘導來場助興,沿著灘地將平整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場地,現在領龘導都喜歡這種陣勢。當然,參加儀式的人員如果不夠,就得鎮裡和鄉里解決了,這沒問題,在場的鄉長和鎮長拍著脯應下來了。
她介紹快結束的時候有意識地給許中行使了眼,許中行和有過幾面之緣的張書記指點了下,哦,對了,還有個礙眼的東西,在奠基點向上看兩公里外的坡地上,豎著一座不和諧的臨時建築,牧場。連牌子都被砸了,不過看得裡面隱隱約約還有牲口和人跡。
張書記知道什麼意思又是下面的人辦事不力了,到現在沒清場,拉著臉叫著鄉黨委和鄉長一干人,一指那地方問著:“怎麼搞得嘛,怎麼到快開工的時間了,還沒有把場清完?這個牧場不是早就讓遷走了嗎?”
“不頂用,張書記我們派鄉辦的去了,您還不瞭解這些老百姓,人本不搭理。”鄉黨委的苦著臉道。也不知道了沒有。
“那你們得多做做思想工作嘛,要以大局為重,要以經濟建設中心為重,是不是補償沒到位這個已經拔到你們鄉了…王鎮長,到了嗎?”張書記過問了,領龘導一過問,更小的領龘導顛
顛湊上了,某月某
已經到鄉里了,這把鄉長給別住了,他一攤手道:“到是到了沒人領啊承包人好像被抓了。”
“嗯,有這回事…席縣長,這到底是…”張書記還真不知道上面的這個博弈,異樣了薛亦晨和許中行暗笑了,席韻鳳卻是一副不太瞭解的表情,點頭道著:“好像是,因為涉黑涉黃被市刑龘警隊抓走了前天的事…張書記,其實您也應該看得出來這就是個投機商,準備趁著修路在這兒撈一筆呢,您看那牧場,能佔到兩千畝?二十畝都富餘。”
“哦。”張書記哦了聲,一將軍肚子,看了看,反正也不太懂這玩意,不過他讀得懂五洲力主來個奠基前考察的用意,沉聲安排著:“王鎮廠,候鄉長,再給你三天時間啊,奠基儀式開始之前,務必把這兒遷乾淨,不要給我講困難,我到時候要看結果,這次招商引資可是市裡各位領龘導也高度關注的事情,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掉了鏈子,對你們的政績考評可是一票否決啊,…三天,把這兒遷乾淨,承包人都不在,擱這山清水秀地方杵這麼個玩意,算什麼呀?”張書記豎著三
肥指頭,把一旁點頭哈
陪笑臉的鎮長、鄉長也唬得頻頻應聲,薛亦晨看了席韻鳳一眼,心裡有點
,這辦法還是她出的,看這樣子,用官大一級壓死人的方式,比私下拉關係更好一點,
諳其中的規則在加以利用,真可算是事半功倍的效果,這個限期,怕是鄉長再不敢拖了。
要學的東西,真的很多。薛亦晨瞥眼看著席韻鳳那位半老徐娘,本是商人出身,不但傍了個處長而且還為自己買了個官職,真算是人中奇葩,看她在一干滿腦肥腸的官員間揮灑自如,那情形,真個是要讓薛亦晨把她當成畢生楷模了…
車隊走的時候十一時多,十幾位奠基場的工人和鄉派龘出所拉出來應場的民龘警送的,緩緩駛過棠梨村,這個三二百戶的村在行政上建制幾乎可以忽略,連讓領龘導過問一句的資格都沒有,都很忙,誰有時候過問這些一輩子都不出山的農民。
一車人笑笑,席韻鳳卻是提議直接到市裡和廠方來個項目意見徵集會,那眉飛舞的解釋與座領龘導豈能不知,是開個會,還沒準是個什麼讓人意外的驚喜呢。
是一個價值不菲的紀念品?還是一張價值高昂的會員卡。其實這些潛規則對誰來也不意外。聽這位又掛職副縣長,又是個商貿公司幕後董事長的席韻鳳開發了一個高爾夫球場,那裡經常彙集一些省裡的領龘導,縣裡這幾位,早巴不得攀上這層關係了,自然是滿口應承。
車,慢慢地駛遠了。
單勇站在村高頭坡上一座舊式土木結構的樓前,從這裡能看到遠去的車和熱火朝天的工地,他回過身來時,同來的那位卻側了側眼,有點不服,甚至有點不屑的意思。單勇笑了笑,沒吭聲,站到院子中龘央拔拉了幾下柴火,看看鍋裡烹的整羊,也快了。
候村長弟家這座老房子,暫借給單勇用了,老柴進去兩天了,一干人被單勇壓在這兒,實在是窩火得很,特別是看到工地已經開工,而且奠基場地也快建完了仍然沒有什麼動靜這哥幾個,快有點坐不住了。
蓋上了鍋的單勇,回身找著地方,坐到了院子中龘央的石凳上,看了眼老柴給自己的班底,除了武子還還顯得憨厚之外,剩下這四位可不怎麼樣了他身座不遠,左手缺了四
指頭的徐少忠,三十多歲,眼睛看人有點陰騖;院門口,一臉絡腮鬍子的田軍,那長相能把村裡的小孩嚇哭;還有和李玫蓮坐一塊聊天的楊向兵乾瘦個子,就數他貌不其揚,不過宰羊時候看這傢伙手撕羊皮,片刀下
的水平,單勇不敢小看了,刀能玩到那水平,快趕上專業屠戶了。還有一個坐在矮牆上曬太陽的韓黔醒著睡著都是眯著眼少言寡語,不過只要話,那幾位似乎都顯得有點怕,相形之下反倒是武子是個最正常的人了。
這隊伍,恐怕也就老柴能帶得了。
單勇暗暗有點泛苦,他在街頭廝混的時候也不短了,要是碰到叫囂得耀武揚威的傢伙,那未必厲害,不用怕。怕的就是這號不聲不響,本不像正常人的人,自從老柴進去,單勇親手把幾個人身上傢伙都沒收之後,這些人看單勇就是一副不屑的眼神,
本沒把他當成一條道上的兄弟。
不過又能如何?幾百工人入駐,又是縣鎮鄉三級領龘導同來,蹲在一邊拿了樹枝在地上畫的徐少忠唉聲嘆氣,單勇小心翼翼地湊上去,問了句:“徐哥,你畫什麼?”
“瞎畫,沒用。和這些人我們就一群土鱉,知道段炎國有多少近身保鏢嗎?他住在東明酒店時候我看過,車裡,門廳、樓道,隔壁,四層防衛,像我們這樣的,本近不了身…田雞,這事你怎麼整?”徐少忠揚頭,像在自言自語,不過詢問卻是靠在門框上的田軍,那絡腮鬍子笑了笑一指單勇道:“代理大哥在那兒,你問我幹什麼?”徐少忠笑了笑,回頭問單勇道:“你…行嘛?別段炎國了,就他手底下你們見過的許中行和薛亦晨,這一對男女配的司機和隨從,一共四個人,這四個人都不簡單,在市裡住地我們試過,剛進門就被盯上了。你行嗎?”
“呵呵,我不行。”單勇訕笑了笑,很誠懇地道。能做了異地工地承包生意的商人,都有那麼三下兩下,要是連個敢拼刀出血的刺頭都沒豢養,他混不了這麼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