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調戲李莫愁
李莫愁這回倒不跑了,一揚拂塵,冷笑道:「姓楊的,別以為我真的怕你,我李莫愁平生殺人無數,若非我有事在身不願與你久,我非殺了你不可,得罪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的。」
楊孤鴻看著她突然間由嬌笑轉為冷如霜的粉臉,心中暗歎道:「好一個赤練仙子,果然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蛇蠍美人,這個仙子叫得實在不假,她也的確美若天仙。」
「哈哈哈……如果你能殺得了我,你早就痛下殺手了,只可惜的你武功不濟,還要在這裡說什麼大話呢?」
楊孤鴻放肆地笑道。
李莫愁臉一寒,洪凌波與陸無雙嬌喝著搶上前幾步,就要向他動手。
楊孤鴻看其中一個紅裳少女左腳微微有些瘸,已知她便是陸無雙,不由衝她眨了眨眼,好沒正經地道:「原來你就是無雙姑娘,哈哈哈……果然長得夠水靈,我喜!」
陸無雙一聽他這般當眾出言調戲,一時又羞又怒,可是心中卻也隱隱有些微妙的覺,俏臉一紅,抖腕揮出一柄青鋼劍來,喝道:「
氓,看劍!」
一式「白蛇吐信」劍花朵朵向楊孤鴻的咽喉招呼而至。
楊孤鴻身形微挫,右手突出二指,閃電般地夾住了劍身一拉,陸無雙身子頓失平衡,一個踉蹌往邊撲前一大步。楊孤鴻早左手一攬,摟住了她的纖,哈哈直笑道:「如此美麗的妹子,動刀動劍的多不好啊!不如做我的乖乖娘子吧?」
陸無雙直羞得臉通紅,身子已被他攬住,無法再出劍,只得左手一肘反撞他的
口,喝道:「無
!」
楊孤鴻將真氣運行,罩住了身體,任陸無雙一肘撞擊在口上,卻傷不了他分毫,反而痛得陸無雙自己悶哼了一聲。他卻咧著牙笑得更
:「小妹妹你看好了,我不是無齒,我的牙齒很齊全的,而且還很白。」
洪凌波早看不下去了,長劍一領,劍光閃處,劈向楊孤鴻的額頭,原來楊孤鴻抱住了陸無雙,卻又比陸無雙高出了一個頭來,這正好給了洪凌波攻擊的目標。
楊孤鴻正笑得,見洪凌波突然動手,也不及閃避,只得大嘴一張,一口竟將那閃電般猛劈過來的劍身咬住了,任洪凌波左右轉動拉扯,竟是動不了半分。他卻猛地一鬆口,洪凌波正用全身力道往回撤著,被他這麼一鬆,身子向後便倒。
楊孤鴻大步一跨,早搶上前來,左手也將她給摟住了,大笑道:「你就是洪凌波妹妹了,哈哈,你是不是吃醋了,竟然用那麼大的勁來攻擊我,放心了,我不會冷落你的。」
他冷不丁地俯身低頭,在洪凌波細的臉蛋上啵地親了一口。
這一下,李莫愁與麻煩頭陀哪裡還看和下去,雙雙怒喝著,一左一右各出一手,曲指成鉤抓向楊孤鴻的肩頭。
這兩大高手一出手,楊孤鴻不敢大意,只得放開陸無雙與洪凌波,飄身急退三步,讓開了這兩大高手疾猛的一抓。
李莫愁與麻煩頭陀一抓得楊孤鴻鬆手放開人質,再無顧忌,拂塵與方便鏟各施絕招,一道一僧皆視他為
賊,誓要把他制服不可。兩人武功都已屬於頂尖之列,一聯起手來,威力可想而知。
楊孤鴻神抖擻,長嘯一聲,雙掌翻飛,展開天山六
掌,剛猛霸道的掌風呼呼,竟硬碰硬地斬在方便鏟之上,每撞一下,麻煩頭陀便
手臂一陣痠麻,方便鏟幾乎
手而飛,心中的恐懼無法形容。別人以一雙
掌將他威力無窮的方便鏟
成這樣,平一僅遇。
李莫愁更是心驚不已,自己凌厲無匹的攻勢,每一拂塵拂出,竟然都被楊孤鴻強勁的掌風反震了回來,險些沒傷著了她自己。
她與麻煩頭陀都已算是武學大家了,可是對於楊孤鴻的武功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本不知道他是屬於何門何派,更找不出破解之法。楊孤鴻剛才在窄窄的牆頭上獨對三女,身手自然是施展不開,此番在寬敞的地上跟人動手,諸般的招式和身法自是都能一一使將出來,他忽而六
掌,忽而又是降龍十八掌和六脈神劍,一招招威猛凌厲,直
得李莫愁和麻煩頭陀節節敗退,已是守多攻少。
洪凌波與陸無雙見狀,只驚得呆住了,李莫愁的武功她們豈會不知曉的,「赤練仙子早已足以橫行江湖罕逢敵手,哪料今天竟遇上這麼一個煞星,以三敵一以二敵一都不能挽回敗局,這個楊孤鴻的武功,實在是深不可測。」
李莫愁尖聲厲嘯,麻煩頭陀高聲大喝,兩人使出平生絕學,一時間拂塵絲絲挾風,化為無數針影,方便破空之聲駭人,可是楊孤鴻展開了凌波微步,遊刃有餘,瀟灑無比地在兩人兵刃之間穿梭著,還時不時地向李莫愁的香和酥—
上施著狼爪,
是輕薄之意。只氣得李莫愁狀若瘋狂,無奈卻拿他沒有半點辦法。
楊孤鴻卻是越摸越上癮,用的勁也越大,最後憑著詭異無比的身法,接連地親吻起李莫愁的臉蛋兒來。
縱橫一世的李莫愁哪受得了這般的輕薄,展開最為凌厲的攻勢,將楊孤鴻略略退了兩步,便
身而退,倒縱出數丈之遙才叫道:「快走!」
也不管洪凌波與陸無雙會不會失手被擒,自己早閃入林中不見了。
「楊孤鴻,你不必追來,有種的就到小金山之會上找我吧……」
她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楊孤鴻沒想到她毫無徵兆地逸走,只得搖頭。眼見著洪凌波與陸無雙也一起電入林,而麻煩頭陀還在拼命發動著攻擊,企圖阻止他去追。他無奈,只是以詭異的身法跳出戰圈,大叫道:「討厭的死頭陀,她們走遠了,我們不打了吧,再打我可就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麻煩頭陀停下手來,著
氣,早已是渾身大汗淋漓了,單掌一合什宣了一聲:「阿彌陀佛,施主,請你放過她們吧!」
楊孤鴻無奈,再也難得理會這個多事的頭陀,身形一閃而沒。這麻煩頭陀一見,直驚得直咋舌,看起來這個年輕人不僅武功高得嚇得,一身輕武似乎更是絕高無比,他搜索枯腸也尋不出武林之中還有誰能夠有這樣的身手。
第009章明照人的少女們
楊孤鴻心中暗暗想到,《神鵰俠侶》當中李莫愁倒也真的搞過一次以武招親之事,不過是在終南山上為小龍女惹來了麻煩,現在怎麼會是小金山,那畫上的絕女子又是誰呢?難道就是小龍女嗎?哼,不管她是誰,只要讓自己遇上,她就是神仙也絕逃不過。
楊孤鴻回到臨安城內,剛一到大街之上,卻又聽得那陣奇怪的絲竹樂聲,心中一動,轉目望去,只見街道盡頭,果然緩緩走來一行紅衫女子,方才湧至街心的人群,見到這行女子,竟又齊退到路邊。
街道兩邊的燈光,到這行女子身上,只見她們一個個俱都貌美如花,膚如瑩玉,
身的紅衫被燈光一映,更是明
照人,不可方物。
楊孤鴻目光動處,不在心中暗道一聲:「果然又是她們!但那李莫愁的香車呢?」
凝目望去,這些少女雲鬢高挽,手持青竹,也依然是白天的裝束,但是卻在每人的左時,多掛了一個綴紅花的極大花籃。兩人一排,井肩行來,遠遠望去,彷彿有著八排,但是她們身後,卻只是一些因好奇而跟在後面的人們,哪裡有那紅衣娘娘李莫愁
間所乘的寶蓋香車的影子。
西門堅凝目望了半晌,突地心中一動,又自回顧楊孤鴻道:「阿龍,你看這些女子可覺眼?」
楊孤鴻額首道:「這班少女無論裝束打扮,以及體態神情,都和那天到我們家裡去送壽禮的少女有些相似,但年齡好像稍微大些。」
西門堅一捋長鬚,道:「是了,那夭我就看出,那班女子一定是李莫愁的門下,此刻看來,你爹爹的估計,一點也不錯。」
語聲微頓一下,又道:「但怎麼卻不見那李莫愁呢?那麼這班女子又是來做什麼的?哼——一個個手裡還提著花籃,難道是來散花的嗎?」
這生具薑桂之、老而彌辣的狂人,先頭幾句話,是對他兒子西門龍說的;後來幾句話,卻是暗自得意自己的老眼不花,一頓之後所說的話,這是在問楊孤鴻,到最後幾句,卻是在自言自語,又是在暗中罵人了。
楊孤鴻為之微微一笑,心中卻也正暗問自己:「李莫愁師徒沒有來,那這班少女卻又是來做什麼呢?」
耳畔樂聲,突地一停,只見這些紅衫少女,竟也隨著樂聲,一起停住腳步,將手中的青竹,在
間的紅
絲絛上。
站在街邊的人群,幾乎已全都是武林中人,因為一些平常百姓看到這種陣仗,雖然也生出好奇之心,但想到昨夜之事,又都不心裡發
,早就一個接著一個地溜了。
此刻群豪都不為之一愣,他們知道的事,還遠不及楊孤鴻的多,自然更無法猜測這些紅衣少女的用意,卻見當頭而行的兩個紅衫少女,竟自彎下
去,向兩側人群一斂禮,齊地嬌笑一聲,道:「婢子等奉家主之命,特來向諸位請安,並且奉上拜帖請諸位過目。」
這而人說起話來,竟然快慢一致,不差分釐,而且嬌聲婉轉,嬌柔清脆,再配著她們的玉貌花容,婀娜體態,群豪不都聽得痴了,也看得痴了。
楊孤鴻濃眉一皺,沉聲道:「看來李莫愁的確有兩手。不說別的,就看她訓練徒弟,竟把兩個人說話的快慢節調都訓練得一模一樣,雖是兩個人說話,聽起來卻像是一個人說出來的。」
這時卻見這兩個少女突地一抬雙手,跟在後面的紅衫少女立刻四散走開,楊孤鴻暗中一數,不多不少,正好十三個。
四側群豪本已目心醉的時候,此刻見到這些少女竟四散分開,婀娜地走到自己面前,西上俱都帶著嬌美的笑容,更不
都愣住了。
楊孤鴻放目一望,卻見當頭的兩個紅衫少女,竟並肩向自己這邊走了過米,秋波轉處,突然齊地齒一笑,道:「原來你也在這裡。」
『纖輕扭,筆直地走到他身前。西門堅濃眉一皺,道:「你認得她們?」
楊孤鴻愕了一愕,哪知右側的少女卻已嬌笑道:「怎麼不認得,今天早上,我們還見過面哩。」
嬌笑聲中,玉手輕伸,從那花籃之中取出了一張紅紙箋,遞到楊孤鴻面前,秋波一轉,纖
一扭,竟自轉身去了。
楊孤鴻呆呆地從她那雙瑩白如玉的纖掌中,將那張像是請帖樣子紅紙箋接了過來,目光垂處,只見上面寫著整整齊齊的字跡:「x月x
x刻,臨安城外,一涼亭畔,專使接駕。」
字跡非行非草,非隸非篆,仔細一看,竟完全是用金絲貼上的,卞面也沒有署名,卻用金絲,了個小小的「墜烏髻」轉眼望去,那些紅衫少女體態若柳,越行越遠,站在兩側的武林豪士,個個俱是目定口呆地垂首而視,手上也都拿著一份這種奢侈已極的請帖。
請帖綴以真金,這氣派的確非同小可,這些武林豪士雖然俱都見過不知多少大場面,此刻心中卻也不都有些吃驚。
卻見那些紅衫少女竟又排成五列,當頭的兩個少女又嬌聲說道:「婢於們匆匆而未,匆匆而去,臨安城裡的英雄好漢這麼多,婢子們實在不能每個都通知到,因此婢子倒希望諸位接到帖子的,轉告沒有接到帖子的英雄一下,就是x月xx刻,婢子們在城外約五里處一涼亭那裡,恭候各位的大駕。」
說罷,又自深深斂禮,秋波復轉,再伸手掌,輕掩櫻,嬌聲一笑。「嬌笑聲中,這十六個紅衫少女竟然一起旋扭柳
,轉身而去。四側群豪,望著她們婀娜的背影,似乎都看得痴了。西門堅乾咳了一聲嘆道:」
這李莫愁如此的大費周章,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難道真是為徒擇婿,宴會英豪嗎?「語聲一頓,又道:」只伯未必吧!「
群豪也開始私下竊竊議論著,本沒有聽到他自語著的話,有幾個站在旁邊湊熱鬧的混混兒,驟然得著上面綴著幾乎有一兩多金子的請帖,樂得連嘴都合不攏了,大笑著跑了開去。
於是城南小巷中的土娼館裡,今夜便多了幾個豪客,帶著慘白麵的
女們,雖然這些平
只會手心朝上的混混兒,今
怎地都變成了大爺,可是她們也不敢問,也不願問,只是強顏
笑著,一面又偷偷用手帕拭抹著面頰,生怕自己面上搽著的大厚的脂粉,都因這一笑而震落下來。
大秤分銀、小秤分金的武林豪士,雖然沒有將這兩個金子看在眼裡,但此刻亦不在心中暗喜:「呵,好大的手面,到了小金山上,怕不有成堆的金子堆在山上。」
於是他們更堅定了上小金山的決心,世上大多數的決心,不都是建立在亮晶晶的金銀上面的嗎?
婀娜的紅身影,逐漸去的遠了,但群豪的目光卻自然追隨著她們。
而楊孤鴻呢?他早沒了蹤影。
那麼,方自人城的楊孤鴻,此刻為何突又不辭而別,他跑到哪裡去了呢?
原來方才楊孤鴻望著那些紅裳少女的背影,俯首沉半晌,忖道:「那李莫愁設下的種種陷阱,我只知道在小金山中,卻不知道究竟在什麼地方,如果我要等到那會期之
再去,豈非太遲。」
一念至此,他心中便斷然做了個決定:「這些少女此刻想必一定會回到李莫愁藏身之處,我不如暗中跟在她們身後,尋著那個地方,將此事早些做個了斷。」
抬目望去,只見紅裳少女越行越遠,婀娜的身形已將消失在街的盡頭。
於是他毫不考慮地一掠衫腳,倏然自漫步街心的人群中穿過,就像是一口劈水的鋼刀,筆直地劈開海似的。
等到被他堅如鋼的手臂分開的人群愕然相顧的時候。
他已走開很遠,走到城腳,人跡漸少,他便微一踏步,倏然穿出。
城外夜深深,就只這一城之隔,卻像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城內燈火通明,笙歌處處,天時彷彿仍然甚早,城外卻像是夜已很深了。
他深長地了口氣,轉
四望,遠處林木搖曳,近處
草起伏,四下渺無人跡,那些紅裳少女明明是由此處出城,但此刻卻
本不知走到何處,只有微風中隱隱傳來一陣陣轔轔車聲,逐漸遠去。
微一駐足,他便毫不考慮地朝這車聲傳來的方向如飛掠去。
夜之中,他身形有如一條極淡的輕煙,一個遲歸的絲販,只覺眼前一花,微風拂面,但從他身側掠過的究竟是什麼,他卻未看清楚。
盞茶之間,楊孤鴻已望見前面車馬的影子,他身形幾乎沒有任何動作,飛掠之勢,便又加快兒許,眨目間前面的車馬距離他只有十數丈遠近,甚至連高高坐在馬前座的御車馬伕的身形輪廓,他都能極為清楚地看到。
那是兩輛黑漆嶄亮的馬牟,漆光如鏡,幾可映人,前面駕車的四匹駿馬,挽套甚豐,一眼望去,不但馬駿如龍,車廂也極為華麗。
車窗中燈光昏黃,人影隱約可見,而且不時有嬌笑語聲,夾在轔轔車聲之中,隨風傳來,聲音雖不甚顯,但以楊孤鴻的耳力,聽得卻已極為清晰。
他劍眉微展,知道自己追逐的口標,並未錯,雙臂一長,頎長的身形,驀然沖天而起,凌空微一轉折,便飄然落在車後,競無聲無息地依附在馬車上,就像是一片落葉似的,莫說車內坐著的僅是些少女,便是絕頂高手,只怕也不會有絲毫
覺,放眼天下,莽莽江湖之中,就恐這份輕功,已足以眸腺一時了。
車馬依舊向前飛奔,車後揚起一串灰黃的塵土,他劍眉微皺,方待拂袖,卻又忍住,為那些絕麗人,吃點灰塵,又算得什麼?
道上砂石頗多,如此急行的車馬,自然顛簸已極,但是他只輕輕用手掌貼在車廂上,就是再大的顛簸,便也不會跌下,這除了輕功造詣之外,若沒有深厚的內力,也是無法做到的。
就這麼地不知不覺行了數十里路,耳中聽著車廂內那般少女嬉笑之聲,到也十分的受用,有時他真有些想撞入車廂之內調戲一番,可是想到這麼一來就又難尋找到李莫愁的藏身之處了,所以只好忍住。
第010章遇上菊花信徒
馬車顛簸更劇,車聲也更響,兩旁浸浴在夜之中的林木,卻是死一般的靜寂,竟連一聲蟲鳴都沒有。
哪知——靜寂的林木中,突地響起一。聲斷喝:「停下!」
楊孤鴻但覺耳旁「嗡」然一聲,四面空山,似乎都被這兩字震的嗡嗡作響,只聽得:「停下……停下……」
不斷的回聲,在四山中飄著。
趕車的馬伕斗然一驚,呼哨一聲,勒住馬組,八匹健馬一起昂首長嘶,馬車緩緩倒退數尺,方自一起停住。
車廂內連聲嬌叱,車門乍啟,十數條紅影,箭也似的竄了出來,口中喝道:「是誰?」
死靜之中,傳出一個冷冷的聲音:「你們這些丫頭,難道都死了不成,有人坐在你們車子後面,你們難道都不知道嗎?」
聲音尖細高亢,在空夜中聽來,含森冷之意。
楊孤鴻心中一凜,知道自己行藏已,閃目望去,只是這些少女站在馬車兩側,似乎都被這突來的語聲驚的愕住了。
樹林之中,冷笑之聲驟起,另一一個豪宏亮,有如鼓擊鐘鳴一般的聲音,一字一字他說道:「躲在車後的朋友,還不下來作什麼?」
楊孤鴻劍眉一軒,雙掌微按車身,身形突地衝天而起,左掌一圈,右掌當,飄飄落在車頂上,目光四掃,朗聲說道:「躲在樹林裡的朋友,閣下也該出來了吧?」
紅裳少女們連聲嬌叱,轉身一望楊孤鴻,似乎都要掠向車頂。
哪知林木中又是一聲冷叱:「住手!」
叱聲方住,林木的影裡,竟冷笑著緩緩走出兩個行容詭異的人來這兩人一僧一道,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高的瘦如枯木,一身鱗峋瘦骨,卻穿著一件寬大的袈裟,
畔斜掛一口狹長的戒刀,驟眼望去,有如草扎木雕,全身上下,競找不出一絲活人的氣息。
矮的卻肥如彌陀,一身肥之上,穿的竟是一件又緊又短的道袍,頭上道髻蓬
,生像是剛剛睡醒的樣子,
畔斜掛著的一口劍,也比常人所用,短上一倍,劍鞘烏光閃爍,非皮非革,非木非鐵,競看不出是用什麼東西做的。
這兩人不但體態不同,神態各異,冷笑的聲音也是一個尖細,一個洪亮,這兩個人並肩站在一起的笑聲,讓人見了不由自主的會從心底泛起一陣難受的覺,就像是一個膽小的女子突然見著一條細長的毒蛇,和一條肥胖滇蜴時的
覺一樣。
楊孤鴻目光動處,心中也不為之泛起一陣難以描述的難受之意,只覺這兩人行容之醜怪,真是普天之下再也難以找出。
那些紅裳少女一睹這二人的身形,卻齊嬌喚一聲,躬下去,神態之間,竟像是對這兩個醜怪之人極為恭敬。
這一僧一道冷笑連連,眼角上翻,卻似乎本沒有見到這些少女一樣,筆直地走到車前,抬頭向楊孤鴻望去,那肥胖道人「吃」地一笑,側首向那瘦僧人笑著說道:「原來是這麼一個漂亮的小夥子,老和尚,你大概又要生出憐香惜玉之心了吧,唉,只可惜我殺人的痛又過不成了。」
笑聲之中,含
猥褻之意,那「憐香借王」四字,更是用得不堪,楊孤鴻雖然並不甚瞭解他言中之意,但心中想莫非這兩個怪人是菊花信徒?亦不
然大怒,劍眉一軒,俯首厲叱一聲,朗聲喝道:「你們兩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林中,究竟意
何為,看你兩人的樣子也像是武林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怎他說出如此——」
說到這些,他語聲一頓,下面的無兩字竟未說出,只因他雖然聰明絕頂,但正直純潔,又是初涉江湖,怎會了解這矮胖道人言語之中的不堪之意,是以他便也不知道矮胖道人方才所說的話,究竟是否無
。
卻聽這矮胖道人又是「哧」地一笑,那瘦長憎人卻伸出一雙枯瘦如柴的手掌來,緩緩搖了兩搖,像是在阻止著這矮胖道人想說的話,一面用一雙此刻已自眯成一,那兩道吊額短眉下的三角怪眼,望著楊孤鴻,一面慢條斯理、
怪氣他說道「你這小娃娃,說起話來怎地如此不講理,明明是你鬼鬼祟祟的躲在人家車後,卻又怎他說起人家鬼鬼祟祟了。」
他微一伸手,向楊孤鴻招了兩招,尖聲尖氣地接著道:「下來!下來!老袖倒要問問你,你躲在人家車後,想對這班女孩子非禮呢?還是——」
楊孤鴻大喝一聲:「住嘴。」
那些紅裳少女一起伸手掩住櫻,像是忍俊不住的樣子。
楊孤鴻這一聲大喝,雖然喝斷了這瘦長僧人的話,卻仍然毫不在意地接著說道:「無論如何,你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夥子爬在人家車後,總沒有安著好心,若換了以往,就憑你這點,老鈉就該將你一刀殺卻,但老袖自皈依我佛以來,心腸已比以前軟得多了,怎忍心將你一個生龍活虎般的小夥子在還沒有享到人生樂趣之前,就冤冤枉在的送了命——」
胖矮道人突地一聲怪笑,哈哈笑道:「我說你這老和尚動了憐香惜玉之心是不是?好,好,看在你的面上,我不殺他就這一僧一道說起話來,就像是已將楊孤鴻的生死之事捏在掌心一樣,楊孤鴻不由心中大怒,方待厲聲叱責,哪知那瘦長僧人突地怪眼一翻,目光凜然向道人瞪了一眼,冷冷說道:」
你這老道怎地越老越不正經,哪還像個出家人的樣子。「紅裳少女一個個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那矮胖道人眼睛上眨,又聳聳肩膀,做了個鬼臉。
他面上肥累累,說話的時候,表情極多,那瘦長僧人面上卻連一絲
都沒有,而且木然沒有任何表情。
這兩人一一
,處處都極端相反,卻不知怎地竟會湊到一處,但楊孤鴻知道自己此刻身入虎,這兩人形容雖怪異,但武功定必極高,也定必大有來歷,顯然就是李莫愁請來的久已歸隱洗手的魔頭之一,是以見了他二人這種不堪入目的樣子,心裡並無一絲輕蔑之意,反而十分戒備,甚至連怒氣都不敢發作,要知道高手對敵,事先動怒,正是犯了武家中的大忌。
那瘦僧人目光一轉,雙目又自眯成一,盯在楊孤鴻身上,接道:「老袖雖然與你技緣,但是死罪可免,法罪卻免不得,除非你能拜在老衲門下,那麼老袖不但可以傳給你一些你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過的功夫,而且還可以教你享受人生的樂趣。」
楊孤鴻強自按捺著心之間的怒火,劍眉軒處,仰天狂笑道:「好好,要叫我拜在你的門下,也並不難,只是你卻先要說說你倒底是誰?也讓我看看拜你為師是否值得。」
瘦長僧人惻惻一聲長笑,笑聲一無起伏,也不知他是喜是怒。
夜風凜凜,再加上這笑聲,使得這寂靜的山道,平添了不知幾許森森寒意,只見這瘦長漳人一面長笑,一面冷冷說道:「你年紀還太輕,自然不知道老袖是誰?可是你的師長難道就從未提起過老袖和這胖道人的名字。」
笑聲突然一斂,楊孤鴻只聽「嗆啷」一聲,這瘦長道人反手之間,竟自將他間的戒刀
了出來,
風一抖,刀光如雪,這口又狹又長的戒刀,竟然長達五尺,比尋常戒刀幾乎長了一半。
那矮胖道人「哧」地一笑,道:「你若是還不知道,我讓你看看這個。」
語聲未了,又是「嗆啷」一聲清,楊孤鴻只覺眼前寒光暴長,這矮胖道人手中便也多了一柄晶光瑩然的短劍。
奇怪的是他手中的這口劍,不但劍身特短,而且又扁又平,連劍背都沒有,卻又比尋常利劍寬上一倍,乍一看去,競像是混元牌一類的兵刃,哪裡像是利劍。
這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兩個詭異無比的僧道所用的兵刃,競也是一長一短,一寬一窄,就像是他們的身形一樣。
楊孤鴻雖然對於武學一道的知識極為淵博,可也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兵刃,一時之間,不由呆呆地愣住了,目光瞬也不瞬地瞪在這一僧一道手中的一刀一劍上。
夜之中,只見這一肥一瘦、一高一矮、一僧一道兩人手中的一長一短、一闊一窄、一刀一劍兩樣兵刃,俱都是晶光瑩然,燦爛如銀,映得楊孤鴻的雙眼都似乎泛起了陣陣青藍的光華。
矮胖道人又是「哧」地一聲冷笑,手臂微揮,青光一掠。
他矮胖而臃腫的身軀,卻非常靈巧的在地面上移動了一個位置,於是他的身軀距離楊孤鴻更近了,冷笑著喝道:「你還未想出我們是誰嗎?哼,哼,這樣看來,你師父也是個大大的檄塗蟲,連我們兩人的名字都不在你面前提提。」
楊孤鴻幼遭慘變,雙親罹劫,若不是他恩師司空老人,焉有今?
師恩既是厚重如山,他對司空老人的情,自也極其深厚,而此刻聽見這矮胖道人竟然說出這種話來,心
之中,不
為之
然大怒。
但是十數年的艱苦磨練和無的敦厚謹慎,致使得他在此時此刻,還能忍耐著不將內心的憤怒化為口頭的惡罵。
他只是從鼻孔中重重地冷冷「哼」了一聲,目光一翻,望向天上,生像是本未將這似牌短劍,如鞭長刀,兩件武林罕見的奇形兵刃,和這一憎一道兩個詭異的武林高手放在心上。
輕蔑,對於別人無理的辱罵來說,該算是世間最好的答覆了。
這種無言的輕蔑,果然使得這矮胖道人多而善於變化的面龐上為之大大變了顏
,原來這一僧一道看來雖然言不出眾,貌不驚人,但卻也是三十年前揚名武林、叱吒江湖的人物。
昔這胖瘦二人,出沒於河朔道上,以手中的兩件奇形兵刃,在河朔道上的確曾做下了不少驚人之事,武林中人雖然不識這兩人的面目,但提起牌劍鞭刀、瘦佛胖仙,卻極少有人不知道的。這原因自然因為這兩件兵刃,的確是武林罕見之物。
這兩人出身派別既不相同,生亦是迥然而異,胖純
掌中牌劍,藝出於山東的靈震劍……顧名思義,走的自然是
剛上一路劍法。而那瘦彌陀卻是五臺的嫡傳弟子,胖純
貪吃貪財,瘦彌陀卻是好
好名,兩人出身生
都大不相同,但多年以來,這兩人卻一直是生死過命的
情。
第011章劍光如虹
十餘年來,他兩人一直未在江湖中現過行蹤,直到此次李莫愁才將這兩個昔稱雄一時的巨盜找了出來,這兩人眼見李莫愁武功卓絕,又是美
如仙,竟然替她賣起命來。
以他們這種身份和武功,再加上這十餘年的苦練,他們自然不會將面前這弱冠少年放在心上,若不是瘦彌陀這些年隱於邊荒,難尋絕,正巧染上了「斷裡之癬,餘挑之嗜」竟對面前的煞星動了
念,他們只怕也早已動了殺手了。
胖純面容驟變,冷笑連連,突然回過頭來,向那枯瘦如竹的僧人瘦彌陀冷笑說道:「老和尚,這小子雖然生的不錯,但樣子卻太討人厭,我可要對不住了,拿這小子來開十多年來的殺戒了。」
他話聲方落,突然大喝一聲,右手揚起,劍光如虹,刷地一劍,五丁開山劍勢有如風雲乍起,向楊孤鴻剁去。
一直隱忍著心中怒火的楊孤鴻,神雖然像是未將這兩人放在眼裡,其實卻已早有戒備,此刻目光微瞬之間,瘦長的身形,便幾乎像他目光一樣,雪湧地向左移開五尺,右掌一伸,突然並指如劍,電也似地向胖純
右時間回池大點去。
瘦彌陀冷眼旁觀,楊孤鴻雖然如此,瘦彌陀對他卻並沒有什麼怒意,胖純雖然出手,瘦彌陀心中還在暗怪他不該如此辣手。
但楊孤鴻此刻身形一展,瘦彌陀枯瘦的面容上卻也不為之變了顏
。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雖然是一句通俗已極的俗語,但這句話之所能夠如此通俗,卻是因為此話其中的確含蘊著不變的真理,一個武功平常的俗手,縱然有心作內家高手狀,但卻難以瞞得過真正武林高手的眼目,而此刻楊孤鴻出手之間,雖然有心將自己武功隱藏三分,卻已是夠使得別人為之吃驚變的了。
胖純一招落空,心頭亦不
一震、但這時他已動了手,哪裡還有時間容他來思索別的問題,口中又自大喝一聲,竟將自己方才已經遞出的一招五丁開山硬生生撤了口來,左腳前踏一步,右掌劍勢橫劃,長虹貫
刷地又是一招靈震劍派中的絕妙招式。
此招一出,楊孤鴻心中卻不微微有些失望,要知道長虹貫
這招劍式,雖然頗為
妙,但這胖純
手中所持的兵刃,長不及兩尺,以這種兵刃來施展這種招式,在楊孤鴻眼中看來,不但毫無威力,而且破綻百出。
他先前原本將這兩人估計得極高,此刻見了矮胖人竟施出這種招式來,便不有些兒失望,口中冷笑一聲,手掌隨意折出,五指伸張如爪,隨著這一招長虹貫
的去勢,向胖純
手腕抓去,
膛微縮間,便已避開了劍鋒。
哪知——長虹貫一招劍到中途,招式尚未遞
,這隻如牌短劍,突然變揮為拍,「砰」地一聲,拍向楊孤鴻下腹。
這一招不但變招之快,快如閃電,而且大出楊孤鴻意料之外,也全然有異於武學招式的規範,瘦彌陀眼瞼低垂,低念一聲:「阿彌陀佛!」
站在一旁的紅裳少女們,也自一聲嬌嗔,眼看這英俊少年,便要毀在這一柄昔名震河朔、揚威武林的牌劍之下。
哪知他佛號尚未唸完,只聽「鈴」的一聲清鳴。
接著,那胖純竟蹬蹬連退數步,掌中短劍斜揚,險些
手飛去,他矮胖的身形,也險些立足不穩,跌到地上。
楊孤鴻眼看這隻奇形牌劍已將拍在自己身上,心中亦為之一驚,但他多年苦練,雖驚不,手掌突然一圈,五指齊地彈出,「掙」的一聲,竟將胖純
連人帶劍震出數步,若不是胖純
亦是內外兼修的內家高手,此刻不但要被這一招絕技震飛手中長劍,只怕連虎口也要被震裂,楊孤鴻一招得手,卻並不跟蹤進擊,以搶先機,只是冷笑一聲,輕蔑的說道:「原來也不過如此!」
胖純連退數步,方自拿樁站穩身形,只聽四下的紅裳少女驚歎之聲不絕,再聽了楊孤鴻如此輕蔑的話,他心中既羞且怒,方才他眼看自己一招已將得手,此刻他連自己是如何輸的招都不知道,要知道楊孤鴻方手五指斜飛一彈,正是將達摩絕技彈指神通化成的一招,不但這身歷其境的胖純
看不清這一招的來歷變化,就是一旁觀戰的紅裳少女和瘦彌陀,雖然目光一直瞬也不瞬地望著,卻也未看清這一招的變化。
夜之下,只見這胖純
多
的面龐上橫生的肥
,竟似起了陣陣
動,而這肥
上泛起的油光,似乎變成了淡青的顏
,他雙目如火,狠狠瞪著冷笑不絕的楊孤鴻,就像是一隻剛從河裡撈起未的比目肥魚一樣。
楊孤鴻卻連眼角也不望他一眼,卻對那枯瘦如竹的僧人冷笑道:「你如另有神通,不妨也來試試,哼哼,看今此刻,究竟是誰要當誰的徒弟。」
語聲未了,胖純突然厲吼一聲,楊孤鴻斜眼望去,只見這矮胖道人的一身肥
上穿著的那件又緊又短的道袍,竟隨著他這一聲厲吼,「嘶」地裂成兩半,胖純
左手一抓,竟將這件道袍撕了下來,重重一擲,擲在地上。
於是他身上就只剩下了一條青布長,緊緊裹著他那兩條
短的象腿,而他身上的一身肥
,卻不住地顫抖著,在夜
之中望去,活像是秦淮下游汙穢得使人發嘔的波
。
紅裳少女齊地一聲嬌嗔,伸了王掌,掩住眼簾,楊孤鴻冷笑喝道:「你這是幹什麼?」
這其中只有瘦彌陀知道,他的夥伴此刻已動了真怒,若沒有別人的鮮血染紅他身上的肥,只怕他這怒氣永遠不會消失。
楊孤鴻口中雖在冷笑,其實他心中卻又大起戒備之心,看到這胖純這種可笑之態,心中並沒有半分可笑之意。
只見胖純身上的肥
,越顫越急,雙目的目光也越來越狠,而他口中的厲吼聲卻逐漸低微。
於是,他短的象腿,便開始移動起來。但卻又移動得那麼緩慢,那麼沉重,楊孤鴻目光動處,心頭不
為之一凜。
原來他目力大異常人,在這深夜之中也能看出這胖道人的腳步每一移動,竟在這堅實的山路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
但是他瘦長而瀟灑的身形,卻仍卓立如山石,他明銳的目光,也瞬也不瞬地望在這張醜陋,多,而
含怒意的面龐。
只見這面龐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那重渴的呼聲,聽來也像豬欄裡的低鳴,變為
空中的悶雷。
那些紅裳少女,忍不住移開掩在眼簾上的玉手,抬目望去。
眼前劍光忽然一亮一楊孤鴻只覺一道重如山嶽的風聲,隨著這矮胖道人緩緩揮動的牌劍,向自己當頭下。
而就在這同一剎那裡,瘦彌陀突然身形突起,卻也掠向楊孤鴻身後,靈臺飛瀑、天紳倒掛,「刷刷」兩刀,電也似的向楊孤鴻背後脊關節之處刺去。
楊孤鴻雙掌一翻,倏然轉身,腳下有如靈鷺啄魚,連踩七步。
腳步是細碎而繁雜的,他瘦長的身形,便在這絕妙的步法間滯灑地避開了這前後三招。
哪知,胖純生像是早就知道自己這一斂刺不中人家似的,目光只管註定在楊孤鴻身後,他一招落空,目光卻瞬也不瞬,突然手腕一翻,撲地一劍,向楊孤鴻左
刺去。
方才他那一劍似緩慢又沉重,此刻這一劍卻炔捷無比:楊孤鴻心中一驚之下,只得向右一避,哪知那枯瘦和尚與這矮胖道人武功竟配合得絲絲人扣,雖分進卻如合擊,竟倏然一刀,自右向左,這一刀一劍竟將楊孤鴻攔在中間,楊孤鴻若要向左退,那牌劍就在那邊,但他如想右進,卻又有如長鞭的利刃擋在前面。
這兩招,一招由左向右,一招自右向左,雖似兩招,正是五臺劍派中的絕技大閂門式加以變化而成的。
楊孤鴻雖然武功深不可測,但初遇這招,心中亦不一驚,突然右掌一揮,五指齊彈,只聽又是「錚、錚」兩響,一刀一劍又自震開,只是他這一招發招前並不準備,是以出手並不重,否則便又得將這一僧一道的身形震退。
牌劍鞭刀,胖仙瘦佛見自己苦練多年的絕招,此刻竟又被人家輕輕易易的一指彈開,心中諒駭無比,但卻絕不遲疑,胖純哼地一聲,短劍一偏,探海屠龍竟斜斜削向楊孤鴻下盤,瘦彌陀長刀橫掃,卻是一招無風掃葉,呼地一刀,疾然削向楊孤鴻左肩。
這兩人方才兩招一左一右,此刻兩招卻是一上一下,招招俱是狠猛無比,而且變招更是快如閃電,楊孤鴻以一敵二,眼看像是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那些紅裳少女在夜中也看不甚清楚,只看到兩道光華,直上直下地劈向楊孤鴻,兩個照面過去,楊孤鴻竟連一招也沒有還出,心下又是高興,又是可惜,高興的是眼見自己人得勝,可惜的卻是這少年人品既佳,年紀還輕,死了真有點冤枉。
哪知楊孤鴻成竹在,看了這憎道兩人的這種狠辣的招式,心中卻有些著惱:「我與你二人無冤無仇,你何以下此殺手?想來你們平
必定是毒辣成
。」
當軀微側,左手突然閃電伸出,竟搭上了胖純手中的劍柄,輕輕的向左一推,胖純
大驚之下,只覺一般大力湧出,掌中劍刃竟不由自主地順著他手勢撲划過去,「當」的一聲,竟與瘦彌陀長刀相
,被楊孤鴻架開了一招。
楊孤鴻這一手以敵攻敵之技,雖然彷彿是太極門中的牽緣手功夫,然其中卻滲了「武當」空手入自刃的功夫,莫說對手只有兩人,縱有十人八人的刀劍一起攻來,他也能以敵人之刀攻敵人之劍,再以敵人之劍架敵人之刀。
他了這手絕技,那些紅裳少女卻看得更是莫名其妙,要知道她們雖會武功,但功夫不深,怎會看得出這種混合了兩種功夫的內家絕技,大家對望一眼,竟都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駕車的車伕看得手腕發麻,竟不覺將韁繩一鬆,拉車的馬早已被這陣刀光劍影驚得不住長嘶,此刻便「嘶」地向山上衝了過去,但此行道上,行上不易,它衝了兩步,又只得在道旁停下,那馬車伕驚嚇未定,此刻更是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些紅裳少女與駕車伕均心中驚駭,瘦彌陀與胖純心裡自更發
,這兩人功力相若,刀劍相
,均
手腕一麻,虎口也隱隱作痛,立刻斜躍轉足,退後一步,這兩人出道江湖以來,只有在中原大俠卓浩然手中栽過一次大筋斗,此次見這少年,年紀還在昔年的卓浩然之下,武功卻似在他之上,兩人對望一眼,心裡都在暗問自己:「這少年是誰?怎地有如此武功?」
胖純脾氣暴躁,
如烈火,此刻心裡暗駭,身上的肥
發抖得更加厲害,恨不得一劍將楊孤鴻剁個透明窟窿。
當下他大吼一聲,揮劍又上,瘦彌陀呆了一呆,也自揚刀而上。
楊孤鴻方才初展絕技,只道這兩人心裡有數,會一起退去,此刻見了他們的模樣,完全是一副拼命姿態,不大喝道:「我手下留情,你兩人要是再不知進退,可不要怪我手辣了。」
他雖然志切親仇,不想多造殺孽,是以本不想將這兩人傷在掌下,但這瘦佛胖仙兩人心裡卻另有想法。
他們想這少年武功雖高,但方才也許只是自己一時大意,是以才會失手,若說自己兩人聯手還敵不過這少年的赤手空拳,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事,莫說他兩人不信,此刻使是有別的武林中人在旁,只怕也萬萬不會相信此事。
又是數招已過,那些紅裳少女見到這瘦佛胖仙兩人一刀一劍配合得的確巧妙,看來彷彿有如水銀瀉地一般,一片光幕將楊孤鴻密不透鳳地圍在中間,她們實在想不透楊孤鴻是怎麼將這些招式避開的,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之事。
第012章李莫愁的幫兇
楊孤鴻雖然知道自己此刻已在虎之中,隨時都有人趕來助陣,但他心存忠厚,卻不想速戰速決地將這兩人解決,又見到這兩人的刀劍招式不但配合佳妙,而且俱都是武林罕見的招式,他生好武,便又起了將這些招式多看上一遍的好奇之心,是以這兩人雖然對他招招俱下辣手,他卻只是一味閃避,並不還手。
但這瘦佛胖仙兩人卻變得更焦躁起來,這小金山中,此刻高手雲集,雖然都同是被那李莫愁邀來的,但其中卻有些人素來與他不,此刻若是見了他兩人久戰一個少年不下,必定會對他兩人加以汕笑。
這兩人一念至此,忽地一起低嘯一聲,招式又自一緊,刷刷刷刷刷,一連數劍,呼呼呼呼,一連數刀,刀刀劍劍,都往楊孤鴻前後背刺去,楊孤鴻劍眉軒處,心中已動真怒,目光五分,只見矮胖道人一劍當
刺來,左掌突然穿出。
胖純只見他左掌五指俱都微微屈起,只當他又要施展那一手彈指的絕技,心中一嚇,劍鋒便斜斜向右一偏。
哪知楊孤鴻右掌又倏然穿出,左掌五指平伸,右掌亦五指只聽又是「錚」的一聲。
瘦彌陀力劈而下的刀鋒,被楊孤鴻反彈而上的劍柄一彈,只覺右臂發熱,全身一震,長刀竟手飛了出去,飛向那群紅裳少女。
紅裳少女齊地一聲嬌喚,四下避開,只見這柄長刀在夜光之中,仍然爛燦如銀,有如一道銀芒般飛來。
在這剎那之間,瘦佛胖仙兩人掌中的兵刃竟都已手,他兩人竟都退到一邊,瞪著眼睛發愕,心中既是驚駭,又覺羞憤,卻又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楊孤鴻這一招究竟是如何發出的。
「嗤」地一聲,長刀到地上,瘦彌陀目光雖仍向楊孤鴻怒目而視,心中卻大生怯意,恨不得腳底揩油一走了之。
胖純生
較烈,狠狠的瞪了楊孤鴻幾眼,突然喝道:「你快來將我一刀殺死,要麼便說出你的姓名,總有一天,我要來複仇。」
楊孤鴻淡淡冷笑一聲,還未答話。
哪知——山道側被夜籠罩著的山林中,突又傳出一陣格格怪笑。
這怪笑之聲不但來得極為突然,而且笑聲之森冷怪異,當真是難聽到了極處,就算是梟梟夜啼難聽的程度也不及這笑聲一半,只聽著紅裳少女們一個個緊握著手掌,渾身悸慄,瘦佛胖仙兩人對望了一眼,也不機伶伶打了個寒噤。
楊孤鴻雖仍昂然卓立,心之間也像是突然泛起一難言的
覺。
只見這山林影之中,隨著這「格格」的怪笑之聲,突然緩緩走出三個又矮又胖的人來,楊孤鴻定睛望去,只見這三人不但高矮如一,肥瘦相同,身上的裝束打扮,竟也完全一模一這三人身上穿著的,競都是一襲五
班爛的綵衣,雖在深夜之中,這三人身上的綵衣看來卻仍然閃閃生光,一陣風吹來,綵衣隨風飄動,非絲非緞,也看不出是何物所做。
他們畔,俱都懸著一柄長劍,劍鞘之上,
綴珠寶,襯著這閃問生光的綵衣,更覺絢麗奪目,燦爛光輝,不可方物。
方才楊孤鴻見了胖純,只當他已可算是全世界最矮最胖的人了,哪知此刻一見這三人,竟似還要比胖純
胖上三分,矮上三分,一眼望去,競像是三個發光滾來的圓球。
這三人一起舉步,一起緩緩走到近前,最右的一人突然張口說道:「我是哈大!」
中間的一人隨即接口道:「我是哈二!」
左側的一人竟也立刻接道:「我是哈三!『這三人不但嗓音怪異,而且說話的語聲更是怪異,楊孤鴻一愕,想了一會兒,才知道這三人原來是在自報姓名。他想起方才那一僧一道不但不說自己的姓名,要叫人去猜,而直到此刻,還是沒有說出他們的姓名來,但這三人卻任話不說,先就道名,再加上名字的古怪,楊孤鴻心裡好笑,但想到這小金山中竟有這麼多怪人,而且一個怪勝一個,一個強勝一個,卻都是與自己為敵的,不又笑不出來。哪知這三個姓黎的怪人說完了恬,突然又一起伸出了大拇指,向楊孤鴻一揚,齊聲道:」
好啊,好啊!「楊孤鴻反一愕,雖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看來卻像是在讚揚自己。
只聽那哈大伸著大指,說道:「你格人哪,武功真好啊,居然把扶桑三島上頂頂好的大劍客的本事學會了,自從我上次見過柳生刀馬守用過這一招之後,我就沒有見到有人能將這一招用得這麼好的。」
他說起話來,生像是卷著舌頭,楊孤鴻聽得頭大汗,才算聽懂一些,心頭卻已大駭。
原來他方才施出的雙掌合拍的那一招,少林一位高僧東遊粵境時,從一個遊至中國的扶桑
人學得,再加以變化改良的,據那扶桑
人說,這一招的來歷,是
本天下武術總教練,也就是
本武術的第一門派柳生英雄派的絕技,這
本
人本是柳生門中的高手,因為犯了門規,畏罪潛逃,才逃到中國來,在縣境中也曾出過一陣風頭,後來見著少林方丈,才知道中原武功的深奧,實是深如滄海,自己的這點武功,不過是滄海中的一粟而已,再也不敢在中國稱雄了。
哪知這三個綵衣怪人一見面就喝破了這一招的來歷,楊孤鴻自是大意外,卻聽得哈大格格一陣怪笑,竟向那瘦佛胖仙道:「
我先前以為你兩個武功好,哪知——嘻嘻,卻一點兒用也沒有,你兩個還發什麼威,炔回家算了。「瘦佛胖仙兩人面上陣青陣白,胖純身上的肥
也動不起來了,像只死豬似的呆立了良久,楊孤鴻望了他一眼,見他嘴皮動了兩動,似乎還想說話的樣子、便朗聲說道:」在下楊孤鴻,兩位如果有意復仇,只管來尋我使是。「
瘦佛胖仙對望了一眼,齊暗地嘆一聲,想到自己兩人雖然稱雄一世,卻敗一個少年手上,心裡又是難過,又是灰心,狠狠瞪了那著彩農怪人一眼,掉頭就走,連落在地上的刀劍都不要了。
哈大、哈二、哈三,一起怪笑了起來。哈三怪笑道:「這種衰敗還出來現身,真是丟人!」
楊孤鴻原來以為這三人與那胖瘦僧道兩人本是一路,此刻見他們對自己如此讚揚,對那僧道兩人卻如此謾罵,心下不大奇。
他卻不知道這三人本是海南劍派中的高手,曾經遠遊扶桑,是以一眼便看出楊孤鴻那一招的來歷。
這三人來到中原後,亦被李莫愁請來助陣,但他們三人久居海外,對中原武林中人多不悉,也看不起,這其中他們尤其看不起那胖仙瘦佛兩人,在這數
之中已冷言熱語相互罵了多次,這三人武功雖不錯,但卻不識中原言語,說起恬來已是吱吱格格的讓人聽不清楚,與人相罵,自然更不是人家的敵手,是以便受了那瘦佛胖仙不少氣。
因之他三人便對瘦佛胖仙大有惡,方才楊孤鴻與瘦佛胖仙動手之際,他三人只在林中看得清清楚楚,卻不出來幫助,只等到瘦佛胖仙不敵,他三人才慢條斯理地走來,一面故意對楊孤鴻恭維,一面又向瘦佛胖仙二人笑罵。
楊孤鴻只見這三人望著瘦佛胖仙一肥一瘦、一高一矮兩條身影幾個起落消失在夜中,笑得更是得意,心中不
暗忖:「這三人究竟是怎麼回事?說起話來卻又不像人說的,起的名字,更不像是人的名字,但看來武功卻像是甚為淵博,但三人此刻突然現身,究竟與我是友是敵呢?」
目光抬處,卻見這三人笑聲突然一起頓住,面容立刻變得森冷異常,六道冰冷的目光,一起望向楊孤鴻,哪裡還有半分讚揚之意。
於是楊孤鴻便又一次戒備起來,對這三人他並無絲毫畏意,使他心裡有些著慌的是這小金山中不知還有多少怪人,要是像這樣一個接著一個的現身,車輪大戰,倒的確是件討厭的事。楊孤鴻見這三人面突變,心中亦有些懷恨,只見當中那哈二突地搖搖晃晃地向自己走了過來,且又桀桀怪笑道:「你叫什麼名字?跑到這裡幹乜野—」
說到一半,他忽然想想「乜野」兩字乃是自己家鄉的話,別人怎會聽得懂,又想了想,方自接著又道:「跑到這裡幹什麼,我看你最好也像剛剛那兩個人一樣,快些回家去吧!」
楊孤鴻劍眉一軒,朗聲道:「在下若是要上此山,世上便無一人能叫在下下山的。」
那哈二格格的又是一陣怪笑,伸出手掌,這次卻將食、中、無名三指一起在拇指之下,伸了只小指出來,在楊孤鴻面前搖了兩搖,指了兩指,方自怪笑著道:「你不要以為你真的好,在我們面前,你不過是這個:」
楊孤鴻呆了一呆,道:「哪個?」
轉念一想,方自回過意來:「這個想必就是小指了!」
哪知道哈二怪笑未絕,突然反手一,
出
畔長劍,左腳一溜,右腳斜進,踏奇門,走偏鋒,刷地一劍刺向楊孤鴻,劍光繚繞,劍尖顫動,卻停留在楊孤鴻面前三寸之處,他笑聲方自一頓,又道:「你下不下山去?」
楊孤鴻心裡有氣,亦自伸出手掌,將食、中、無名三指,一起在拇指之下,冷笑道:「我不下山去!」
右手小拇指,突地對準劍尖一彈,喝道:「你才是這個!」
哈二方才劍出劍,再加上劍尖的這一陣顫動,俱都快如閃電,的確是要百數十年
純的功夫,他只道這少年會對自己的武功驚駭,哪知人家卻依然昂然卓立,無動於衷,他心裡已有些奇怪,等到楊孤鴻像他一樣伸出手掌來,他心裡便更大奇,方待喝問,哪知只聽「嗡」的一聲清咳,自己手中長劍竟似突然被大力一震,再也把持不定,蹬蹬連退兩步,劍身搖搖
墜,他拼命握緊手掌,才真沒有
手飛去,但覺得右臂發麻,虎口發熱,楊孤鴻若是再來一下,長劍便要飛出去了。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卻還是不明白對方使的是何手段。
楊孤鴻冷笑一聲,道:「這一招是什麼來歷,你可知道?」
哈大、哈二、哈三久居海外,雖然方才喝破了楊孤鴻那一招的來歷,但楊孤鴻此刻使出這種中原的微武功,他三人如何知道,一時之間三人面面相覷,竟都呆住了。
楊孤鴻見他三人呆瞪,又自冷笑一聲,緩步走過哈二身側,向山上走去,目光抬處,卻見那些紅裳少女在這一刻功夫都走得不知去向,連車上的車伕都沒有了,只剩下一輛空車,停在道旁。
此刻他自知自己向山上每走一步,便距離虎更近一步,但事已至此,他再若下山,豈非要讓別人笑。
要知道他生本是寧折毋回之人,勇往直前不肯回步,當下緩緩向山上走去,心中一面在尋思該如何應付山上的敵人,一面卻在暗中留意,身後的這三人會有何舉動。
來自海南的哈氏三劍,你望著我,我望著你,呆呆地愣了半晌,三人見了楊孤鴻這樣深不可測的武功後,都在暗問自己:「該怎麼辦?」
他們側眼見楊孤鴻向山上走去,自己若是不加攔阻,則海南三劍的顏面何存,但自己若是加以攔阻,卻未必是這少年的敵手,若是敗在這少年的手下,那豈非更加是求榮反辱?
三人四下看了一眼,只見夜沉沉,空山寂寂,除了自己三人和這少年之外,便再無人蹤,三人又對望一眼,心裡各自想道:「這裡沒人看見,我走了也沒有人知道。」
要知道這三人與李莫愁本非深,他們自然不會為她賣命。
三人自幼生長一處,心意本就相通,各自打了個眼,便齊地向山下驚去,楊孤鴻走得極慢,只道這三人會從背後向自己襲擊,哪知走了十數步,等了許久,背後仍是寂無聲響,他心裡奇怪,頓足轉身望去,只見一條小路,婉蜒返向山下,夾道兩行林木,右面林木斜下,想是山邊,左面林木斜上,想是山崖,這兩行林木,此刻俱是寂無人聲,那三個綵衣怪人早已不知潛到哪裡去了。
想到方才這三人那種趾高氣揚的樣子,他心裡有些好笑,但轉身望向山上,亦有一條山路,婉蜒著通了上去,亦有兩行林木,夾道而立,這山上深沉的夜,雖和山下完全一樣,但在這深沉的夜
中究竟隱藏著什麼,卻令他難以推測,他腳步一頓,彷彿打了個寒噤,暗自忖道:「此山如此之深,李莫愁究竟在山中何處,我也不知道,那些紅裳少女們又都走了,我也不如下山去吧。」
但心念轉處,他不又暗笑自己:「楊孤鴻呀楊孤鴻,你若是不敢上山,只管也如那些人一般溜走好了,又何昔替自己找個藉口,你此番上山,若然找不著人家,難道人家便不會來找你嗎?」
一念至此,他一膛,向山上走去。
第013章和尚廟裡的女人
楊孤鴻戊未時分離開臨安城,一路行來,又遇著這些變故,亦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只覺此刻夜越來越深,天上星河耿耿,地上林木蒼蒼,一時之間,他彷彿又覺得天地雖大,卻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不
百
叢生,竟高聲朗嘆道:「颶作海渾,天水溟荒,雲屯九河,雪立三江,夢幻去來,誰少誰多?
彈指太息,浮生幾何!
要知道他此刻本想引出別人來,是以才將這有宋一代詞豪之譽蘇拭的四言古詩隨意擇了兩段,高聲念出,但唸了幾句,四下仍是空山寂寂,靜無人聲,他想到「彈指太息,浮生幾何!」
不覺將這兩句又低誦兩遍,意興突然變得闌珊起來。
此刻他漫無目的之地,亦不知李莫愁設下的大會會址,究竟是在何處,是以便未施出輕功,只是信步而行,突然瞥見前面夜谷中,有幢幢屋影,他
神一振,急步走了過去,只見前面山道旁的一片土崗之上,竟建著一座寺觀,他一掠而上,卻見這座寺觀已頗為殘破,大門前的匾額之上,依稀可以辨出是「蘭寧寺」三個金漆剝落的大字。
他失望地嘆息一聲,知道這破廟與這李莫愁定無干系,但百無聊賴之中,他躊躇半晌,竟走進大殿,目光望處,卻見這沉落的夜之中的佛殿,神臺佛像,競還俱全,當中供著一尊丈餘佛像,垂首低眉,似乎在為世人默禱,又似乎在憐惜著世人的生老病死,無限愁苦。
方從十丈紅塵、江湖仇殺中走來的楊孤鴻,斗然來到這樣所在,見了這尊佛像,一時之間,心中亦不知什麼滋味,目光四轉,只見這佛殿四壁似乎還畫著壁畫,雖然亦是金漆剝落,但亦可依稀辨出是佛祖當年在菩提樹下得道正果的故事。
他方才不顧一切危險之下,決心要到這小金山來的時候,只道來到這小金山上,處處俱是害人的陷阱,哪知走了一段,他雖然大叫大嚷,卻無人來睬他,他自己竟來到這種地方。
前行兩步,他移動的人影,劃破了殿的星月之光,一陣夜風吹來,他望著這佛像,這圖畫,一時發恨嗔喜,百
俱生,
相紛替,但倏而升起,倏然落下,有時心中卻又空空
,似乎什麼也想不起了,他長嘆一聲,尋了個神像前的殘破蒲團,拍了拍,哪知上面卻無塵上,他心一奇,矮身坐了下去,方自暗中尋思。
卻聽萬籟俱寂之中的大殿,突然傳來「篤」的一聲木魚之聲。
楊孤鴻心中一震,凝神聽去,只聽這「篤篤」的木魚聲似乎來自殿後。
剎那之間,他心絃為之大驚,刷的站了起來,佛殿中有木魚聲傳出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一點用不著驚慌,楊孤鴻眼中看來,在這小金山裡一切便都似乎有些異樣,何況這佛廟是如此頹敗,時光是如此深夜,在這深夜的破寺中會有木魚之聲,也確非尋常之事。
聽了半晌,那木魚聲仍然「篤篤」敲個不停,他暗中了口長氣,衣袖微拂,刷的掠入後院,只見後院中的一個偏殿的窗紙上,果然有昏黃的燈光映出,而這篤篤的木魚聲便是從這偏殿傳來,楊孤鴻身形不停,筆直的掠了過去,只見窗框緊閉,只有最上面一格窗紙似乎有個豆大的破
。
深夜荒寺之中有人唸經,已是奇事,而在這種荒寺中竟有如此完整的窗戶,似乎更是件奇事,楊孤鴻心中疑雲大起,毫不考慮地縱身躍上,一手搭上屋簷,湊首從那破中往裡一看,卻見這偏殿中四下空空
的,只有當中一張神桌,上面供著一面靈牌,靈牌旁一盞孤燈,燈光昏暗,靈牌上的字跡又小,上面寫的什麼,一時無法看清,但神臺前跪著一人,雖其背向楊孤鴻,他卻可分辨出是個女子。
這女子一身玄素服,長髮披肩,如雲如霧,楊孤鴻心中一驚,這佛寺之中怎麼會有個長髮的女子?
只見這女子雙肩聳動,不住地敲響木魚,口中似乎也在唸著佛經,深沉的夜,昏黃的燈光,空
的佛像,襯著這孤孤單單跪在這裡的女子,悽悽涼涼的木魚聲,讓人聽了,心底不由自主的泛起來一陣寒意。
楊孤鴻手掌一鬆,飄身落在地上,心中暗忖:「這女子不知是誰,怎地深更半夜地跑到這荒寺來唸經——」
心念一轉:「噢,是了,這女子想是個帶髮修行的尼姑,因看這荒寺無人,便在此處住下——不知她知不知道,這小金山中轉瞬便要變成江湖兇殺之地,再也容不得她在此清修、」他心念數轉,突地想到這女子既然在小金山上居住,不知是否知道那李莫愁在此的行動,他心中一面想著,一面便停步向這偏殿的門戶走去,方且走到門口,只聽裡面木魚之聲未停,卻已傳出一個冰冷的聲音緩緩說道:「進來!」
此刻他雖未施展輕功,但腳上卻仍走得甚輕,這偏殿中誦經的女子,竟然聽出他的腳步聲,楊孤鴻心中不又為之一震,沉聲道,「在下有一事相問,深夜打擾,還望女居士恕罪。」
只聽裡面似乎冷冷哼了一聲,木魚之聲突然頓住,楊孤鴻硬著頭皮推開了門,卻見裡面素服披髮的女子仍然背門而跪,動也未動,但神臺上的靈位,卻已無影無蹤了。
楊孤鴻心中狐疑,輕輕乾咳一聲,那女子一掠秀髮,緩緩回過頭來,楊孤鴻一見這女子之面,心中不由更大吃一驚,呆呆地愣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女子一眼望見楊孤鴻,神亦突然一變,但瞬即輕輕嘆了口氣:「原來是你!」
她言語之間毫無故意,楊孤鴻不又為之大奇,原來這位女子競是那李莫愁最鍾
的弟子洪凌波。
在這剎那之間,他眼前似乎又泛起了數之前,初見到這少女的景象。
那時她媚笑如花,言語如水,卻又能在言笑之間,置人死命,而此刻她卻是一身素服,眉峰斂愁,哪裡還是數前的樣子,在這短短數
之間竟使這明媚刁蠻的少女一變而為如此悲怨,的確是楊孤鴻料想不透之事。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方自乾咳一聲,緩緩道:「原來是洪姑娘。」
連退三步,退到門邊,腳步突又停下,暗忖道:「楊孤鴻呀楊孤鴻,你到這小金山上,不就是為著要見此人嗎?怎的一見到她,你就要走,」
跨前一步,沉聲又道:「夜深如此,洪姑娘一人在此,卻是為著什麼呢?」
洪凌波回過頭,望了望面前的木魚,突地苦嘆一聲,緩緩直:「你與我數前雖是敵人,但現在我已不想與你為敵,不過——我在這裡於什麼,也不關你事,你還是快些走吧!」
她說到後來,言語中又出了昔
的鋒芒,楊孤鴻聽了又果了一呆,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與這少女應對;呆立半晌,心念突然一,動,
口道:「姑娘在此誦經,不知是為誰呢?」
只見洪凌波猛一口頭,一雙明媚的秋波中突然出
人的光芒。
方要答話。哪知——門外突然響起一暴喝,一條長大的人影,夾著一般強烈的風聲,和一陣譁然的金鐵嗚之聲,旋風般的撲了進來。
神桌上燈光一花,楊孤鴻心中一驚,只覺此人來勢猛急,方自轉制望去,只覺身前風聲,已有一條長杖,劈面向自己打了下來。
楊孤鴻大喝一聲:「是誰?」
身軀猛旋縮開三尺,但聽「砰」的一聲大震,地上火光四濺,原來方才這一杖擊他不著,竟擊在地上,將上的碩沃舌得粉碎,出火花,這一杖的力道之猛,可想而知。
楊孤鴻莫名其妙避過來人擊的這一杖,還未看清這人究竟是誰,哪知這人勁力驚人,一杖雖然擊在地上,但手腕一挑,次招隨上,嘩啦啦一陣金鐵鳴,又是一杖,向楊孤鴻攔
掃去。
若在平,這人的杖勢雖然驚人猛烈,但以楊孤鴻的功力,不難施出四兩撥千斤的內家功夫,輕輕一帶,便可使此人鐵杖
手,但他從這鐵杖上發出的這陣金鐵
鳴之聲中,卻聽出此人是誰來,便不施展殺手,縱身一躍,躍起丈餘,只覺一陣風聲從腳底掃過。
他實不願與此人手,伸手一招,掌心竟
著屋頂,他身形一弓,整個人竟都貼到屋頂上,目光下掃,朗聲喝道:「大師請暫住手!」
那突然閃入的長大人影,連發兩招,俱都是少林外家的絕頂功夫,只道對方在這間並不甚大的房間裡一定難以逃過自己聲威如此驚人的兩招,哪知他兩招一發,對方卻連人影都不見了。
只聽到楊孤鴻在屋頂上發聲,他方自抬目望去,見到楊孤鴻這種絕頂功夫,心中亦不一驚:「哪裡來的
頭小子,竟有如此功夫。」
但他生剛猛曠強,雖然心驚,卻仍大喝道:「臭小子,有種的就下來,不然灑家跳上去一杖把你打死。」
原來此人便是江湖上最最喜多管閒事的少林門人麻煩頭陀,他聽了洪凌波的話,和她一起來到小金山,但當他見了小金山上的一些
門外道,卻又相處不慣了,本來早就要下山走了,但洪凌波卻費了千言萬語,將他挖住,他心裡雖不願,但一來心
喜
多事,二來對洪凌波也有些喜
,便勉強留了下來。
此刻洪凌波在內殿誦經,他卻在外面望鳳,不準別人進來,哪知就在他出去方便之際,楊孤鴻卻恰巧闖了進來,他方便過後,聽到裡面有人語之聲,跑來一看,競是那個被洪凌波指做強盜的少年,便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進去。
哪知洪凌波此時卻又叫他住手,他生莽撞,哪裡知道其中曲折,怪愕地望著洪凌波,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解釋。
哪知洪凌波卻又幽然長嘆一聲,道:「這人不是強盜,我——我和他還有話說,大師還是出去吧,不要再讓別人進來了。」
多事頭陀心中更奇怪,想了半天,狠狠一跺腳,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是奇怪。」
一搖方便鏟,大步走了出去。
楊孤鴻見了這高大威猛的和尚對這少女的話竟是言聽計從,不暗中一笑,輕身落了下來,他到想聽聽洪凌波有何話要對他說。
第014章洪凌波梨花帶雨
只見洪凌波長嘆聲中突然緩緩從身上拿出一物來,楊孤鴻轉目望去,只見竟是方才放在桌上的自木靈洪凌波將這面靈位又放到桌上,燈光下,楊孤鴻只見上面寫著竟是:「先父洪公,先母孟大夫人之位!」
只見她目光中含悲傷,睫
上
沾淚光,眼簾一夾,兩粒晶瑩的淚珠,便緩緩地自面頰
下,她也不伸手擦拭一下,只是幽幽嘆道:「我真是命苦,一直到昨天才知道我的親生父母是誰,可是——我……我直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爹爹媽媽是怎麼死的——」
她泣著語聲一頓,楊孤鴻只見她哭得有如梨花帶雨,心中亦大
淒涼,卻見她語聲一頓,突然長身站了起來,向楊孤鴻緩緩走了過來,楊孤鴻見她兩眼直視,行動僵硬,像是入了魔似的樣子,心裡又是憐惜,又是難過,沉聲道:「姑娘,你還是……還是……」
他本想說兩句安的話,但說了兩聲「還是」卻還是沒有說出來,只見洪凌波緩緩走到他面前,突然雙腿一曲,踐地跪了下去。
楊孤鴻大吃一驚,連連道:「姑娘,姑娘,你這是幹什麼?」
側身一讓,讓開三步,想伸手扶起她來,又不敢伸手,終於也噗地跪了下去。
深夜之中,佛殿之內,靈臺之前,這對少男少女竟面面相對地跪在一起,麻煩頭陀方才雖然走了出去,但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此刻又跑了進來,見到這種情況,不大
吃驚,呆呆地愣了半晌,心中暗道:「年輕人真奇怪。」
但卻終又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楊孤鴻跪在洪凌波對面,心裡雖有許多話說,卻不知該先說哪句才好。
只見洪凌波一雙秋波之中,淚珠籟籟而落,良久方才強忍哭聲,泣著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
楊孤鴻一愕,他真的不知道這六字是什麼意思,不口道:「知道什麼?」
洪凌波伸出手來,用手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她聽了楊孤鴻的問話,再想到自己方才說的那六個字,心裡也覺得有些好笑,自己怎會說這樣無頭無腦的話來,但她此刻正是心悲昔、哀痛
絕,哪裡笑得出來。
她又自泣半晌,方自說道:「我知道只有你知道我爹爹媽媽是怎麼死的,也只有你知道我爹爹媽媽的仇人是誰,是不是?」
楊孤鴻大奇:「她是如何知道我知道?」
一時之間,心中猜疑大生,竟忘了回答她的話。
洪凌波淚眼模糊,凝視著他,見到他的神情,又自泣著追:「我知道我以前不好,對不起你,但是我……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要是告訴了我,我……我會
你一輩子。」
楊孤鴻長嘆一聲,這刁蠻驕傲的少女,此刻竟對他說出這樣哀懇的話來,他非但不覺得意,反而有些難受。
卻聽她語聲微頓,又道:「這些事,唉——我說給你聽沒有關係,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昨天晚上,我已經睡了,窗外突然有敲窗子的聲音,我大吃一驚,要知道我睡的地方是在後面,前面的一排客房裡不知住了多少武林高手,這人竟能跑到我窗外來敲窗子,我心裡又吃驚又奇怪,不知道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聽她說到這裡,楊孤鴻也在暗問自己:「這人不是火眼金睛,卻又是誰呢?他怎麼會知道這個秘密?」
只聽洪凌波接著道:「那時我心想這人一定不是外來的人,因為江湖中能在這麼多武林高手住的地方跑到後園來的人,簡直太少了,我以為這又是那些討厭的傢伙,跑來……跑來討厭了。」
楊孤鴻心中一動,想到車中那些少女說的話,又想到那個叫做什麼花郎畢五的人,心裡有些好笑,但他此刻心中亦是沉重萬分,這點好笑之意,在心中一閃,便被那沉重的愁緒了下去。
說到這裡,洪凌波語聲亦自一頓,像是有些羞澀之意,但瞬即接道:「我心裡又恨又氣,悄悄披了件外衣,跳下了,卻從另一個窗口掠了出去,準備給這廝一個教訓,哪知我掠到窗外,四顧一眼,窗外竟無人影,我方自有些奇怪,哪知背後卻有人輕輕一笑,沉聲說道:」
我在這裡。「」她透了口氣,又道:「那時我真是嚇了一跳,心想這人的輕動竟然這麼高,趕緊回過頭去一看,才知道這人竟就是那武林中輕功最高的人,所以才能在這麼多高手住的地方,出入自若,唉——莫說是我,只怕師父也不見得能摸得著他的影子。」
楊孤鴻雙眉一皺,低語道:「武林中輕功最高的人……是誰?」
但那洪凌波接著說的卻是:「這人你大概也是認得的,他就是那『絕情谷主』公孫止,他——」
楊孤鴻渾身一震,口呼道:「絕情谷主公孫止?」
洪凌波點了點頭,奇怪地問道:「你不認得他嗎?」
那洪凌波見到楊孤鴻不再說話,便接著說道:「這絕情谷主公孫止和師父本是素識,以前也常來往,直到近來才沒有見過他的人,我從師父口裡還時常聽到師父要找他,這時我見他突然來了,不去找師父,卻來找我,心裡大為奇怪,他看了看了我,笑了笑,劈頭第一句話竟然就是問我:」
你知不知道你的爹爹媽媽是誰?要不要我告訴你?『「她幽幽地長嘆一聲,又道:」
自從我懂事以來,這個問題我已不知對自己問過多少遍了,我坐著也好,站著也好,吃飯也好,無時無刻不在想知道這個問題的解答,我對這絕情谷主心裡雖然有些懷疑,但他這第一句話,卻問進了我的心裡。「楊孤鴻心中思反覆,呆呆地聽著她的話,這兩人一個說得出神,一個聽得出神,竟忘了兩人俱都還跪在地上,誰也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只見洪凌波又道:「當時我心裡一動,就求他告訴我,哪知他又對我笑了笑,要我先把師父捉回山裡來的一個少女放出來,他才告訴我。」
「唉,我雖然知道這傢伙一定做了對不起師父的事,是以師父才會把他的女兒閉起來,我也知道他雖然武功很高,卻不敢見師父的面,也不敢在這種地方到處搜索,是以才來要挾我,但這件事卻的確打動了我的心,莫說他要我做這件事,他就是要叫我做比這再困難十倍的事,我也會答應的。」
楊孤鴻聽到這裡,不皺眉嘆道:「他女兒,那麼豈非就是公孫綠萼?」
洪凌波頷首道:「是的,原來你也知道他女兒的名字。」
楊孤鴻道:「然後呢?」
洪凌波眨了膽眼睛,像是強忍著眼中的淚珠,又自嘆道:「然後他就告訴了我爹爹媽媽的名字,還說我爹爹媽媽是被人害死的,我聽了這話,心裡真有說不出的難受,恨不得馬上就找著害死我爹爹媽媽的仇人,只是他那女兒在旁邊不懷好意地望著我,我忍住氣,問他我仇人是誰。」
楊孤鴻劍眉一皺,問道:「他怎地不告訴你?」
洪凌波幽幽一嘆,說道:「他聽了我的話,臉上就出很為難的樣子來,這時候旁邊突然有人聲走動,他似乎大吃一驚,連忙拉起了他女兒的手,如風掠走了,唉——他輕功實在高妙,手裡拉著一個人。我仍然追不到,我也怕師父發現我偷偷放走了人,只得跑回房裡。我心裡又怨恨,又難受,聽外面風吹樹木的聲音,像是海中的波
一樣,起伏不定,我心裡也起伏不定,直到天亮,哪裡能夠人睡。」
說著說著,她眼淚終於不能自地
了下來,她又伸手一拭,接著道:「今天我見著師父,師父正在為著突然丟了個人而大發雷霆,我也不敢將這事說出來,只有自己偷偷為爹爹媽媽做了個靈位,一個人跑到達裡來,為他們唸經,唉——我嘴裡雖在唸經,心裡卻在想著害死我爹爹媽媽的仇人是誰呢?」
她目光一瞟楊孤鴻,又道:「我看見你來了,心裡難受得很,也不想和你為敵,哪知……」
她頓住話聲,緩緩的垂下了頭,楊孤鴻望著她的頭髮,心中卻在暗中思忖:「那絕情谷主如此做法,想必是為了想借我兩人之手,除去李莫愁,因為那李莫愁想必已恨他入骨,一定要殺了他才甘心,但是,他又怕我不是李莫愁的敵手,李莫愁將我殺了,他固也稱心如願,但李莫愁知道了這些話是誰說的,他便更是不得了了,是以他不親口告訴洪凌波,卻叫洪凌波來問我,唉——此人用心之歹毒,實在有如蛇蠍!」
可是,這個公孫止又從哪裡知道我的存在的?莫非自己在和李莫愁麻煩頭陀手之際,他都躲在暗處偷看著?想來公孫止也是個好
之徒,定然是
戀上了李莫愁,卻也得罪了李莫愁,他明求暗搶都不行,所以徹底與李莫愁反目成仇,也想除之而後快了。
方才洪凌波說話之際,他便一面在心中尋思,這些推測,卻是他經過多次思考然後歸納所得,也正是那絕情谷主的用心所在。
他如此做法,不出楊孤鴻所料,的確是想假楊孤鴻與洪凌波兩人之手,除去自己的心腹大忌,縱然他兩人不是李莫愁的敵手,極可能被李莫愁殺死,但李莫愁殺了自己的徒,心裡也不會好受,何況楊孤鴻也是他極思除去之人。
絕情谷主公孫止一生喜用借刀殺人之計,這次他做得更是得意,不管此事如何發展,對他卻只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一時之間,楊孤鴻的心中憤怒填膺,對這絕情谷主產生了怨恨之心,誓要除之而後快,當然,更要把他的女兒公孫綠萼收服在懷。
只聽那洪凌波一嘆又道:「我什麼都告訴了你,你也該告訴我了吧?」
楊孤鴻望著她那一雙含懇求期待之
的眼睛,方待張口。
哪知——前殿中突又傳來一聲暴喝,只聽那麻煩頭陀大聲吼道:無論你是誰,若想到裡面去,先吃灑家一杖。「楊孤鴻、洪凌波突地一驚,這才想起自己還是跪在地上,不約而同地長身而起,兩人面面相對,方自對了一眼,只聽院中已躍入兒個人來,呼叱相擊之聲,也傳入院中。楊孤鴻來不及答案,立掌一揚,」
呼「地煽滅了桌上燈火,卻將燈旁的靈位,也震落到地上,洪凌波此刻雖心神大,卻仍低聲問道:」
是誰?是誰?「此刻院中搏鬥之聲更急,麻煩頭陀連連厲吼,好像遇著了強敵,厲吼聲中,一個又尖又細的聲音不住地冷笑道:」我早就知道你這和尚不是好人,想不到你還是臥底的細。「
另一個破鑼般的聲音亦自喝道:「你們兩個小子快滾出來,哼哼——要想到這裡來撒野,真是瞎了眼睛。」
楊孤鴻心中一驚:「難道他們已知道我們在這裡?」